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紅包是準備一個還是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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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着慕伊諾入睡,剩下半天阮柏宸抱着筆電處理客戶訂單,時光稍縱即逝,一晃暮色已至。簡單吃兩口便飯,慕伊諾一直沒醒,阮柏宸不禁感慨年輕人的睡眠質量,洗漱完,也早早地躺進被窩。

感覺到動靜,慕伊諾追着阮柏宸的味道湊過來,額頭抵着他肩膀,窩在他身側咂吧了一下嘴巴。

疏星閃耀,皎月當空,這一夜,阮柏宸做了個胸口碎大石的噩夢,以至于鬧鐘未響人先驚醒了,額角全是冷汗。

他的睡眠一向很沉,基本上閉眼到天亮。阮柏宸在夢中就開始琢磨自己為什麽會經歷這樣的夢境,醒來後面對天花板覺得呼吸困難,繼而落低目光,瞪着慕伊諾腦頂的發旋兒愣了足足半分鐘。

難怪,這麽大個活物趴在自己胸口上,可不得是塊大石頭嗎。

阮柏宸一歪身子,慕伊諾便醒了,迷迷瞪瞪地眨着眼睛,像在緩神。靜待幾秒,他仰起腦袋,下巴尖戳着阮柏宸的心口,同他對視一瞬,又側過臉聽着他的心跳準備睡回籠覺,立馬不動彈了。

阮柏宸:這還讓我怎麽起床……

閉眼眯了十幾分鐘,鬧鈴響起,慕伊諾掙紮着翻身仰躺,骨頭都給睡軟了。按部就班地下床、刷牙、吃早飯,不疾不徐地出門上班,路途中,阮柏宸叼着根煙,扭臉問:“Eno,你每天就跟着我幹這麽點事,千篇一律的,不枯燥嗎?”

慕伊諾懶得搭理他,拽着他的袖子認真盯着腳下的路。

“你們學校平時的課外活動應該挺多的吧?”煙縷順風朝右飄散,阮柏宸于是換到慕伊諾右側,自然地将他的手塞進羽絨服左兜,猜測道,“跑步那麽厲害,也會打籃球吧?游泳呢?”

慕伊諾答得一本正經:“我會運球和狗刨。”

腦中出現畫面了,阮柏宸被手腳并用劃水的小少爺逗笑,稍作停頓,他接着問:“那你周末一般都做什麽?和朋友們出去玩兒?”

“聽會,評估項目,分析市場,實地考察。”慕伊諾照實回答,“還有自學調香,不過只能用睡覺的時間。”

然後他說:“我沒朋友。”

明明講的是中文,阮柏宸卻沒理解前半句,倒是琢磨了一路“我沒朋友”。慕伊諾聽話懂事,善解人意,比同齡人成熟許多,又聰明,他這麽優秀怎麽可能交不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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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問清楚,望遠的視線裏,攝影店門口的木椅上坐着個清秀靓麗的女生,鴉羽似的齊腰長發,穿着純白的羽絨服,正伸着懶腰困倦地打哈欠。

面容有幾分相熟,阮柏宸走近一瞧,還真沒記錯:“你是那位來找我拍相親照片的……”

“嗨,阮老板。”女生微笑着蹦起來,手臂往後一背,揚高眉毛沖着慕伊諾,“你好啊,送我玫瑰的小帥哥。”

慕伊諾也認得她——她是第一個拿着阮柏宸的名片兌換紙玫瑰的客人。

“我叫班琪。”自我介紹完,班琪側身給阮柏宸騰位置,一起幫忙擡升卷簾門,不客氣地邁進店內,沒找椅子坐,立在窗旁欣賞着路邊的黃色臘梅樹。

阮柏宸掐掉煙,打開電腦,語氣溫和地問:“班小姐工作日過來,找我有急事嗎?”

“倒也不算急。”班琪輕咬嘴唇,轉身在店內來回踱步,閑聊道,“我最近在忙朋友的婚禮,跟公司請了一周的年假。”

慕伊諾旁若無人地坐在電腦桌前捧着阮柏宸的杯子喝熱水,阮柏宸将紙杯遞給班琪,接話說:“然後呢?”

“我今天來是想咨詢一下。”班琪神情複雜地回道,“我們缺一名專業的攝影師,不知阮老板接不接婚禮攝影的活兒?”

“有要求盡管提,什麽樣的外景拍攝我都沒問題。”阮柏宸痛快應下,轉而問,“婚禮共有多少來賓?需要攝像嗎?”

