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介意[鞠躬]
第22章 介意[鞠躬]
同性戀;
離職多年;
業務能力或有欠缺。
該說不愧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老業務員麽, 短短幾句話透露出三個關鍵點。
每個點都很致命。
本不存在的遮羞布已然撕碎,冷靜下來, 隋然不再維護表面客套, 向淮安睇了個眼神。
本意是感謝在路上拉了她一把,淮總卻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境界高得不可思議。
“我和隋經理有事要談, 兩位請留步。”
“哦哦, 那個,上面那場地看得還滿意嗎?不行的話我們這兒還有別的資源, 很多的……價格什麽都好談。”王玮腆着臉說, 磨磨唧唧不肯走。
隋然冷眼看着楊文在後面小幅度伸出手, 想拉王玮又顧忌什麽, 畏畏縮縮的。
原來人不要臉的時候連腦子順帶也丢掉了,她想。
隋然繞到淮安另一側, 遠離王玮和楊文,沒空搭理兩人, 再開口時, 語氣聽不出異樣,“那淮總, 我們先上去吧。”
她最早的預感是對的。
淮安确實喜歡太平彙經,只是不喜周圍太多人圍繞。
物業配套毋庸置疑,原租客是私人銀行,裝修各方面都滿足招待高端客戶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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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離家近。
到寰宇樓上, 淮安直接問:“轉讓費多少?”
“一百五十萬。”隋然作進一步解釋,“轉租客是把裝修和辦公家具折價打包算的,具體清單還在整理。”
淮安問:“不要家具呢?”
“這裏需要跟現租客進一步談。”隋然說,“但這塊兒不是必須的,因為即使到期退租,場地也需要複原,東西也要清空。而且現租客迫切止損的部分在于後面17個月的房租和一季度的押金。”
淮安抽筆記下關鍵詞,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租金能談嗎?”
隋然在系統裏翻了一會兒,參考市場價格和成交情況,答:“空間不大。我們也可以用免租期跟業主談——哦對了,淮總要重裝嗎?”
淮安說:“結構不用大動,部分區域小改。”
“您如果承接了租客的裝修,大業主——太平彙經大廈——可能會拿免租期做文章。一般三年起的租期會有一到三個月的免租期,這裏我回頭找魯經理或找現租客看能不能要來原合同,可以作為參照。”
隋然說着,調出手機裏的計算器,拿出紙筆,邊算邊說:“跟業主談價格的話,您可以考慮把免租期分攤到月租金,這樣……”
重算三次,确認無誤,隋然圈出分攤免租期前後的兩組數字,做簡單的減法:“每個月的租金比魯經理現在的報價少五萬左右。”
一年就是六十萬,三年一百八十萬。
不是小數目。
隋然筆尖點在最後一個數字上,“這是我目前估計的理想情況,最後的單價應該能談到這個數。當然後期接洽肯定有些未知因素,不過大的方向敲定,別的問題不大。”
“好的。”看得出淮安對這結果很滿意,“隋經理先幫我談吧,需要我出面溝通,盡管聯系。”
居間方是溝通雙方或更多方的橋梁,是一道承上啓下的臺階,供連通的雙方或進一步,或退一步。
居間方所做的很多工作看似沒有擺在臺面上,卻是不可或缺的——沒有居間方居中做鋪墊,兩面試探底限,盡力磨合,很多交易或許無法進行。
私生活影響客戶對業務水平的評價嗎?
不影響。
離職多年跟業務能力有什麽必然聯系因果關系嗎?
沒有。
離開寰宇,隋然神清氣爽。
她原打算再去太平彙經找魯經理,然而還沒上臺階,便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王玮和楊文居然沒走。
隋然眼疾腳快轉到一棵梧桐樹下,掃一眼群消息,方才平息的情緒再度翻騰。
隔壁老王:「@所有人,沒有客戶帶看回公司。@老隋,談完彙報情況。」
隋然屏蔽小組群,轉而給魯經理發信息:「魯經理,轉租客那邊方便給個聯系方式嗎?想談一下轉讓細節。」
魯經理沒多問,推送了名片過來。
隋然發送了申請,探頭看一眼,趁那倆人沒注意這邊,轉身去地鐵站。
在地鐵上,她打開郵箱存稿箱吃灰已久的舉報郵件。
對照員工手冊,嚴格來說,王玮的很多行為都違反了公司規定。
有一條她覺得很嚴重,但淮安先前提醒分量不夠——私下透露客戶信息。
通話記錄截圖顯示,王玮不僅用自己的號碼,也用楊文的手機或是叫楊文給淮安打過三次電話。
這回則是在客戶面前言論失當。
但平心而論,王玮沒有造謠生非。
離開職場環境四年,積累的人脈和資源泰半失效,算半個新人,剛回公司第二周還沒過市調期就接了淮安的單子。
至于為女朋友離開公司……
王玮只有一點微不足道的錯誤,不是女朋友,是前女友。
換個角度想,因為同性話題涉及隐私,在當下社會比較敏感,就不允許別人說了嗎?
