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我不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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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地坐上康衍騰出來的高腳凳,伸手将他的杯子往別處一撥,慕伊諾似乎覺得“殺傷力”還不夠,小腦瓜飛速旋轉,偏頭看向阮柏宸,說:“哥,你不是帶我來吃飯的嗎?”

差不多的年紀,一位叫哥,一位叫大叔,多損哪。

康衍觀察着慕伊諾的樣貌,男孩太年輕,他安慰自己權當童言無忌。越過慕伊諾,他問阮柏宸:“這位少年是你弟弟?”

阮柏宸顯然也是一愣:“嗯?”

慕伊諾沖賀啓延招手,索要一張菜單,阮柏宸不明所以地應一聲,對賀啓延道:“讓廚房給做一份魚香肉絲。”

“寫在便簽紙上的菜,我不吃別人做的。”慕伊諾低首浏覽菜單,說,“鹵牛肉、炸蝦片、兩碗刀削面、兩罐橙色炸/彈,打包。”

賀啓延:……頭一次遇到有人上酒吧打包飯菜的。

晃動着酒杯,阮柏宸思緒飄忽,他發現慕伊諾做事經常不按常理出牌。比如:只能喊他的英文名;生了病要寸步不離地陪着;喜歡的菜必須是自己做才肯吃……

阮柏宸暫且放下疑惑,不解地問:“Eno,你打包幹嗎?”

“我困了,我要回家睡覺。”慕伊諾硬聲回答,“況且,你明天還得早起上班。”

康衍有些插不進去“兄弟”二人之間的對話,兀自窩在一旁喝悶酒,怪尴尬的。等賀啓延把一摞餐盒拎給慕伊諾,眼瞅着阮柏宸要走,康衍開口叫住他,雙手遞上自己的名片,不死心道:“阮先生如果不介意,加個微信吧。”

餘光掃着康衍手中礙眼的卡片,慕伊諾邁開腿往酒吧外面踱步,沒管阮柏宸。

客套地收下,敷衍地告別,阮柏宸快步追上慕伊諾,可別又讓小少爺在家門口等他。出租屋內開窗通風,空氣清新不少,只是城中村尚未供暖,慕伊諾脫掉外套鑽入被窩,瘦長的身體怕冷地蜷縮成一團。

伸出一只手,拽來茶幾上的餐盒,慕伊諾嘗一塊鹵牛肉,滿足地在被窩中鼓搗着腮幫子。他一直渴望能夠懶洋洋地躲在被子底下吃零食,從小到大沒經歷過,此刻終于得償所願。

阮柏宸關閉窗扇,坐在窗前的單人沙發裏卷高袖筒,準備更換右腕上的膏藥。慕伊諾啃着蝦片,一片接一片停不下來,吃光後,他直白地問:“剛才那個男人,是不是喜歡你?”

阮柏宸聽罷身形一頓,幾乎是脫口而出:“瞎講什麽,小孩子別亂猜。”

慕伊諾先挑重點反駁:“阮柏宸,我不是小孩子。”

不是“哥”嗎?怎麽又直呼大名了?阮柏宸避重就輕地說:“困了吧?快睡,我不吵你。”

“你在緊張。”慕伊諾扯回話頭,無所謂道,“在我面前完全沒必要,美國很開放,有不少同性戀,他們都是正常人。”

阮柏宸輕嘆口氣,拉開茶幾抽屜,膏藥用完了。右手搭在弓起的膝蓋上,他無奈地說:“少爺,不管我們的生活環境有多不同,這都不是你可以跟我閑聊的話題。”

慕伊諾滿不在乎地問:“你是同性戀嗎?”

被一個孩子搞得不知所措,阮柏宸幹脆選擇閉麥,把空了的膏藥外包裝撿出抽屜,扔進垃圾桶。

起身邁向衛生間,沒走兩步,慕伊諾毫無波瀾的嗓音從後方傳來:“購物袋裏有新的膏藥貼,你自己找找。”

阮柏宸停在原地,微怔。轉回身時,慕伊諾已經收拾好餐盒,拿紙巾擦幹淨嘴巴,靠着枕頭閉上了眼睛。

客廳安靜幾秒,阮柏宸道:“Eno,去刷牙。”

