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這兩件事有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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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着講出來的話,口吻沒有半點示弱,即使生着病,也難以從慕伊諾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的柔弱感,照樣是個脾氣古怪、倔得要命的小少爺。

阮柏宸咬着未點燃的煙,拇指刮兩下眉毛,伸手将少年的被子掖好。

在美國加州的家,慕伊諾的卧室朝陽,窗外是成排的紅杉樹,院中是繼母的花園,花香馥郁,品類繁多,唯獨不見寶珠茉莉。

屋內的面積與這間出租屋差不多大,裏面擺滿了書櫃,書桌上的試卷和資料堆積如山,電腦不允許聯網,手機只有周末才能使用。

曾經的家,醒來時有母親陪伴,耳邊總萦繞着弟弟吱哇亂叫的嬉鬧聲,那時的慕伊諾任性有夏茗敏護着,犯渾有慕伊言當擋箭牌,生活是陽光肆意、自由自在的,但現在,記憶中的畫面輪廓模糊,弟弟的臉就快要看不清楚了。

慕伊諾經常拿着那張全家福,盤腿坐在床上,往四周噴幾下他在學校實驗室研制的香水。聞着寶珠茉莉的香味,用照片蓋住眼睛,他可以假裝他們都在身邊,夏茗敏陪着自己入睡,慕伊言摟着他的脖頸,嘟起嘴巴在夢裏小聲喚着“哥哥”。

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慢慢攏成拳頭,似乎是想抓牢什麽東西,察覺到動靜,阮柏宸凝住視線,慕伊諾繃着唇角,臉上泛着苦意。

才剛站起身,慕伊諾陡地睜眼,脫口一句:“你去哪。”

突如其來的一聲,阮柏宸心跳加快一拍,有些無語:“給你弄條濕毛巾敷着腦門,這樣能睡得舒服些。”

男人的音色低沉平緩,慕伊諾茫然擡眸,眼裏有失落,也有意外。

把毛巾疊成方塊,阮柏宸重新坐回茶幾,慕伊諾由側卧變為平躺,額間的涼意令他姿态放松。

等待慕伊諾安穩睡着,阮柏宸觑一眼牆上的時鐘,零點已過,他的困意卻消失了。在陰冷的樓道裏不吃不喝站了一天,不發燒才怪……阮柏宸輕嘆口氣,煙不能抽,覺沒法睡,守着個陌生孩子瞎操心,自己也夠奇怪的。

靜默的客廳僅剩慕伊諾平穩規律的呼吸,阮柏宸認真地聽,忽然不大好意思地揪揪耳朵,雙臂環在胸前,于心不忍地想:是不是該讓小少爺睡床呢?

起初,阮柏宸覺得慕伊諾來歷不明,不讓他住下來,是怕冒然留在家中多出個“安全隐患”。之後仍不同意,是擔心這孩子金貴之軀,萬一在自己這裏“磕了碰了”,對方家長是有追究的責任的。

不過眼下,阮柏宸暫放顧慮,慕伊諾的性格實際并不複雜,反而很好懂。盡管态度冷淡、言語直接、不爽的情緒會擺在明面上,待人處事不懂委婉,但他的舉止從不逾矩,有身為“外人”的覺悟,相處起來非常讓人省心。

只是,對于慕伊諾執意留住出租屋這件事令阮柏宸百思不解,他這狗窩哪裏值得這位少爺如此留戀?從前到後捋一把頭發,夾掉煙塞回煙包,淩晨一點,阮柏宸終于放棄思考,決定順其自然。

