第6章 你親

過來。

有話和你說。

他字字珠玑，總能将短短的幾個字，語調平靜，念得禁欲又蠱惑。

“……！”

啊啊啊嗚嗚…這個人……

他帥得可太犯規了！

時柚的心髒重重的跳了一下，她垂眸，掩飾着心底如同黃油融化那般的柔軟雀躍，小步慢吞吞走向他。

怎麽可以！連金絲眼鏡都！踩爆她的萌點！

時柚沒辦法再繼續藏在人群裏，只好上前打招呼，“沈教授好。”

沈遇舟微颔，金絲眼鏡泛着金光，柔和了五官的棱角。

周圍的人群噤聲，目光通通看向他們。

“……”

付雪初笑容僵住，“沈教授和學姐…你們，認識？”

明知道這兩個人完全不可能有交集，而沈遇舟這樣沉穩正經的教授，壓根看不上區區一個漫畫家時柚。

付雪初捏了下裙角，不知怎的開始緊張起來，扭頭看向時柚。

見少女抿着唇，半天沒回答。付雪初松了一口氣，整理了下情緒，準備接上剛才的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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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沈遇舟突然道。

“……？”

唔，他們這樣…可以算認識麽。

時柚眨了眨眼。

付雪初瞪大雙眼，“時學姐，原來你和沈教授認識啊，怎麽沒有跟我提到過？我一直都想搶沈教授的課呢，總是搶不上。”

“……”

時柚輕擰細眉，總覺得付雪初話裏有話。

明明她和付雪初只不過共同主持而已，本質上不熟，現在又在這裏裝作她們很熟識的樣子。

時柚沒有拆穿付雪初的主動套近乎，反而輕輕勾了下唇，“這是大四的學妹，她叫……”

少女“啊”了聲，模樣看似很苦惱，“突然想不起來叫什麽了。”

“……”

這是故意的吧。

肯定是。

付雪初克制住自己，微笑道，“沒關系的學姐，我可以再說一遍，我叫——”

“沈教授。”

下一秒，時柚仰起巴掌大的小臉，在衆目睽睽之下，輕輕拉住沈遇舟的衣角。

沈遇舟不由自主看向她。

少女咬字清晰，念出來發音軟潤，說不出的婉轉動聽。從他的角度能看見她低下眼睑，睫毛濃密卷翹。

她捏住衣角的小手還不知好歹地，往下沉。

又拽了拽，他的衣角。

沈遇舟眉梢微動，沒有移步分毫，眸光掃在她身上，就像是等着她能做到什麽程度。

付雪初離他們距離最近，也看得最清楚，猛地一哽。

這這…這個時柚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麽？這麽膽大包天的示好？？

“…………”

周圍的學妹們不敢吭聲了，目光卻片刻不敢挪開，紛紛換成吃瓜臉。

付雪初嘴角上揚，“沈教授，學姐她可能是不小心，您不要介意。”

“……”

真是好一個不小心。

時柚松開手，實在受不了付雪初的暗裏藏刀，剛想回敬過去。

沈遇舟一反冷眼旁觀的姿态，側頭打量她，“迷路了？”

時柚下意識輕輕點頭，又搖頭。她張了張口，做出唇語‘沒有迷路’——只是想趕快離開。

突然。

瑩潤的手腕上倏忽被溫熱包裹。

他的掌心很暖，連帶着，她後耳根連着的那片肌膚都在發燙。

時柚不自主看過去，沈遇舟手臂線條流暢，修長分明的手掌松松地扼住她的細腕。

“……”

空氣中沉寂了一會兒，周圍傳來衆人倒吸氣的聲音。付雪初咬着下唇，臉色沉的能夠滴出墨來。

時柚屏住呼吸，心髒深處像是被什麽東西包裹住了似的，隐秘的雀躍悄然無聲。

男人似乎讀懂了她的心聲，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嗯，迷路了，我帶你出去。”

“……”

從後臺到臺前的第一排席位，只有短短幾步路。可是，時柚卻覺得有幾公裏那樣漫長，每一步都是那樣小心，而珍視。

時柚将勾在耳後的一小撮頭發放下來，低頭往前走，好似這樣就能隔絕心跳的聲音。

“坐下吧。”

會場吵嚷，沈遇舟坐在座位上，打開手邊的MacBook開始辦公。明晰的指尖敲打着鍵盤，頓了下，摁下回車鍵。

果然是小女孩之間的恩怨。

沈遇舟的餘光淡淡掃向身邊拘謹的少女。

他本來沒興趣，只是覺得這個小鄰居一直默不作聲，藏在人群裏，可能會被欺負。所以才走到那一塊兒簾幕處。

沒想到的是，時柚并不是個怯懼的小姑娘，至少不像呈現在他面前那樣。

時柚坐在沈遇舟旁邊的座位上，卻是連想跳湖的心都有了。

“……”

