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貼我身上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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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開影樓,常去的外拍地基本上是賓州的各大旅游景點,室內性質的多為婚禮或者公司年會,阮柏宸也接觸過專門與醫院合作的攝影工作室,這些人經手的訂單比較特殊——給新生兒拍降生藝術照。
先入為主地以為餘奶奶也是同樣的請求,家中子女或有即将臨産的,他便一口答應:“當然不介意,有任何要求,您盡管提。”
老人家沒再言語,起身想去阮柏宸的攝影店看一看,慕伊諾攙扶着她往回走,步伐随着餘奶奶的放緩,跨門檻時,他叮囑:“注意腳下。”
跟在兩人身後的阮柏宸欣慰地笑了聲。
店內的裝修一目了然,簡單環視一圈,餘奶奶心中估摸出個大概,她遲緩地來到電腦桌前拾起圓珠筆,在便簽紙上寫下地址:賓州市人民醫院,住院部四樓,406房間。
扣上筆帽,眼角笑紋堆積,餘奶奶說:“明天上午九點半,我等你們來。”
慕伊諾堅持要送她回家,餘奶奶滿不在意地擺手拒絕,表示自己的身子骨還算硬朗,不必擔心,繼而平穩地邁出店鋪,背手朝着景園小區的方向踱步。
騎着大二八返回知春街,慕伊諾鑽進衛生間洗澡,阮柏宸在為開店以來接到的第一份外拍工作做準備,攝影包、三腳架、迷你補光燈,器材收拾齊全,他拿出手機查詢去往市人醫的路線。
天際線上的暮色消退,夜幕降臨,衛生間的門開了,阮柏宸專注于計算路費,對着手機屏幕問:“在裏頭幹嗎呢?怎麽洗了這麽久。”
沒等來回答,于是擡了下眼,阮柏宸倏地定住表情,目光不受控地将慕伊諾裸/露的身形描摹一遍,大驚失色:“你衣服呢!”
渾身上下就穿着一條白色內/褲,細直的長腿極具視覺沖擊力,慕伊諾淡定地抓着毛巾擦拭頭發:“髒了,我全給洗了。”
阮柏宸顧不及應話,急忙從卧室門後的挂鈎上取下浴巾,展開把慕伊諾裹成蠶蛹,拉到沙發邊胡亂一通擦:“燒了暖氣就敢嘚瑟,着涼了怎麽辦。”
先是小腿,再到胯骨、腰腹,然後抹去胸口和頸側的水珠,擡手的動作一滞,阮柏宸凝住視線,慕伊諾的額發淩亂地貼着額頭,稍有些長了,被掩藏的明眸若隐若現。
喉結滑動,阮柏宸低眼取來慕伊諾手中的小毛巾,示意他坐到茶幾上。慕伊諾沒猶豫,利索地轉身,阮柏宸慌忙向後挪動,背脊貼住沙發,寶珠茉莉的香氣近在咫尺,熟悉的香水味直往鼻腔裏鑽。
阮柏宸注視着慕伊諾的後腦勺,苦着臉道:“誰讓你坐我兩/腿/中/間了。”
慕伊諾裝耳聾,不出聲也不動換,耐心地等待阮柏宸為自己“服務”。
纖長的脖頸露出浴巾,細瘦的腰身好像單臂就能整圈環住,阮柏宸無奈攤開毛巾,輕柔地擦着慕伊諾濕/漉/漉的發梢,問:“你在家是不是經常使喚傭人伺候你?”
慕伊諾盯着阮柏宸的腳,自己的腳丫有點涼,蹬掉拖鞋踩住他腳背,搞定,暖和。
阮柏宸收住話音:……小動作這麽多,幹脆貼我身上得了。
“他們要是做得不好,惹我們少爺不高興。”阮柏宸繼續問,“你會怎麽懲罰?扣工資?”