“也就……一二十人吧。”班琪捏住紙杯沉着眼,似乎還有隐情沒透露。

這麽少?阮柏宸心下疑惑,恐怕連家庭婚禮的規模都達不到。他端詳着對方的面色:“班琪,有任何話但說無妨。”

稱呼上的改變,無疑能夠拉近彼此的距離,這讓班琪徹底放棄了猶豫,坦白道:“宸哥,我還是先跟你陳述一遍實情,你再考慮接不接吧。”

班琪塌下肩膀,長舒口氣:“這場婚禮,是我朋友送給他愛人交往十周年的紀念禮物。”

“我朋友他……是一名同性戀。”

阮柏宸面不改色地望着她,目光和善,表情如常。班琪從他的神态中看到了理解與尊重,感激地笑了出來。

阮柏宸不解地問:“既然是朋友結婚,怎麽不見你高興呢?”

班琪沉重地回答:“因為他們真的太不容易了。”

端着紙杯坐到椅凳上,話題進展到這裏,班琪索性如實講清:“我朋友原本是在事業單位工作的,他的家庭閉塞封建,出櫃後,母親誤以為兒子的對象是他同事,去他辦公室鬧了一整天,弄得人盡皆知,領導們都對他惡語相向,結果混不下去辭了工作,最終和家裏斷絕了來往。”

阮柏宸搬了把椅子坐到她旁邊,只是安靜地聽,沒有出聲打擾。

“他對象,情況更不好。”班琪無助地搖了搖頭。

“父親是從農村打拼到城市的,掙了點錢,心氣兒高了,一直被老家的人阿谀奉承,仰視崇拜,外人面前總是趾高氣昂的。這樣虛僞又勢利的人,哪兒能容忍自己的兒子喜歡男人。”

“知曉實情後,關起門來就是一頓毒打,直接往死裏去的,肋骨都斷了兩根,我朋友帶人沖到他們家不要命地反抗,救出人時也是一身的傷。”

班琪喝下一口溫水潤喉,指尖摩挲着杯沿兒:“他對象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精神狀态非常糟糕,家庭工作全丢了,成天患得患失的,怕最後連愛情也保不住。我朋友為了表明真心,思來想去,決定給他辦一場婚禮。”

将事情的經過全部吐露,班琪笑了笑,或許感覺到阮柏宸是個溫柔的人,又或者是積壓已久的苦悶無處宣洩,她放下紙杯,坦然地接住阮柏宸的視線:“宸哥,我不明白。”

“那麽努力、善良的兩個人,究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要被至親們詛咒永遠不得好死,一輩子只能在夾縫中求生。”

她的情緒略有起伏,像在借機排解內心的苦楚。班琪加重咬字:“我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從出生起就要承受不公平的待遇,為什麽我們注定是不能走在陽光下的。”

直到聽見這句話,阮柏宸才終于理解班琪上次拍“相親照”時的那句“糊弄父母”是什麽意思,怪不得她會對朋友的遭遇感同身受。阮柏宸柔聲道:“班琪,就算所有人都認為你們是錯的,應該走什麽樣的路,答案只在你們自己心裏。”

班琪的笑容清純幹淨,嘴邊揉着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半晌,她“嗯”一聲,口吻堅定:“我會的,宸哥。”

慕伊諾收回放在阮柏宸身上的視線,繼續低頭背書。

阮柏宸将手機解鎖,交給班琪:“加下我微信,發給我婚禮的日期和地點。”

班琪爽快地接過來,眉眼舒展:“謝謝宸哥。”

互相交換過聯系方式,班琪取出包裏的牛皮信封,如釋重負地說:“之前事先探了幾名攝影師的口風,都被拒絕了,昨天看見書桌上的紙玫瑰,想起了你們,所以今天就來這裏碰碰運氣。”

阮柏宸玩笑道:“沒有第一時間想到我,太不應該了。”

班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雙手将信封遞上前,鄭重地說:“這是我朋友交付的定金,多不退少補,真的非常感謝你,阮老板。”

阮柏宸沒接,擺手道:“我的本意是這一單免費。”

班琪愣了愣,回過神後立刻拒絕:“我朋友絕對不會答應的,無論如何請宸哥一定收下。”

阮柏宸心中有數,沒再推辭,與班琪核對完婚禮信息後将人送到店外,立在門口目視她離開。“有的人從出生起就要承受不公平的待遇”,現實總叫人無力,阮柏宸凝望同源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感慨地倚着門框點了根煙。

煙味散盡,返回店內,阮柏宸把定金交給慕伊諾,期待小少爺會作何反應。慕伊諾接下後壓壓拇指,估摸着有兩千塊,他擡頭問:“紅包是準備一個還是兩個?”

“怎麽,咱倆還得分開給啊?”果然和自己的想法一致,阮柏宸滿意地揉揉他的頭發,說,“一個,背面寫上我們的名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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