她到底是什麽腦回路啊！

她為什麽要一時沖動去揪他的衣角啊啊！

能幹出這樣的事情！沈教授不讨厭她才！怪！

時柚你到底行不行！！

時柚屏息，腦海中一幀一幀回放之前的尴尬畫面。

先是給他簽了特簽，還寫下‘沈同學’。

現在又在後臺被他撞見。

每一幕都如此巧合，就像命中注定會發生的事件，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時柚的視線撇向剛才她拽過的襯衣衣角，男人的左衣角泛起些褶皺，擦過紅色軟墊，像是昭示着她剛剛做了什麽。

小姑娘收回視線，藏在頭發後的耳朵又紅了。

她輕輕地喊了一聲：“那個……沈教授……”

沈遇舟合上電腦，“什麽事？”

“……”

時柚深吸一口氣：“我之前呢，真的不知道你是教授，我最近才搬到荊市……”

沈遇舟擡了擡眼，“所以呢？”

“所以……”時柚聲音越來越小，“那本漫畫書的簽名可以收回嗎？”

“收回？”

“嗯嗯嗯嗯。”

少女點頭如搗蒜，帶起栗色的卷發漾開一圈兒，眸中像是點了一盞燈，頓時亮起來，“如果您還需要，給您重簽一份。”

那套漫畫書上她簽的是“祝沈同學學業進步”之類的話。別的不說，面前這男人根本就不是學生，在他面前鬧了這麽大一個笑話。

沈遇舟停下手邊的工作，視線不經意的掠過時柚，“沒有人告訴你嗎？”

“什麽？”時柚眨眼。

沈遇舟看向她，“送出的禮物不可以收回。”

時柚哽了哽，“可是…你不喜歡我的……”

沈遇舟斂眸，“嗯？”

“你又不喜歡……”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小，藏在栗發後的耳朵露出來，泛着淡淡的櫻花粉。愈發像是一只躲着腦袋的小鹌鹑，絲毫沒有底氣。

時柚心裏沒底氣，也知道付雪初和那群學妹們在酸她什麽。

付雪初想要說的那些東西，時柚當然懂，也不是并無道理。

她的名氣不虛，作品實力足夠。只不過一張在漫展上的神顏街拍使她徹底出圈，路人發到網上火速被營銷號搬運，直接将她送上熱搜。

這一系列的事情，就像是在烈火中又添上了一筆薪柴，為時柚博得了一大圈兒關注度。

在這期間，網上一直有很多質疑、辱罵和诋毀的聲音，但是直到時柚最新作品《貓與他》斬獲幾個月的漫畫榜top1，衆人才心服口服。

可是，盡管這樣，還是有很多人覺得她名不副實。甚至有黑粉造謠，她出圈的那張漫展街拍是時柚自己花錢送上熱搜的。

這些人沒辦法被說服，不管她做出什麽樣的成就他們都會視而不見，他們只相信他們的以為。

時柚本也懶得理睬。

可是他呢。

面前的他會怎麽想。

少女神色迷茫，櫻紅的唇輕輕地抿，連呼吸都放得均勻緩慢，定定的側腦袋看向他。

“……”

突然，男人修長的指節輕輕叩落，在她身後的椅背上，輕點了點。

時柚不解地望向他。

耳畔撩過一陣低沉的男聲，語氣拉長，清涼卻沉緩。

沈遇舟輕勾唇，“不要自己亂猜啊，小鄰居。”

幾小時後，校友會正式閉幕。

四個主持人同時站上臺，熱情洋溢，片刻調動場內的氛圍。時柚站在其中，絲毫不遜色于其他專業的主持人。

等到念完主持詞，會場響起歡呼聲，主持人們順次退場。

會場如同油炸鍋似的，随着時柚聲音的落地炸開一片。

“柚柚！！啊啊啊啊我女兒最好看最棒了！”

“柚柚甜妹你最棒！你最棒！”

“太太！我命運般的太太！”

季時蹊在會堂溜達一圈，過來找時柚。

“時柚，你怎麽耳朵紅了。”

“太熱了。”

季時蹊不明所以：“臺上冷氣開得足，怎麽會熱呢。”

“……”

時柚撇頭，“就，是，熱。”

季時蹊：“……”