懷裏的慕伊諾安安靜靜的,偶爾回勾一下腳趾,撓得阮柏宸腳心直犯癢。
阮柏宸“啧”一聲:“Eno,別鬧。”
慕伊諾不撓了,老老實實地踩着阮柏宸的兩只腳,舒舒服服地取暖。
只要聊的是跟“家”相關的話題,慕伊諾全程耳背,阮柏宸沒脾氣了,縱容着對方得寸進尺、随心所欲地靠着自己,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這位少爺什麽,這輩子準是讨債來的。
伸手摸摸慕伊諾的頭發,幹了,他說:“晚飯給你炒榄菜肉末四季豆,行嗎?”
慕伊諾點頭:“行。”
阮柏宸:果然提“吃”才肯賞臉答話。
“你有沒有不要的衣服?”慕伊諾接着開口,“我想當睡衣穿。”
阮柏宸把他抱到一邊,走去卧室在衣櫃裏翻翻揀揀,拽出一件長款的白色純棉T恤,胸前印着一只惡犬,猙獰的面目有幾分駭人。
慕伊諾歸還浴巾換上睡衣,下擺垂至膝蓋,他覺得寬松舒适,不想穿褲子了,裸/着白皙修長的腿在阮柏宸面前來回晃悠。
阮柏宸皺眉:“Eno,穿上睡褲。”
慕伊諾攤開掌心管阮柏宸要手機,想玩游戲。
太陽穴直蹦,阮柏宸用手壓壓,嚴厲強調:“快點,再生一次病我可真受不起了。”
慕伊諾彎腰摸索阮柏宸的褲兜,發絲掃過他的下巴,阮柏宸一時疏忽,手機被他的小祖宗揣走了。
剛戳開游戲界面,忽然有人叩門,慕伊諾瞄一眼客廳的鐘表,是鐘恺來找自己上吉他課。摁滅屏幕,搶過阮柏宸手裏的睡褲穿好,轉移到玄關将門拉開,鐘恺瞧着慕伊諾胸口兇巴巴的惡犬圖案,豎起拇指:“不錯,今天的你很有搖滾範兒。”
慕伊諾雙手舉在“惡犬”兩側,輕狂地做了個ROCK的手勢,逗得鐘恺捧腹大笑。
本想和鐘恺聊幾句近況,話到嘴邊卻打住了,阮柏宸能感覺出來,慕伊諾在哄鐘恺開心,無論這些天這人過得如何,有沒有與自己和解,至少此時此刻,他的狀态看起來确實不錯。
阮柏宸目送慕伊諾邁入對門,又一次發覺,小少爺雖然不擅表達,心裏頭明鏡似的,實際很會照顧別人的情緒。門板快要掩合時,他才忽地想起什麽,趕忙宣誓主權地喊:“一個小時不能多啊,鐘恺你少給我留堂,七點半準時放Eno回家吃飯!”
第二天一大早,阮柏宸領着慕伊諾親身體驗一回地鐵早高峰。車門兩側的縱隊如長龍,進入車廂的乘客肩擠肩,頭挨頭,空間密集,熱氣一烘,什麽味道都有。阮柏宸抱歉地向慕伊諾講清原因:“路上堵車,坐出租我怕遲到,只有地鐵不會誤點,對不起Eno,你忍一忍。”
食指抵住鼻下,慕伊諾蹙眉艱難地呼吸,他抓着扶手,身體随前行的列車左右晃動。沒多久,慕伊諾耐心告罄,他嫌氣味難聞,端着胳膊太累,于是靠向阮柏宸,鼻尖移近他的領口,小聲道:“讓我聞一會兒。”
擁擠的車廂,悶躁的環境,廣播聲與乘客們的交談,無論眼前的畫面還是耳邊的動靜,阮柏宸的感官像是被屏蔽了,他微微低頭,慕伊諾的鼻子正蹭着他的衣領,每次呼吸都是深深地聞,之後悶着臉閉目養神。
四十分鐘的車程,地鐵到站,阮柏宸心下嘀咕一句“這麽快”,攬着慕伊諾肩膀先一步邁向站臺。扶梯上行,迎面而來的景色與知春街一帶截然不同,這裏是賓州的市中心,處處繁華,入目皆是高樓。
踏進市人醫的大門,直奔住院樓,乘電梯抵達四層,正準備帶着慕伊諾往裏走,阮柏宸腳步一頓,驀然怔住,回過頭再次确認信息。
門口的标識牌上顯示的是:腫瘤外科監護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