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親
更衣室。
直到關上門，時柚的腿都還是軟的。她揉了揉發燙的臉頰，勾手取下門後挂鈎上的一件純白T恤。
幾乎是落荒而逃。
時柚狼狽不堪。
——“還是，想要別人送你。”
眼神中天然涼薄又透着些淡淡的意味。
她根本不知道怎麽回複。
時柚憑一己之力單身多年，所有的男性朋友都是當作哥們來處的。高中和大學有不少人和她告白，但她都委婉拒絕。
她對于這方面挺相信天命。
但男人或許只是跟她開玩笑，或者是逗她玩，将她送到更衣室門口就離開了。
時柚打心眼兒裏松了一口氣。
藍色的輕紗裙并不好脫，時柚花了點兒時間才将裙子掙脫開，整理了下着裝，她換上一身便裝，栗色的頭發随意散開漾在肩頸。
時柚松了松手上的表腕，擡腳向前走去。
走出大會堂之前，她還不忘将禮服交給學生會的負責人。
負責人是個娃娃臉的小學妹，校學生會組織部的部委。到了收場環節，不少繁雜的事務都堆到這裏了。
“時學姐，你可以幫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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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實在忙的不可開交，時柚也不忍心拒絕。她離開大學生活有一段時間了，今天也算是清閑，便同意下來，“好，我怎麽幫你？”
小學妹漲紅了臉，“學姐你幫我數一下這個簽到本的簽名人數吧，謝謝你啦！”
“行。”
時柚接過簽到本。
這是一個卷軸造型的簽名書，每一頁厚度将近三毫米。米白色的書頁上，大大小小簽着不同的名字。
時柚仔細地數着，視線順次往下，突然在某處頓了頓———
沈遇舟。
三個字。
遒勁潇灑，筆力流暢。
和周圍歪歪扭扭學生們的字對比明顯，想視而不見都不行。
雖說字如其人，這男人的字漂亮又幹淨，溫潤無害，卻有着一種隐秘的張狂。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時柚回過神來，繼續數了數。不一會兒，便将簽名本交給組織部的小學妹，并且告訴她數字。
“剛好三百四十個！太好了，那人都到齊了！”小學妹拍手，“多謝學姐了。”
“沒事。”
時柚彎唇，“你也辛苦了。”
剛要和她告別，桌前小學妹的手機震動一下，屏幕大亮，差點掉下桌子邊緣。時柚伸手擋了一下，将手機撈住。
因為動作的原因，她的視線不偏不倚落了一眼，在屏幕上——
【淦！那些年我們磕過的cp——時沈夫婦】
“……”
額？？
時沈夫婦？
“…嗯？”時柚将手機交給小學妹，鼻腔裏不自覺發出一個疑問的音。
“學姐，不是這樣的。”小學妹臉紅，“我沒有在磕你和沈教授的CP啊。”
“……！”
意識到脫口而出的話有點不對勁。
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小學妹即時捂住嘴巴，拼命搖了搖頭，滿臉寫着‘我不是’‘我沒有’。
“學姐，我……”
“別緊張。”時柚揉了一下她的腦袋，問，“這個論壇是什麽？是京華的論壇嗎？”
“……？”
啊？
小學妹愣了下，沒想到時柚會問她這樣的問題，她張了張嘴，老實交代，“這個是…我們學校的論壇，上面主要是學習資料交流還有一些八卦。诶，學姐你搜這個網址就可以了。”
“好的，謝謝你。”
時柚點了點頭，将網址存在手機裏，和組織部的小學妹道別後，坐在後臺等季時蹊來接她。
季時蹊去售貨機那裏買可樂還沒回來，外套落在時柚的座位上，人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時柚給他發了個消息，有些無聊，好奇地将網址鏈接點開。
【淦！那些年我們磕過的cp——時沈夫婦】
【kdl時學姐和沈教授太配了！！】
【奇妙的相遇之CP向，今天也是幸福落淚的一天！】
【八一八校友會上的超甜糖點！】
首頁好幾個帖子都是關于她和沈遇舟的CP帖，這幫大學生也确實愛起哄，雖然當事人時柚并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好磕的。
