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石曉柳用平板車推着他娘去鎮裏，他娘把這些年一直珍藏的镯子給當了，說是要給石銀鳳下聘禮呢，石曉柳無力反駁也不敢反駁，那晚跟他娘的談話，雖然後來他娘沒有說什麽，但是他知道結果。

石曉柳他娘坐在平板車上，低着頭摸着手裏的镯子，這個镯子是她在跟石曉柳他爹成親的前一天，他娘瞞着他爹給她送了一身嫁衣還有手裏的這個镯子，這是奶奶傳給她娘的，她娘哭着戴在她手上，這麽多年一直舍不得戴，想她娘、心裏不順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掉這個東西……可是沒有辦法

石曉柳知道她娘心裏舍不得這個镯子，他給他娘說不要當掉這個镯子，他會在成親後好好對石銀鳳像親妹妹一樣，他娘搖搖頭，就是因為你有這樣的心思，我才要你風風光光的把銀鳳娶進門。我知道你是怎樣的心思還要你娶銀鳳我這是在作孽。

石曉柳提着他娘用镯子換來的錢，買的酒還有白面去石銀鳳家提親。

村支書聽見石曉柳這麽說，瞪着眼睛握着旱煙杆子要敲石曉柳，石銀鳳滿臉歡笑的從裏屋跑出來，擋在他爹面前，神情洋溢的說

“爹，人家常說一個女婿半個兒，你怎麽舍得下手”

村支書聽自己家姑娘沒皮沒臉的這樣說，氣的掄起旱煙杆子就敲下來，石曉柳推開石銀鳳旱煙杆落在石曉柳的額頭上，血流下來，石銀鳳就跺着腳

“爹，你怎麽真下手啊”

村支書本來是敲自己姑娘呢，沒想到敲到石曉柳頭上，還出血了，要是讓村裏人看到說我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就難看了。

石銀鳳她娘也怪罪銀鳳他爹，不該動手。

石曉柳擦掉血，跪在地上

“我會好好對銀鳳，像我親…….像我的家人一樣，我會照顧好她一輩子，絕不讓她傷心難過”

石銀鳳撇着嘴笑，滿眼桃花的看着石曉柳。石曉柳微笑着擡頭看石銀鳳，低下頭給村支書跟石銀鳳他娘磕了幾個響頭。

石曉柳跟石銀鳳的婚事，在村裏吵得沸沸揚揚，村裏的鄉親都知道石曉柳是被冤枉的，石曉柳是他們看着長大的，他會不會殺人，他們心裏清楚。

石曉柳自從答應跟石銀鳳結婚後，每天晚上都在以前他跟楚國慶坐的那個麥堆跟前坐很久，什麽也不想，靜靜的看着天空，每晚都待到深夜才起身回去。因為天氣熱了所以他搬到小庫房住了。總是能想起楚國慶的樣子。石曉柳從來不喝酒，可是越到婚期跟前越想放縱一次。那天去鎮上他買了一瓶白酒，今天心裏實在是壓抑的不行了，就揣着酒瓶出來了。踮起瓶子咕咚喝了一口，一股辛辣從喉嚨冒出來，嗆的人想流眼淚。石曉柳想流就流吧，眼淚順着眼角就流了下來。石曉柳又喝了幾口，涼風一吹，石曉柳覺得頭昏昏的，躺在麥堆上，迷迷糊糊的感覺身邊坐着一個人。微微睜開眼睛竟然看到楚國慶，石曉柳輕哼一聲，無奈的笑出聲

“我是着魔了嗎？竟然看到你出現在我面前，是太想你了還是真的喝多了”石曉柳又閉着眼睛，眼淚就如決堤的河水一樣湧了出來

楚國慶看着躺在那裏無聲哭泣的人，心裏好難受，他聽呂亞寧說石曉柳要結婚了，那一刻心都要炸了，不管答應他爸跟他媽的要求，頭也不回的竄出家門，可是在來的路上，他竟然想明白了，石曉柳結婚是對的，他不也答應父母要結婚嗎，這樣的社會他們這樣的人，是無法生存的。何況石曉柳從來沒有給過他承諾。雖然他一直篤定石曉柳心裏有他，可是當聽到石曉柳要結婚的消息時，他最先想到的是，原來他真的不喜歡我，可是看到這麽難過頹廢的石曉柳，他又迷惑了，不是說，石曉柳為了求村支書把姑娘嫁給他，把頭都磕破了嗎？那就是說他應該朝氣蓬勃、滿臉歡笑的迎娶石銀鳳呀，現在這樣的表情又是為了什麽。石曉柳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楚國慶迷惑了，真的迷惑了。楚國慶踮起石曉柳剩下的那半瓶酒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了。

