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沒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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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柏宸在超市裏掃蕩一圈,凡是慕伊諾點頭認可的食材食物,他通通裝車,壘成了山包,花光了今天所有的收入。

回到知春街,進樓擰鑰匙開門,一股幹燥的熱氣襲來,阮柏宸道:“終于供暖了。”

客廳熱烘烘的,慕伊諾脫掉羽絨服,只穿一件修身的長袖真絲衫。阮柏宸往冰箱碼放食材時,不經意擡眼,手上的動作忽然慢下來,視線悄悄凝固。

略窄的肩膀,纖瘦的腰,裸/露的鎖骨輪廓深刻,薄薄的一層絲線布料,質地光滑柔軟,勾勒着少年抽條的身體。

慕伊諾低頭去解鞋帶,猶如蝶翅的肩胛骨在後背展開,敞闊的領口下方,細長的脖頸好似能一把握住,此刻正彎着漂亮的弧度。

阮柏宸無意識地長舒一口氣,耳朵有點燙,可能是暖氣一下子燒得太旺了。

晚餐做的臘肉飯,慕伊諾吃了兩碗,摸着肚皮仰躺在沙發上消食兒,阮柏宸把椅凳搬去電視機前,手中攥着昨晚在五金店買到的釘子。

在慕伊諾的指揮下,阮柏宸将照片挂好,原本光禿禿的牆壁轉眼變得斑斓,單調的客廳頓時色彩鮮明起來。

洗漱完,踩着拖鞋走回卧室,虛掩着門,推開窗扇,阮柏宸坐在床邊抽煙,把慕伊諾折的紅玫瑰放在枕側。

煙剩半根,他沒滋沒味地吸着,掐滅後,歪身在床上擺了個“大”字,神情木然地凝視着天花板,腦中有些混亂。

只要不做事,浮現在眼前的畫面便是那棵臘梅樹,以及坐在樹下的少年。空氣裏浮動的花香仿佛現在都還能聞見,失焦的目光“望”着遠處的一人一樹,阮柏宸舒展表情,嘴唇開合,輕輕地喚了聲“Eno”。

謀生的壓力、時間的緊迫感、渴望做出成績的執念,這些曾經困縛着他的東西,眼下似乎離他很遠。今天遇到的那名女生、那對母女,阮柏宸回憶着為她們舉起相機時的心情,就只是單純地想要拍好她們的樣子,動機和想法都純粹——這好像是他最開始選擇攝影的“初心”。

暖氣充足,阮柏宸口幹舌燥,起身下床拉開屋門,水杯在廚房,視線卻不受控地先移向了沙發。慕伊諾睡着了,臉沖着靠背一動不動,肩頭落着一小片月光。

兩只腳全露在外面,大腳趾偶爾回勾一下,是做夢時常常出現的小動作,阮柏宸邁步過去,用被子将慕伊諾的腳丫裹嚴實,又一次思考讓小少爺睡沙發是否合适。

以前有所愧疚,是因為大他十二歲,理應多加照顧,阮柏宸沒發覺自己此時全然只剩擔憂和心疼,他怕慕伊諾睡不舒服,睡不安穩。

小少爺翻了個身,阮柏宸一溜煙兒跑進了廚房。

第二天清早,阮柏宸從窄巷中的犄角旮旯裏拽出沾滿灰塵的大二八,拿抹布仔細擦拭兩遍,再将軟墊綁在堅硬的金屬後座上,以免慕伊諾硌到屁/股。

怎麽突然就有了操不完的心?阮柏宸感覺自己反常得厲害。推着車把滑出巷子,守在巷口的慕伊諾見此情景先是一愣,而後瞧準阮柏宸為他準備的座位,甩着帆布包利索地跨上去,支棱着兩條無處安放的長腿,雙手縮進袖口,一臉嚴肅地等待發車。

慕伊諾蹿得太快,阮柏宸也沒多言,瞅着大二八的橫杠面色泛苦。擡高膝蓋試着從前面上車,踢腿的模樣尤為滑稽,正巧breeze酒吧打烊,賀啓延出來鎖門,撞見這一幕,登時笑得前仰後翻。

阮柏宸忍受住對方的嘲笑,誰叫他舍不得讓慕伊諾下來一趟呢。

“就你一人?”阮柏宸踩上腳踏,問,“鐘恺呢?”