因為這根本就是單方面的小差錯。
不切實際的幻想。
或許過個三兩天，毫無交集，他們會變成陌生人。
時柚深吸一口氣，猶豫再三，眼睛不由自主盯着屏幕看。
“……”
好吧。
她承認她也挺好奇的。
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時柚悄悄地，用指尖戳開其中一個最hot的紅紅的帖子。
【0L:絕了這氛圍感！我宣布時沈夫婦同框即發糖！！磕生磕死！哼～臭情侶偷偷談戀愛被我抓到了吧！】
主樓是一張她和沈遇舟在文藝節的照片，那個時候時柚手裏握着一只金色的筆，彎下腰俯在桌前給沈遇舟簽名。
這張男人只有半身，肩頸以上沒有入框。僅僅是這樣，站在她身邊寬肩窄腰，體型差鮮明，張力十足。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
現在回想起來超級尴尬。
那個時候她自信滿滿在漫畫扉頁上寫下一串寄語，送給他。
簽什麽字不好，偏要寫‘沈同學’。
時柚看着這張畫面就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不但簽名沒收回來，還有一群人在帖子下面亂起哄。
【時學姐太好看了！沈教授也很帥！】
【kdl是天作之合叭！薄荷和香草的相遇就是在這裏吧！！】
【人在現場，當時已經磕瘋了，真沒想到沈教授會上臺。天選！兩個人氛圍感絕了！】
真·亂起哄·一群人。
算了，劃過去——
時柚的視線接着往下掃。
【32L:第二張…………
第二張放在長長的分割線的下面。她和沈遇舟并排坐在大會堂第一排。
沈遇舟支着膝蓋，西裝褲下大長腿筆直而優越，膝上很随意的搭着筆記本，明晰的指尖下垂。
而身邊的少女端坐，彎睫垂眼，雙手瑩白的指尖交握，正捏着掌中的題詞卡。
時柚本來肩膀薄軟，後背纖瑩。屬于骨架小的類型，卻骨肉勻稱。這張照片裏的她和沈遇舟坐在一排，這麽一對比，更顯得嬌幼。
也不知是錯位還是什麽緣故，照片裏她無意中低頭把玩着手指，而男人似乎在看她，腦袋微側，鴉羽垂落，落下一小撮光亮。
他真的在看她吧。
時柚簡直要相信了。
鬼使神差的，她長按照片保存到手機相冊，忍不住打開相冊又瞄了幾眼。
唔。
不得不說，拍得确實挺好的。
人物布景占畫面的3:2，兩個人對稱而坐，真的很會拍！
【kdlkdl這張好絕！我人沒了！】
【卧槽！！是真的在談吧！在談戀愛吧！】
【眼神眼神鯊！awsl沈教授眼神怎麽這麽A啊！！魂穿柚柚甜妹！】
【這他媽不磕？？我直接磕傻了！】
……
過了會兒，遠處的舞臺上有人揮揮手，“時柚學姐！快過來集體拍照——”
盯屏幕的時間有些久，時柚緩了一下眼睛，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她熄了屏幕，揉了揉發燙的臉頰，“馬上來。”
拍完照後，嘉賓依次散場。
夜間溫度低，京華地理位置偏北，八月份正是溫差大的時節。
時柚披上一件單衣，站在大會堂門口的角落裏等着。
季時蹊匆匆從後臺跑出來，“時柚，校友會結束了嗎？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
他跑了幾步，在時柚面前站定，舉起手中的可樂晃了晃，“喏，你要的可樂。”
時柚接過可樂，“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售貨機那邊排隊好多人。”季時蹊努了下嘴，“可能附近沒有食堂，又太晚了，許多人排隊買售貨機的面包吧。對了，你餓不餓？”
時柚擡頭，“不餓。”
夜晚的風有點涼，時柚打開可樂的鋁蓋，薄薄的一層氣泡湧上來，在汽水瓶中刺啦刺啦炸開。
她小口的抿了下。
舌尖滑過一點兒甜膩，還有翻湧的水汽。少女滿足的眯了下眼。
離會堂門口稍近的位置。
程池拎着一串鑰匙走過來，單手拍了拍側身站在門口的男人。
程池：“那個小漫畫家在談戀愛嗎？”
“……”
見沈遇舟沒回答，程池接着道，“就是站在那邊的那個小姑娘呀，她不是還送給你她的漫畫了嗎？”
“嗯。”沈遇舟擡眼，“所以呢。”
程池一臉八卦，“她和你那個學生季時蹊，他們好像一直站在一起，季時蹊還給她帶汽水了。唉，現在的小年輕啊，公衆場合秀恩愛。”
