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坑爹張衙內

出事那天早上他也是算計好了時間,等在去藏經閣的路上好邂逅塗勉。塗勉每日早上吃完早飯就會去藏經閣,或借閱經書、或與藏經閣的僧人談講經文奧義,所以張文厚掐準了時間,每天都去守株待兔。

他在那條必經之路上打了幾個轉塗勉就過來了,他湊過去寒暄,塗勉面無表情的只想繞過他。兩人一錯身的功夫,張文厚在他身上聞到一股熟悉的淡香,一時沒想出是什麽香,就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想嗅一嗅味道。

塗勉一見他這樣自然立刻就要翻臉,正在這時兩個擔水的小沙彌走了過來,塗勉用力抽回了袖子,怒斥:“請張衙內自重!”然後頭也不回的去了藏經閣。所以小萬所講的什麽談得投機一起回去絕對是杜撰。

張文厚說到這臉上有點讪讪:“我當時見他真的惱了,心裏有點惴惴,回去就去了他住的院子等他,想給他賠禮道歉。”而塗勉不知是出于心情不佳還是寺裏僧人們有事忙的原因,總之也沒在藏經閣耽擱太久,回來的路上沒遇見那個無賴張衙內他還松了口氣,結果回去一進院門就看見他站在院子裏,臉立刻又黑了。

張文厚理虧,在塗勉開口趕人之前就先作揖賠禮道歉,聲稱自己剛才一時無狀冒犯了先生什麽的,反正是做小伏低的哄了一通。塗勉是正經讀書人,做不出來得理不饒人的事,也只說了當不起、請張衙內回去吧之類的話。

誰料那天寺裏的僧人不知怎麽就那麽有眼力見兒,看見張文厚進了塗勉的院子,還送了一壺茶進去,分別給兩人各斟了一杯。張文厚自然順杆爬的說,要以茶代酒賠禮道歉,塗勉推卻不過,接過來喝了一口,張文厚為表誠意自然一飲而盡。

誰知那茶水甚燙,他喝進嘴裏又不能吐出來,只能忍痛咽了下去,這一咽下去,感覺一路燙到了腸子裏,眼睛裏立刻就有了淚花。倒把耿直讀書人塗勉唬得一楞一楞的,見他如此有誠意,也不好就趕他走,兩人就又說了幾句話。

張文厚只覺得這碗茶水喝下去以後就越來越熱,他以為是喝了熱茶又在院子裏曬着的緣故,也就沒多啰嗦,起身告辭打算回去沖個涼。塗勉禮貌的起身相送,誰知才一起身就覺得頭暈,身形不穩晃了一晃。張文厚忙伸手相扶,塗勉頭越來越暈就沒躲開,張文厚看他不對勁,問他怎麽了又不出聲,就想可能也是在日頭底下曬着了,想把他先送進屋子裏去歇歇。

說到這的時候,張文厚再三賭咒發誓,自己當時絕沒有起任何不該起的龌龊念頭,只是單純的想扶他進去歇着。高煜不為所動,只問:“後來呢?”

“我攙着他進去以後,就把他放在了床榻上,見他臉色如常,試了試額頭也不熱,就有點奇怪。叫他他也只含糊應了一聲。當時我本來就熱的慌,攙他進去又費了番力氣,出了一頭的汗,就…,就随手把外衫脫了。”張文厚說到這聲音越來越小,也開始吞吞吐吐的。

高煜還是那面無表情的樣:“後來呢?”

張文厚咬咬牙,繼續說:“我看他也出了些汗,想是日頭曬的有些熱,就…,就幫他把外衫也脫了……”

後面不用說高煜也知道了,無非是越脫越順手,最後直接脫光了呗。他也不想聽那些細節,就問:“這不就是你色心忽起做下的事麽?你又說什麽蹊跷,哪裏蹊跷?”

張文厚着急了:“可大夫說塗勉是中了迷藥的!”

高煜不說話,只盯着他看。張文厚一激動站了起來:“莫不是王爺也以為是我下的藥?我要下藥只給他下就好,做什麽給自己也下一份?再說下了迷藥,人都暈過去了,可有什麽樂趣?”一邊說還一邊跳腳。

“你也中了迷藥?”高煜一副“你在逗我玩嗎”的語氣,暫時假裝沒聽到最後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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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厚快蹦起來了:“自然不是迷藥!是催情藥!”看高煜面帶狐疑,他原地轉了兩圈,走到高煜跟前,“我一開始也沒想太多,可過後越想越不對,那天本沒多熱,我又穿的涼爽,只在喝了那一盞茶後忽然熱起來的。再說,我就算再沒見過世面、他生的再絕色,也不至于只幫他脫個衣裳就……”說到這猛地剎住了,最後看了高煜一眼說:“王爺也是男人,應該明白的。”

其實高煜還真不怎麽明白,他是想說就直接變身禽獸呢?還是就霸王硬上弓了呢?呃,這兩句好像是一個意思。算了,別跟他糾結這個了,他轉換焦點:“所以你是說那茶有問題?可同一壺茶,怎麽他喝了就是迷藥,你喝了就催情?”

