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你得叫我E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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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帆布包,慕伊諾踏實地坐在餐桌邊,目光跟随阮柏宸移動。阮柏宸敞開裝早飯的塑料袋,将牛奶倒進瓷碗,放入微波爐轉一分鐘,之後從冰箱裏取出半瓶紅油豆腐乳。
慕伊諾盯着雪白的大饅頭怔神,阮柏宸把熱好的牛奶端到他面前,撸起袖筒為他做示範,并介紹道:“我們這邊的饅頭加豆腐乳,相當于你們那邊的面包加黃油。”
阮柏宸掰開蓬軟的面團,抹上半塊豆腐乳:“就這麽吃,你嘗嘗看,不喜歡我去給你攤倆荷包蛋夾着。”
慕伊諾十四歲以前一直在國內生活,但因家境太富裕,沒接觸過阮柏宸的這種吃法。他猶猶豫豫地啃了一口,配兩顆油炸花生米,意外的好吃,而且越嚼越香,最後差點噎着,悶着臉喝下半碗牛奶。
阮柏宸問:“味道還行嗎?吃得慣嗎?”
慕伊諾鼓搗着腮幫子沒吱聲,半拉饅頭塞進胃裏,他忽然一聳肩,細聲細氣地打了個嗝——吃頂了。
阮柏宸以豆漿杯做遮掩,偏頭忍俊不禁。
阮柏宸進食的速度很快,飯後,他慣常地拿出根煙正想打火,瞅一眼還在嚼花生米的慕伊諾,轉而将香煙橫在鼻下聞了聞。
窗外是個好天氣,阮柏宸心情明朗,決定去賀啓延提到過的家樂福商場碰碰運氣,找找有沒有合适的兼職。解鎖手機,點開地圖搜尋線路,他說:“我上午要出趟門,不一定何時回來。”
慕伊諾喝光牛奶,揪一段手紙擦嘴,毫無計劃道:“我在外面等你。”
還是不肯回家,聽語氣,這是鐵了心要跟家裏對着幹,“出走”到底,阮柏宸已經被慕伊諾折磨得沒脾氣了,愛咋咋地吧,他心下嘟囔,破日子真是越過越悲催了。
兩人一起離家,前後腳踏出樓門,阮柏宸領着慕伊諾拐向breeze酒吧。鐘恺回樂隊排練了,賀啓延沒骨頭似的伏在吧臺上擦拭着剛洗淨的玻璃杯,瞥見慕伊諾,頓時來了精神:“嗨,小帥哥。”
慕伊諾旁若無人地拉開高腳凳,把帆布包擱在腿上,從左往右浏覽一遍賀啓延身後的酒櫃,躍躍欲試地抿抿嘴唇。
賀啓延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卻只給他倒了杯檸檬水:“小孩子不能碰酒的。”
慕伊諾本能地排斥“小孩子”這種稱呼,冷聲說:“我滿十八歲了。”
賀啓延霸道地搖搖手:“那也不行。”
眼睫壓低,本就淡漠的表情變得更加冷峻,賀啓延察覺出少年的性格有些不太好惹,忙放輕語調問:“小帥哥,你叫什麽名字?”
慕伊諾神色恹恹的,捂着向外散熱的玻璃杯暖手。阮柏宸見狀,替他回答道:“他叫E……”
“慕伊諾。”少年開口截斷阮柏宸的話音,取出包中紙筆,潇灑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愛慕的慕,伊人的伊,承諾的諾。”賀啓延欣賞着慕伊諾清隽漂亮的筆跡,說,“好名字。”
一旁的阮柏宸不禁納悶:為什麽Eno只告訴我他的英文名?
賀啓延彎下腰,套近乎道:“歡迎你來知春街,小諾。”
慕伊諾擰眉糾正:“是慕、伊、諾。”
口吻不甚友善,渾身像帶着刺,賀啓延仔細打量他片刻,桃花眼一眯,似乎有了新的發現——慕伊諾并非是故意待人不友好,而是不太會與人相處。
但凡進了這家酒吧的人,賀啓延自诩沒有搞不定的,他于是大氣地說:“我叫賀啓延,只要你是阮柏宸的朋友,遇到任何難題都可以找我幫忙。”
慕伊諾感覺身上愈發畏寒,他打算喝點酒暖一暖,便順話道:“我遇到難題了,幫我拿一瓶‘橙色炸/彈’。”
賀啓延被少年的無賴震懾住了,他瞄着忍笑的阮柏宸,揣起莫名其妙的勝負欲,笑盈盈地說:“不好意思小朋友,酒吧現在打烊了。”
慕伊諾淡定地翻開帆布包,還算低調地抽出兩張一百面值的美金,壓在臺面上推向賀啓延,問:“能營業了嗎?”