立直身體,挽高袖口至臂彎,阮柏宸淩空比劃了一下,正在琢磨該怎麽将慕伊諾平穩地轉移到床上。

猶猶豫豫半刻鐘,阮柏宸心煩地摸着鼻梁——好像只能公主抱。可一旦中途慕伊諾醒了……阮柏宸尴尬得後背發麻,索性算了,整間屋子就屬這張沙發最貴,舒适度不比床差。

為避免半夜慕伊諾出狀況,自己在卧室反應不及時,阮柏宸披着外套,大馬金刀往單人沙發裏一坐,右腳踝架在左膝蓋上,後腦勺剛貼住靠背,瞬間睡得雷打不動。

他實在是太累了。

晨光微盛時,慕伊諾緩慢清醒,窗外傳來鳥鳴,知春街上一如既往的鬧哄哄,他蜷縮在暖實的被窩下,明顯感覺到四肢的力量,燒已經退了。

涼毛巾被扔在茶幾上,慕伊諾伸手取來,用它揉了揉臉。粗沉的呼吸聲響在耳畔,他仰起頭,定格目光,眼中劃過一絲詫異。

阮柏宸睡歪了身子,別扭地支着胳膊,長腿無處安放,五官憋屈地湊在一起。右手腕的膏藥卷着毛邊,慕伊諾撐着下巴盯着它,掌心犯癢,有點想拿手指把它展平。

突然一陣敲門聲,阮柏宸驚醒過來,捏着酸痛的肩膀迷茫地低頭找拖鞋。他先觀察兩眼裝睡的慕伊諾,用手背試他眉間的溫度,不禁感慨“到底還是年輕”,然後伸着懶腰走向玄關,将門拉開。

大早上的,也就只有賀啓延會擾人清靜:“宸哥,昨晚和小帥哥睡得怎麽樣?”

“你消停會。”沉悶的嗓音透着微許沙啞,阮柏宸道,“什麽話到你嘴裏總得變個味兒。”

賀啓延一臉無辜地舉手投降:“冤枉啊,單純只是字面意思而已嘛。”

對門開啓,惹眼的黑色機車服紮進視野,鐘恺擡手搭着門框,新奇地問:“宸哥,那男孩哪兒來的?”

賀啓延的話不想接,鐘恺的話接不上,阮柏宸沒給這二位好臉色,知道他們一定會刨根問底,于是說:“晚點再聊吧。”

“哎。”賀啓延眼疾手快地扒住門,遞過去塑料袋,對阮柏宸正經道,“昨晚你倆溜得真快,沒來得及給你。”

袋子裏裝的是雞胸肉和鲫魚,阮柏宸問:“為什麽送我東西?”

賀啓延說:“是小帥哥買給你的,放我那兒冷凍來着。”

阮柏宸啞然一愣,動作遲滞地束緊袋口。

“宸哥。”難得聽到賀啓延嚴肅的口吻,阮柏宸好似對他的話早有預料,了然地看向他,“你真打算縱容慕伊諾留在你這兒?”

阮柏宸交不出準确的答案,只道:“知春街有什麽好的,人家不嫌棄,想待在這裏咱也管不了。”

“你還記得你養過一只流浪貓嗎?”賀啓延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地提起往事,“帶回家好吃好喝地伺候,花錢洗澡、打針、買進口貓糧,結果沒倆月就跑了。”

觸及傷心事,阮柏宸郁悶地說:“講這個幹嗎?”

“我了解你,看似跟誰都能相處,其實沒一個走進你心裏的。”賀啓延道,“想讓你主動接納誰太難了,可只要你上了心,失去時的痛苦是成倍的。”

阮柏宸不耐煩地說:“你沒病吧?這兩件事有關系嗎?”

“啧,跟個純情男講話就是費勁。”賀啓延兩手一攤,快速變臉,又開始沒大沒小地扯皮,“這些都是我們過來人的經驗,你個老處……”

三個字只吐出倆來,賀啓延早已吃習慣了阮柏宸的閉門羹,潇灑地轉過身,沖鐘恺溫柔一笑。

關門的力氣重了些,阮柏宸後悔沒摟住火,心虛地觑着沙發,還好,慕伊諾沒醒。手上的購物袋沉甸甸的,他當即決定,午飯煲魚湯。

等男人邁進廚房,慕伊諾遲緩地睜開雙眼,藍瞳盈着一縷溫和的陽光。賀啓延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卻和阮柏宸同樣不開化,沒能明晰其中的深意。

小少爺在心裏默默評價:養狗多好,跑了還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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