“昨天Mist樂隊去參加紅莓音樂節的初選了,今天出結果,差不多晚上回來。”想起鐘恺這幾天緊張到失眠的樣子,賀啓延的擔心溢于言表,卻故作輕松道,“怎麽了宸哥,這麽關心他呀?”

阮柏宸打趣地說:“那可不,萬一鐘恺一炮走紅了,少個失意人陪我喝悶酒,這日子該多無聊啊。”

話音沒落,阮柏宸“啧”一聲,頓覺自己不該多嘴講這句話,鐘恺若是為夢想離開這裏,最矛盾最不舍的人,一定是賀啓延。

慕伊諾側過頭,晨光被屋檐遮擋,賀啓延立在暗處,懶散地倚着玻璃門,臉上的神色意味不明。食指轉着門鑰匙,他沖阮柏宸笑道:“下午有結果了,我給你發微信。”

阮柏宸揚揚下巴,揮手喊了聲“走了”。迎着初冬的陽光,載着慕伊諾曲裏拐彎地在雪地上畫出一道大波浪,阮柏宸艱難地操控着車把,費半天勁才勉強找到方向感。

積雪未化,路面濕滑,阮柏宸騎得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車上的小朋友。慕伊諾揣着兜,早就沒了富家少爺的架子,喝着冷風縮着脖子,轉着眼珠,活像個優哉游哉欣賞雪景的老大爺。

阮柏宸沒走每天必經的十字路口,直接抄近道穿橋洞朝向同源路。有片坑窪避不開,慕伊諾被颠得東倒西歪,于是雙臂極其自然地往前一環,用力抱住了阮柏宸的腰。

後背一僵,阮柏宸垂眸瞄一眼慕伊諾的手,上半身絲毫不敢動彈。慕伊諾臉貼着阮柏宸的羽絨服,望着倒退的街景,心中莫名油生出一種令他難以抗拒的安全感。

他對這種感覺既向往又害怕,夏茗敏最先給予過他,然後是慕天翰、慕伊言。四年前,他所珍視和在乎的人通通失去了,他嘗盡了孤獨,沒來由的,慕伊諾摟緊阮柏宸,盡管他不理解為何會對才相處了十幾天的男人産生這種心情,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經歷一次失望了。

跳下車,拉起卷簾門,慕伊諾進店的第一件事——珍藏一張阮柏宸的名片。等阮柏宸停好車,慕伊諾已經搬着木椅走向道旁的那棵臘梅樹,立住充當宣傳板的舊相框,彎腰整理紙箱中的玫瑰。

周日,同源路上游客不斷,慕伊諾的回頭率幾乎是百分之百。行人紛紛朝他聚攏,有的在拍照,有的在錄短視頻,真正光顧生意的并不多,慕伊諾腦瓜一轉,又想出一計,急忙跑回店裏給阮柏宸布置任務——要求他為自己的店鋪設計宣傳單。

阮柏宸大學主修影視傳媒,選修的平面設計,這件事于他而言很容易。花費一小時完成,午休後,兩人到附近的印刷店批量印制,慕伊諾将阮柏宸的名片與傳單訂在一起,随着各色的紙玫瑰分發給游客們,祈禱能以這樣的方式擴大宣傳。

冬季,天色暗得早,四五點鐘暮色已至,一整天阮柏宸忙得不可開交。送走最後一位客人,他連煙也顧不上抽,着急地跑到慕伊諾身前,沉聲說:“Eno,大冬天的,你不能一直坐在外面,太冷了,會感冒的。”

慕伊諾懶得擡頭,怼道:“陪我買個衣服你都能累得氣喘籲籲,不用擔心我,我身體比你好。”

阮柏宸:……侮辱性不大但殺傷力極強。

“沒跟你開玩笑。”下一個動作,阮柏宸沒過腦子,直接弓背去抓慕伊諾正在折紙的手,想把他拎回店裏。皮膚的溫度刺骨冰涼,阮柏宸一瞬皺眉,硬巴巴地說,“凍得跟冰塊兒似的,走了,收工回家烤暖氣去。”

慕伊諾擡眸,上移的目光掃過阮柏宸的手指,停留一秒,繼而望向他的眼睛,啓唇道:“沒誠意。”

阮柏宸:“……?”

斷開對視,慕伊諾盯着路面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撇撇嘴巴,不滿地說:“就不知道現在給我焐焐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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