做生意的誰不見錢眼開,賀啓延扭臉對阮柏宸道:“他把我搞定了。”
阮柏宸揚着唇角,左手搭着吧臺,右手搭在慕伊諾椅背上,将他半圈起來,說:“還是不要碰酒了,實在想喝的話,讓賀老板給你熱點果酒。”
慕伊諾凝視着阮柏宸眼睛裏的自己,應聲點頭:“行。”
阮柏宸叮囑道:“知春街的人雜得很,你別亂跑,午飯就在這裏吃吧。”
賀啓延一聽,理直氣壯地收下了美金。
安全起見,阮柏宸問:“慕伊諾,你手機號多少?”
慕伊諾望着阮柏宸,糾正他說:“你得叫我Eno。”
阮柏宸不由得更納悶了,這個英文名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而且……只有他能叫?
時間緊迫,他暫且壓下疑慮,重新道:“Eno,把你的電話告訴我。”
慕伊諾如實說:“我的手機在包裏,但我不能用。”
不等阮柏宸問清緣由,賀啓延兩手朝外一推,嫌棄道:“行了啊,老媽子似的,真能操心,人擱我這兒丢不了,趕緊忙你的去吧。”
白天的城中村堪比鬧市,街路上車鳴人聲不絕于耳,阮柏宸頂着秋風快步行進,內心還在犯愁怎麽才能讓慕伊諾聽話回家。
沒準小少爺今晚就離開了,阮柏宸樂觀地想,畢竟狗窩哪兒能跟金窩比啊。
新開業的家樂福門口擺着兩排顏色鮮豔的花籃,到處都是發傳單的人,衣服箱包全場八折,餐飲滿一百減二十,部分進口零食買二贈一,阮柏宸踏入商場,在密集的人群中随波逐流,視線睃巡一圈,僅剩女裝店和果飲店還在招人。
忽略掉女裝,直奔果飲店櫃臺,繞到裏側,一名發福的中年男子胸前別着“經理”銘牌,阮柏宸清了清嗓子,禮貌地問:“您好,您們這裏還缺人手嗎?”
經理斜眼睨着阮柏宸,迅速給他的外形打了個分,轉正腦袋說:“培訓一周後上崗,早晚班自選,薪水按月結算。”
還要培訓?阮柏宸思忖片刻,面露難色地要求道:“薪水能按天結算嗎?”
經理聽罷,臉往下一拉,敷衍地揮着胳膊:“去別地兒問問吧。”
地下是超市,阮柏宸在地上一層的商鋪間輾轉游走,肯德基旁邊有個賣糖葫蘆的移動攤位,女老板看着面善,他打算向她咨詢一下哪家店還在招兼職。
“巧了麽這不是。”年近半百的大媽笑容燦爛,激動地說,“我正招人呢,小夥子。”
窩在犄角旮旯裏賣糖葫蘆,這份工作算不上有多體面,心中的落差太大,阮柏宸試探地問:“不用培訓吧?按天給錢嗎?”
大媽慈眉善目地回答:“今天是試用期,只要有進賬,明天就開始正式上班,日薪八十,賣得好有提成。”
占地面積不過四平米的攤位,還有試用期?阮柏宸認命地嘆口氣,指着鐵盤中的糖葫蘆,請教:“這些怎麽賣?”
大媽邊示範邊道:“單子上都有價格,客人選哪個,拿到熱鍋上過一遍熱氣,裝袋後讓他們掃碼付款就行,特別簡單。”
知春街19號,breeze酒吧內,賀啓延收拾完吧臺上的零碎,擺正桌椅,問慕伊諾:“小帥哥,咱們中午涮火鍋行不?”
帶回國的教材書全在丢失的行李箱裏,手機不能用,慕伊諾荒廢了一上午,有點煩躁。早飯吃得晚,大饅頭現在還跟胃裏頂着,他邁下高腳凳,背起帆布包,說:“我想買些生活用品。”
賀啓延朝門外擡擡下巴:“斜對角有家生活超市。”
慕伊諾又問:“有賣膏藥的嗎?”
“……好像還真沒有。”賀啓延沉思幾秒,回道,“出了知春街,遇到十字路口往東走,立交橋南側是新開業的家樂福,裏面的東西比較全,你可以去那邊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