慕伊諾不耐煩地擰着眉,抓着被角,說什麽也不肯離開自己剛捂熱的被窩。

見對方沒動靜,阮柏宸威脅道:“睡前不刷牙,以後沒飯吃。”

半晌,小少爺憤怒地掀開被子,哆嗦着肩膀,極為不情願地踏進衛生間端起牙杯洗漱。阮柏宸斜倚門框,望着少年聽話的模樣,突然有點回味酒吧裏的那聲“哥”,沒過瘾似的,他說:“Eno,再叫一次‘哥’聽聽。”

慕伊諾兜着一嘴泡沫,懶得搭理幸災樂禍的阮柏宸。洗完臉後,經過男人身前,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去刷牙,阮柏宸。”

周一清晨,知春街上揚灑着熱鬧,由于昨天補覺太多,阮柏宸醒得很早,但還是比慕伊諾晚了半個小時。

慕伊諾頂着蓬亂的頭發,手中翻着口袋書在默讀。偶爾出聲,咕哝的是英文,阮柏宸離近一瞧,封皮印着的書名他不認識,是一本經濟學術語詞彙手冊。

一人晨讀,一人忙活早餐,炸面包片夾火腿腸、荷包蛋,慕伊諾聞見飯香移開被窩,坐到餐桌旁“咕嘟”喝着阮柏宸現磨的豆漿。

吃飯時,阮柏宸問:“我待會兒就去上班了,你呢?”

慕伊諾咬下一半荷包蛋,唇瓣油亮:“我和你一起。”

“跟着我幹嗎?”阮柏宸道,“附近的娛樂場所不少,去玩玩吧。”

慕伊諾耐着性子重複:“我和你一起。”

十一月上旬的賓州已有初冬的跡象,冷空氣席卷,街路兩側老樹凋零。阮柏宸裹件薄外套咬着煙無懼嚴寒,慕伊諾卻在心裏計劃着買羽絨服,偶像包袱頗重地琢磨自己是穿長款好看還是短款。

十字路口車輛川流,路燈變紅,阮柏宸止步在人行橫道前,擡手攔了下光顧着低頭思考事情的慕伊諾。

下巴尖蹭上阮柏宸的胳膊,慕伊諾擡眸,對方是逆光,男人的五官輪廓被暖陽描摹,側臉線條優越流暢。

這幾天淨受阮柏宸的照顧,羽絨服得多買一件,慕伊諾問:“你喜歡什麽顏色?”

阮柏宸夾掉煙:“為什麽問這個?”

慕伊諾強勢地說:“別管原因。”

阮柏宸早被對方的性格磨沒了脾氣,回答:“淺咖色吧。”

慕伊諾:“哪一種?形容得具體點。”

阮柏宸落低視線,朝他的頭發揚揚眉毛,說:“和你的發色差不多。”

綠燈通行,慕伊諾緊緊地跟在阮柏宸身側,走過喧嚣的馬路,行一段擁擠的窄道,同源路上的一排店鋪林立在眼前,各類商品應有盡有。

“最東頭是我的攝影店,我先過去了。”阮柏宸道,“你可以随便逛逛,裏面東西挺全的,但不許瞎跑,別亂竄巷子,一定看好自己的包。”

與慕伊諾分開後,阮柏宸加快步速返回店中,手忙腳亂地一通整理。收拾完畢,往電腦桌側面擺一把座椅,阮柏宸摁亮電腦屏幕,網絡自動連接,“叮”,系統提示收到一封匿名郵件。

阮柏宸為自己續上煙,眯眼盯着右下角的顯示框,摸鼠标的手一頓,是每年由攝影協會官方舉辦的“星秀攝影大賽”的回函。截止目前,這是賓州市含金量最高,也是最權威公正的比賽,引得無數攝影愛好者争相角逐。

等待網頁刷新時,阮柏宸不禁回憶,自己拿過最好的成績,是四年前的大賽二等獎,證書迄今仍壓在枕下,睡前偶爾打開看看,用來慰藉現在的失落。

之後一年不如一年,阮柏宸想不通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好在還能跻身決賽,收獲一張“優秀獎”的證書,也算是權威機構對自己能力的認可。

畫面跳閃,心跳驟然提速,阮柏宸掌心濕汗,雙眼直直地凝視屏幕。郵件內容全部展現,只見一行黑字清楚地寫道:很遺憾,您的攝影作品未能進入複賽,感謝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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