公司規定也沒這條。
隋然離群索居足足四年,保持聯系的朋友有出過櫃的如海澄,或者同為姬圈中人,潛移默化,早過了“身為同性戀我很抱歉”的階段。
毫無防備地在客戶面前被出櫃,羞恥談不上,可是要說不生氣,肯定是假的。
但更多是不解。
“哪裏想不明白了,王玮想撬客戶啊。”海澄的聲音從冰箱門後面傳出來,甕聲甕氣。
“撬……客戶?”隋然愣住。
“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海澄憐憫而又不掩鄙視,扔了瓶冰水過來。
“可是……我……可是淮……”
冰冷的溫度從手上傳遞到大腦,隋然茅塞頓開,罵了句髒話。
王玮跟魯經理說“我們都是兆悅的”,也向客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倘若客戶出于不可言說的避諱想更換顧問,王玮這裏近水樓臺先得月,而業主方只在乎成交,并不在乎具體是哪個人。
對于小衆/非主流性取向,大衆/主流人群難免會因為不熟悉不了解而産生回避甚至懼怕的心理,以為走太近了會被糾纏,被“傳染”——某種意義上算是恐同。
實際上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就算異性戀好了,難道每接觸一個異性就會對對方産生好感進而死纏爛打嗎?
必然不是。
但不排除敏感人群。
看人。
有些“同志”自己也很敏感,覺得別人會因為性取向而戴上有色眼鏡看待自己。
當然這跟個人的生活環境和文化環境也有關系,不能一概而論。
隋然在性取向這點挺坦蕩。
用個不恰當的比喻,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人首先是人,然後才是男人、女人,同性戀、異性戀、無性戀。
過了自己心裏這道坎,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回想起來,隋然覺得自己那會兒失态大半是被王玮的無下限震驚了。
人怎麽可以賤到這種地步?
他真以為這樣就能讓她無地自容,自動放棄客戶?
而剩下的一小半……
“你打算怎麽辦?”海澄問。
一句話恰巧攔住隋然滑向過去的思緒,她将結出一層冰水的飲料瓶貼在臉上,騰空大腦,扭頭看海澄:“什麽?”
“王玮擱淮總面前一錘子錘爛你櫃門,你除了想不明白為什麽人這麽卑劣,就沒點別的想法?”
海澄背對她坐下,斜躺,沒長眼睛的後腦勺徑直往腿上落。
隋然忙不疊躲開:“海總注意點兒影響!我櫃門已經被錘碎了!”
海澄不依不饒追上來,硬壓在她腿上:“……幹什麽!你果然對我圖謀不軌嗎?”
隋然啼笑皆非,但不願輸了陣仗:“海總果然要潛規則我嗎?!”
海澄嘁了聲,把脫缰的話題拽回來:“我說,淮安現在知道你是姬了,你準備怎麽面對淮總?”
“你才是雞。”隋然反唇相“ji”。
“對對對,我是複讀機。”海澄嘻嘻地笑,不厭其煩重複,“所以你打算怎麽辦嘛!”
“就……什麽事兒都沒發生呗。”
淮總主動幫她解圍,應該不排斥更不恐同,當無事發生就好。
只是王玮——
隋然洩了氣地往後靠,順手抄起扶手上的手機,在郵箱和微信界面來回切換。
底層一線顧問想要舉報上級主管行為不當,其實很冒險。
兆悅主管以上的管理層都是公司老員工,根系複雜。王玮上面有齊放,齊放跟人事總監是同期的元老,舉報郵件發出去,搞不好第二天人事就要找她而不是王玮談話了。
“哎,發什麽愣,想好了?”
“王玮那兒……”隋然一時真想不出辦法。
“誰管他死活了。”海澄打斷她,“我是說淮安。”
“還要怎麽辦?”隋然無奈,“難道要我主動去跟淮總說我是同但我對您沒有興趣,您不要怕?”
“你對淮總沒興趣?”海澄嗖地坐直,“我的天哪你竟然對淮安沒興趣?”
隋然:“……?”
四目相對,面面相觑。
隋然猶豫了下,試探性地問:“海總,你是不是發現自己……老湯是不是發現你……”也喜歡同性?
“狗男人出軌沒得洗!你想什麽呢!”海澄彈她,還有點難以置信,“你對淮安真的……?”
“您又想什麽呢?”界面定在微信,隋然按下鎖屏,微笑着說,“一,淮總是客戶,我是中介;二,淮總是淮總,我是中介;三,淮總是我的客戶,我是淮總的中介。海總明白了嗎?”
工作關系擺在順序第一位,身份或者說社會地位差距緊随其後排第二,兩個人根本分屬于兩個世界,只不過因緣際會在工作上産生了一點交集,但僅限于此,未來亦止步于此。
海澄啧啧稱奇:“你居然對淮安……”
隋然徹底服了她,“打擾了海總,告辭。”
海澄的話到底還是在腦海裏掀起層層風浪。
隋然拒接了王玮又一個電話,蹲在好乘涼的大樹下編輯備忘錄。
「淮總,先為今天上午同事的某些言行道歉,無論如何,工作時間在您面前談論私事有欠妥當。希望您不要介意[鞠躬]」
寫到這裏,隋然自言自語:“您介意我也沒辦法,咱們都走到這一步了。再說您同事也……”
她抿抿唇,咬緊牙關,另起一行——
「轉租客那邊我打聽過情況了,他們因為退場比較突然,目前具體經辦轉租事項的主管人員還沒定。我收到的反饋是本周內定下來。我會及時跟進。」
她先把第一段複制粘貼到對話框,點擊發送,接着切回備忘錄複制第二段。
再回微信,淮安回複了:
「王某的言行與隋經理無關,你無需道歉。實際上,鑒于王某的種種嚴重影響貴司形象的行為由來已久,我已向貴司正式發出書面投訴。屆時或需隋經理出面或予以佐證,敬請諒解與配合。」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本周內完成,明天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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