石曉柳又一次睜開眼睛，還是能看到楚國慶，石曉柳坐起來擡手輕輕的摸了一下楚國慶的臉。

“你來了”

楚國慶知道石曉柳喝多了，點點頭

“恩，聽說你要結婚了，我來看看你”

“你知道了？”

“恩”

石曉柳嘟着嘴皺着眉頭

“那你怎麽不難過呢，你不是喜歡我嗎？聽見這樣的消息竟然這麽平靜”石曉柳搖搖頭“看來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都出現幻覺了，呵呵”石曉柳一邊笑着一邊擡手擦掉臉上的眼淚低下頭呻吟：哎~

全部的難過化成一聲嘆息

楚國慶眼裏的淚水随着石曉柳的呻吟掉了下來。石曉柳盯着上方的人，慢慢伸手抓住楚國慶的前襟，楚國慶傾身向前，借着月光石曉柳看到了楚國慶臉上的淚

“你在哭嗎？”

“恩”

“為什麽要哭呢”

“因為看到你這麽難過”

“就這麽喜歡我嗎？”

“恩”

楚國慶眼裏的一滴淚滴在石曉柳的手背上，石曉柳抱住楚國慶的脖子，吻住楚國慶的嘴，楚國慶沒有想到石曉柳會這樣做，抱着喝醉的石曉柳小心的避開他的親吻，可是石曉柳窮追不舍的漸漸瓦解了楚國慶的防線，兩人躺在麥堆上，越親吻越呼吸急促。楚國慶撩開石曉柳的衣服，石曉柳的手也探進楚國慶的衣服裏……

第二天石曉柳看到楚國慶躺在他身邊，怔怔的盯着身邊穿着軍裝的楚國慶，原來昨晚不是夢，楚國慶真的來了，他們還做了那樣的事，自己真的是瘋了。石曉柳懵着坐在那裏發呆。楚國慶也醒了，跟石曉柳并肩坐着，楚國慶伸手握住石曉柳的手

“你要好好生活”

石曉柳低下頭，眼淚不争氣的就掉下來，反手握緊楚國慶的手

“你要幸福”

楚國慶從知道石曉柳要結婚心裏就火急火燎的要沖到石曉柳跟前問個明白看個清楚，昨晚看到那樣的石曉柳，楚國慶忽然一下明白石曉柳的真實想法了，他完全理解石曉柳的決定，看着石曉柳無聲的眼淚，胸腔裏滿滿的絕望跟委屈都煙消雲散了，昨晚他們還那麽親密的結合在一起，真的是感謝蒼天感謝大地。這個社會他們在一起是不可能的，石曉柳不可能為了他扔下他娘跟他私奔。他也不能扔下離了自己不能活的母親，人生來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牽絆與責任，這是無可逃避也無法推卸的。

鄉下的婚禮是在晚上舉行，石銀鳳穿着一身大紅綢緞，一雙紅布鞋，真是好看，惹得村裏的姑娘都來看新娘子，在村裏穿綢緞那是多麽稀奇的事情啊，那可是以前大地主才能穿上的衣服，乖乖，今天竟然看到銀鳳穿上了，這怎麽能不讓大夥眼紅呢，石銀鳳他娘看着石銀鳳裝扮好，哭的眼睛都腫了，雖說在一個村裏，可是那也成為別人家媳婦了，銀鳳再在家裏睡，只能是回娘家了，每晚只有他們老兩口怎麽不難過呢。村支書坐在那裏抽着旱煙袋，咧着嘴招呼鄉親們吃糖疙瘩。村裏的小孩就屋裏屋外的跑，沖進來摸一下銀鳳身上的綢緞，覺得手指都滑了，喜滋滋的又跑出去，給沒有進來的同伴講摸着衣服的感覺。然後又跑進來問支書要糖疙瘩吃。

石曉柳一整天淡笑着看着鄉親們在他家忙裏忙出。村裏兒女雙全的大嬸們，幫着石曉柳整理被子，雖然只有兩床被子，可是新人的被子很有講究，一定要兒女雙全的婆姨才能碰。她們歡喜的把被子裏放上棗、核桃、花生、桂圓…一切寓意好的東西。石曉柳他娘今天很精神，穿了一件很多年前他爹在集市上買的一件上衣，一直被他娘壓在箱子底下，今天早上翻出來抖落的展展的穿上。從坑上下來的嬸子們笑着走到石曉柳跟前拍拍石曉柳的肩膀

“柳，這下你娘有盼頭了，等着來年生個大胖小子，讓你娘樂呵樂呵”