行吧，時小祖宗。

季時蹊不再多問，只是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站着的人，低聲對時柚說，“你可別告訴我，是因為他才熱啊。”

“……？”

時柚不明所以，順着他指尖的方向看過去，“誰？”

不遠處那個人深色西裝革履，碎發用發膠固定在腦後，正與校領導攀談。模樣和服飾看上去中規中矩，卻讓人想不起他的臉。

哦，是和她搭檔的男主持人之中的一個。

時柚仔細辨認了下，“這是我的主持搭檔啊，是學校教導部的，怎麽可能。”

“那就行。”季時蹊放心，“希望你眼睛沒瞎，這個人年紀太大了，看上去老氣。”

“……”

二十多歲算大嗎？也只比她大一點兒罷了。

而且這個年紀能進校教導部，已經很厲害了。

時柚懶得理睬季時蹊，兩人一路無話。季時蹊彎腰，撿起她垂落在地裙擺，時柚才覺得腳步輕盈了些。

季時蹊抱怨，“你這裙子怎麽這麽長啊，絆倒了怎麽辦。”

“……”

時柚：“不會的。”

她走起路來足夠小心，但是不得不說，這件藍紗裙漂亮是漂亮，裙擺卻又重又長，還很悶熱，這是她付出的美麗的代價。

“我去售貨機買杯水。”季時蹊将時柚送到後臺，“你要喝什麽？”

“可樂吧。”

沒過多久，季時蹊移步，身影逐漸消失在簾幕盡頭。時柚在後臺轉了轉，準備去找更衣室，下臺階有點不方便。

她正掂量着臺階的高度，矮着身子想要撿起地上的裙擺。

提起來就不會踩到了吧。

時柚驀地想起季時蹊的話，開始擔心起來。

一雙高定黑鞋停在她眼前。

往上是修長筆直的腿，再往上對上清冷如潭的眼眸和微挑的眉尾，似乎将她從不切實際的幻夢中拉出來。

時柚愣了愣，腳步一頓，“沈教授。”

“……”

這個男人在哪裏都能成為中心位。

周圍簾幕遮着，僅有小部分人注意到他們，卻還是引起一片驚呼和尖叫。

甚至，和時柚同臺的那個男主持人直接捂住嘴巴，驚訝不已。

男主持人急忙小跑過來。

時柚這時候才認真地看清他的臉——沒有季時蹊所說的那麽老氣，但是留着一撮青渣，确實有着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和老成。

她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沈教授，您好。”男主持人和沈遇舟也認識，迫不及待地過來打招呼，“久仰大名。”

沈遇舟微點了下頭。

男主持人的視線在時柚和沈遇舟臉上來回掃了一圈兒，然後一臉懂了的微笑，“哦，你倆聊，我先走了。”

“時妹妹，過會兒換完衣服把手卡交給學生會新聞部的同學，最後在門口簽個字就能走了。”臨走之前，男主持人不忘叮囑。

時柚點點頭，“好。”

少女盯着他的身影愣愣。

時柚突然覺得季時蹊說的話沒錯，她确實對于這種類型的不感興趣，所以一起主持的時候對他印象不深。

“走嗎？”

見她還沒收回視線，沈遇舟輕微斂眸。

“……”

時柚張了張口，側身提起裙擺，“正準備走…”

話一頓，她擡頭。

沈遇舟也在打量着她。

他的大掌一沉，指骨分明的手背泛着冷感，骨節分明的大掌捏着她的裙擺。

薄薄一層煙藍色的紗微褶，像是落入湖心的石子，泛起漣漪。

“走嗎？”他又重複一遍。

時柚遲鈍片刻，才猛然反應過來。

他在為她提裙。

時柚攥緊指尖，猛地心跳加快，腿軟的不像話，視線也不知道往哪兒看才好。

沈遇舟難得輕笑，“還沒回過神來？”

“……”

像是被說中心事，少女明顯一僵。背脊繃直，肩膀很薄，近乎能看見繃住的脊線。

沈遇舟又睨了她幾眼，眼底波瀾微掀，“那是怕我…

“還是——”

簾幕間細微的沉悶中。

回聲甚是明顯。

時柚微側腦袋，睫羽亂顫的眼簾掀開一小截，視線轉瞬落在他身上。

男人俯身，深黑色的西裝外套，襯得人如玉般清潤。襯衣的扣子不知何時敞開兩粒，半截鎖骨若隐若現。

他眸色如潭水般深邃迷人，清落的嗓音貼近她的耳畔，潤物無聲，一寸一寸侵蝕她眼底的慌亂———

“想要別人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