張文厚皺眉:“那茶是小沙彌倒的,茶盞也是他帶來的,他在我和塗勉跟前直接擺好,我當時只想借花獻佛、以茶代酒……”

“你是說,藥是下在茶盞上的?”高煜問。

張文厚點頭:“也只這樣講得通。可惜當時我并沒太在意那個小沙彌,只覺有點眼生,後來也沒在寺中找到這個小沙彌。”他轉過彎來就帶着小萬幾個寺裏寺外的找,愣是沒找到這樣一個人,寺裏的人對着名冊核對,也證實并沒有人不在寺中。

高煜沉思半晌才說:“我也聽馬蔚說有兩個僧人找不到,只是如今我們唯恐這事張揚開來,勢必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查了。況且金泉寺是建寧名寺,和各大世家都有些牽連,也不是我們想怎樣就怎樣的。這事只能悄悄的慢慢的查。”

張文厚如何不知,聽高煜這樣說,雖心有不甘,倒也沒再說什麽,只在心裏發狠,若有朝一日給他知道是誰陰他,必百倍奉還就是!轉念又問:“那塗勉,不知王爺有何打算?”

高煜挑眉:“該當是我問你有何打算才是?怎麽你倒來問我?”

張文厚面上非常糾結:“他終歸是因我才有此番橫禍,有這事,他想進仕途恐怕是不能了……”他老爹肯定第一個就先出來滅了塗勉,“可若給他銀錢送他回鄉,又……”

又怕他不甘受辱做出什麽事來,甚或被有心人利用來打擊張氏父子吧!高煜又冷笑了:“你這是想金屋藏嬌?”是啊,除非殺了他,不然只有關起來最放心,時不時的還可以過去滿足一下欲望。

張文厚難得露出愧色:“我并無此心。”說到這他忽然把心一橫,噗通跪倒在高煜面前。高煜一愣,也沒動只皺眉:“你這是幹什麽?”

“請王爺好人做到底,收留塗勉吧!”說着把頭低下去,伏在地上不動。

高煜半晌沒說話,廳堂裏異常安靜,連院子裏的鳥鳴聲都聽得清清楚楚。張文厚額頭抵在冰涼的青石地磚上,能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一聲聲跳的急促,他自然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實在太無稽。出了這樣的醜事,他要不是張冕的兒子、吳王妃的堂兄,吳王肯定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別提出手幫忙了。

可就算吳王看在大家夥的面子上盡力的管了,臉上的輕鄙卻不加掩飾的流露了出來。

以前的張文厚從來不在乎別人看他的異樣眼光,他總覺得那是別人羨慕他有個好爹、嫉妒他家的權勢、恨自己不是他罷了。可認識了塗勉以後,他慢慢有點明白了,有的人可能一窮二白,吃不飽穿不暖,可他卻有某種神奇的信仰,比如寺裏供奉的佛祖,比如他讀書時心裏暗罵的至聖先師。那些傻子一樣的人執拗的信仰着某些東西,堅守着某些在他看來很無稽的原則,然後鄙棄着他這樣一無是處的纨绔子弟。那是從心底裏發出的、無法掩飾的鄙棄和憎惡。不過明白了又如何?他張文厚不在乎!

可今早塗勉那雙眼裏一瞬的萬念俱灰實在吓到了他,比起這個,他寧願塗勉維持後來追着他要打要殺、雙眼噴火、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樣子,盡管當時的塗勉完全是抱着和他同歸于盡的想法。他忽然很厭惡自己,那樣一個氣質出塵的谪仙,居然被自己害成了這副半瘋癫的樣子。

如果是從前的他,如果對象不是塗勉,他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跪在吳王面前懇求,也許他早在事情出了以後就如從前一樣拍拍屁股走了,反正有人會給他擦屁股的。不,他一開始沒走只是舍不得,想着也許從此塗勉就從了他了呢,那豈不是因禍得福?

如今奢望落空,他心裏也知道以老爹的個性絕容不得塗勉這個後患,思前想後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最後病急亂投醫,跪求吳王。他心裏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早前他是和吳王有些交情,可都不過是些宴飲玩樂,吳王身體不好,其實來往的也極少,他又沒有為吳王做過什麽事。想到這裏,他開口低聲說:“若王爺今日應了此事,我張文厚下輩子必定當牛做馬結草銜環相報!”

高煜輕笑一聲:“下輩子?”

張文厚始終以頭觸地,聽着吳王飄忽的笑聲,忽然福至心靈:“以後王爺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張文厚但憑王爺差遣,水裏火裏絕無二話!”

高煜終于伸手去扶張文厚:“宗元兄這是做什麽?我哪裏有什麽水裏火裏的事需要宗元兄去做,快別說笑了。塗勉這事,我看還是和張相好好商量的好,我畢竟是外人,再者若我們一旦處置不當,豈不惹張相煩心?”

張文厚不動,嘴裏答道:“我知此事甚是為難王爺,家父那裏,自有文厚去分說。”

高煜無奈嘆道:“宗元兄,不是我不肯幫你,實在是此事頗惹嫌疑,我若就這麽留下了塗勉,難保張相不以為我別有用心!”

張文厚維持着叩頭的姿勢,扯了扯嘴角:“這樣不是正好麽?也省的家父總是三心兩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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