“嬸子你吃糖”石曉柳笑着從口袋掏出幾個糖疙瘩，在案板上拿出幾個紅雞蛋給了鋪被子的那幾個嬸子。

楚國慶穿着軍裝出現在石曉柳家的時候，村裏的人都瞪大眼睛看，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俊俏的人穿着一身軍裝出現在他們面前，村裏的人認出是那個下鄉的知青，當時他肚子開刀，村裏的幾個大嬸還送過荷包蛋呢。呂亞寧他們也來了，看到楚國慶都驚呼一聲，他們還是那晚楚國慶被人叫走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呂亞寧他們跑到楚國慶跟前，拉着楚國慶問長問短，楚國慶一一回答，但是眼睛盯着站在不遠處，胸前別着大紅花的石曉柳，石曉柳盯着楚國慶，他也很吃驚，他以為這麽多天不見，楚國慶早就回去了，畢竟那天早上他們已經把心裏的話全說了，也說明白了。他兩人不會再有交集了。

楚國慶跟呂亞寧他們說完，走到石曉柳跟前，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石曉柳，石曉柳打開一看是一個清單。不明白的看着楚國慶

楚國慶說

“這是送給你的賀禮，可是今天送過來太顯眼了，等你有時間了去鎮上一件一件慢慢挪回來”

石曉柳咬着下嘴唇，沒有吱聲

“你今天很精神”楚國慶笑着誇石曉柳，可是石曉柳每聽見楚國慶說一個字就壓的胸口疼。石曉柳咬着牙齒。握緊手裏的那張清單。兩人就這樣站着。

裏邊一個嬸子跑出來，笑着叫

“柳啊！能接你媳婦過來了”

石曉柳看看楚國慶，回頭對那個嬸子點點頭

“進來給你娘磕頭，然後出門”

石曉柳進去，楚國慶也跟着進去。

石曉柳他娘看見楚國慶笑着問

“國慶來了？今天是曉柳的大喜日子，你作為他的朋友可要吃好呀！”

“嬸子祝賀你”楚國慶臉上看不出笑容也看不出悲傷，可是石曉柳就是能感覺到一股悲傷在他的頭上盤旋着，揮散不去。

“是呀是啊！嬸子高興，不過看着臉色不好，你Xiong-Di結婚你不替他高興啊！”石曉柳他娘兩手握着楚國慶的手問。

楚國慶看了一眼石曉柳，扭頭看着石曉柳他娘

“我高興，真心的替曉柳高興，希望他幸福”

石曉柳砰跪在他娘面前

“娘，我給你磕頭謝謝你二十年如一日把我養大，今天我結婚了，以後我會好好過日子”

石曉柳他娘笑着點點頭

邊上站着的那幾個嬸子就起哄

“柳，給你娘保障，來年生個大胖小子”

“哈哈哈”

石曉柳低着頭跪在地上，沒有人看到他的表情，石曉柳不吭氣，邊上站着的那些嬸子就笑着說

“是不是還害羞了？”

“柳就是臉皮薄，要是我家二狗，你不問他都會嚷着說我會在來年生一打”

“哈哈哈哈”

“柳就是念書念多了，這不行，那害臊的”

“咱是粗人，哪懂那些個說法”

“好了，好了這孩子磕了頭就行啦，趕快起來接銀鳳去”石曉柳他娘看石曉柳跪在地上還是不動，拍拍楚國慶的手“國慶把曉柳拉起來，接媳婦的時辰不能耽誤了”

楚國慶扶起石曉柳，石曉柳的手緊緊的抓着楚國慶的手腕。楚國慶感覺到石曉柳全身都在顫抖，他用同樣的力氣回握着石曉柳的手。楚國慶看到低着頭的石曉柳臉色蒼白，咬着牙齒，淚流滿面。

石曉柳就這樣在楚國慶的攙扶下邁出家門去迎接他的新娘。楚國慶看着石曉柳的背影，他知道從今以後他跟這個男人再也沒有交集了、再也不能握着他的手撒嬌了。

楚國慶真想閉着眼睛拉着石曉柳私奔，不管不顧的離開這人群，離開這喜氣洋洋的氛圍，躲在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的地方，可是這只能是想想，在石曉柳以殺人犯逮捕的時候，他家裏的老爺子已經掌握大權，那個小小的動亂已經過去，他媽坐着小轎車把他接回去，他一進門就跪在他爸跟他媽跟前，坦然自己喜歡一個男人，只要他們把人從牢裏救出來，這輩子他不再跟對方有任何瓜葛，一切都聽從他們安排。他媽震驚的說不出話，坐在那裏一直哭

老爺子是個火爆脾氣當下要卸了警衛的qiang要斃了他，被他媽攔住。楚國慶跪在地上不動：爸只要你殺了我能就救出石曉柳我不動你開qiang吧，我聽你的。

最後的決定，楚國慶去部隊，這輩子再也不能回到鄉下跟石曉柳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