“……”
沈遇舟抿直唇線，表情并未半分松動。
看上去漠不關心的模樣。
程池倒是對他這個樣子見怪不怪，“你說是不是現在的小女生都喜歡打籃球好的男孩子？聽說季時蹊在京華好幾屆都是有名的，喜歡他的女生很多。”
沈遇舟：“可能吧。”
程池知道沈遇舟對于八卦什麽的不感興趣，這位教授眼中只有科研和工作。
程池拍了拍沈遇舟的肩膀，“你看，他們過來了。”
時柚和季時蹊并排走着，小聲地在說話，似乎沒注意到周圍。
少女綁着幹淨利落的馬尾辮，僅僅一根黑發帶松松垮垮，卻仍舊有一種莫名的乖巧。她的手還無意中抓着季時蹊的袖子，兩個人邊走邊聊慢慢往前走。
這會兒她鹿眼瞪圓，臉頰上一層薄紅，耳根子也紅，似乎是生氣的樣子。
有點反差的可愛。
時柚正‘教育’季時蹊要好好學習不要逃課。明顯的他有點不耐煩，神色游離，這一副态度着實把時柚給氣着了。
時柚揪了一把他的耳朵，“你聽見沒？你媽媽叫你好好學習專業課，不要打架，不然又把她請到學校喝茶了你才開心是吧。”
“還有你上次為什麽打架？輸了一場籃球賽而已，至于嗎？以後不要這樣了，不然我不借錢給你。”
季時蹊：“已閱。”
“……”
好氣哦。
季時蹊模樣吊兒郎當，一談到學習态度就敷衍。時柚真拿他沒辦法。
她自己高中時候成績中上游，藝術方面還算有天賦，通過藝考考上京華。
而季時蹊是擦線來讀的京華，雖然高中時候他也不好好學習，全靠小聰明。但在文化課上比她強一百倍，常常年段前幾名。
時柚勸說季時蹊是心虛的。但受了季時蹊媽媽的委托，也不好不勸。
反倒是季時蹊先看見站在一邊的沈遇舟和程池，立馬腳步一頓。
季時蹊話鋒一轉，“程哥，沈教授，你們還在這兒沒走啊。”
“……”
程池率先接話，“我們過一會兒走…那個，你身邊的是時柚嗎？”
時柚驚訝，“您認識我？”
“你好，我叫程池，是沈教授的同事。”程池摸了摸後腦勺，“我是季時蹊的輔導員，小姑娘直接像他們一樣喊我程哥就好。”
程池平日裏沒有架子，和學生打成一片。時柚模樣還像個學生似的，程池也不由自主自來熟。
“……”
氛圍有點奇怪。
程池試探地問，“你們…吵架了？”
季時蹊：“沒有。”
時柚：“是。”
“……”
所以到底有沒有？
程池真是服了現在的年輕人，連忙打哈哈緩解尴尬，“哈哈哈，多大點兒事啊。你們要去哪？這麽晚了，需不需要送你們一程。”
“我不用了，我回宿舍。”季時蹊撇撇嘴，“柚柚住在泊景庭苑。”
“啊？”程池驚訝，“沈教授也住在那裏，你倆住一塊啊。”
時柚小幅度的擡起頭，只敢輕輕地“嗯”一聲。
“……”
不僅住同一個小區，還是鄰居。
而且是那種一層只有兩戶，門對門。
“回家嗎？”沈遇舟的視線掃向時柚。
“嗯。”時柚小聲道，“要回家。”
沈遇舟語調平靜，“跟我走，我送你。”
“去吧。”季時蹊推了推時柚，“晚上早點睡覺消消氣。我的事你少管。”
時柚回頭瞪了季時蹊一眼，“別和我說話。”
“……”
季時蹊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錯了姐姐。叫你姐姐，別氣了。”
時柚抿了抿唇。
程池灰溜溜坐在後座，準備張口提醒小姑娘不要輕易坐別的男人的副駕駛座。沈遇舟向來獨來獨往，除了關系好點兒，不會讓別人坐他的車。
“……”
時柚也遲疑了一下。
坐在副駕駛座會顯得過于唐突；可是坐在後座又像是把他當作司機，在職場上不禮貌。
“坐我旁邊。”
“安全帶系好。”
程池一句話堵在喉嚨。
這……他聽見的是真的嗎？
沈哥居然主動讓別人坐他的副駕駛座，還特麽是個小姑娘。
程池活八百年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生氣了？”
沈遇舟語調平緩，聽不出情緒，卻在密閉的車間裏極為低沉。
“……”
“把前面的車屜拉開，裏面有糖。”
時柚的臉頰爬上緋色，比剛剛生氣時更紅。她心跳加速，只克制住自己的害羞，輕輕道。
“謝謝。”
坐在後排的程池屏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大氣不敢出一聲。
他不會眼花耳聾了吧。
“……”
怎麽他們看上去好像認識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