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淮總[吃瓜]

第30章 淮總[吃瓜]

餐廳在海東一座據說擁有近千年歷史的寺廟隔壁。

之所以了解得這麽清楚, 因為隋然租住的小區就在兩個路口外,搬家之後為了去晦氣, 特意來拜過。

餐廳是淮安定的。

那之前, 隋然精挑細選的兩家都被海澄否了:

“點評高分網紅店,叉。不用預訂的米其林二星,看都不用看。貴的不一定就好。你都來問我了, 說明你要請的人對你很重要, 非常重要。那你要用心選啊,點評随便拉出來的算什麽。”

有理有據, 隋然虛心請教:“那海總有什麽推薦嗎?”

請客吃飯有講究的, 要考慮對方的口味偏好, 又要考慮環境位置, 她在這方面拿不定主意,一度想選淮總之前請她去過的那家。

海澄問:“所以你到底請誰吃飯?”

隋然想蒙混過關:“客戶。”

對面啧了一聲:“你不告訴我請誰, 我幫你推個馬殺雞?”

淮安就在這時發來一條分享。

隋然跟海總支支吾吾的,手下飛快點開鏈接, 剛覺得餐廳門牌路名有點眼熟, 就看淮安連發兩條信息。

「恩月姐在附近談事情,就近定在這裏怎麽樣?」

「對了, 恩月姐和芮岚也來的。」

餐廳的人均價格不低,不過相比淮安這段時間的幫助和支持,算不了什麽。何況還有近乎白撿的桑女士的一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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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無功不受祿,一兩頓飯有時候挺能抵消那種收受過多好處的不安、惶惑。

隋然回聊天框敲着「收到,好的」, 電話裏跟海澄說:“找到了,不用麻煩海總了。拜。”

愉快地抛開了海總。

海澄:「……我就是個工具人。」

海澄:「哦,我知道了,是淮總[吃瓜]」

一個半小時後,淮總在門口接到她,禮貌性地問:“本幫吳越菜,隋經理能接受嗎?”

想着選也選了淮總何必客氣,隋然笑笑:“蠻好的呀。”

地圖上看到熟悉的街道和寺廟,她還想:不會吧,這麽巧。離家太近了,吃完飯溜達兩步直接到家。

進去一看,環境真不錯。

鬧中取靜的地方,花枝錦簇的曲徑通小橋通流水,清幽的花香和一股冷冽的草木香彌漫交織,藏在草叢的路燈上面沒看見這季節常有的蟲群。

想來專門做過驅蚊防蟲的措施,戶外也布置了不少餐位。

桑恩月和芮岚就在臨近溪流的亭內。

看到她,桑恩月好像很開心,半起身大幅度地揮手:“小隋,這裏。”

非工作需要的晚餐,加上在座三位都是她心目中大佬級別的人物,隋然選擇多聽少說。

桑恩月和芮岚兩人都健談,而且也很照顧她,一個“小隋小隋”叫得親切,一個“Ada嘗嘗這個”,隋然默默吃菜,聽她們講大學時期的趣事。

淮安不太講話,但也不是冷淡寡言。三人多年校友,關系匪淺,她偶爾也會打破食不言的規矩,接上一兩句。

一輪菜上完,隋然去交代服務員上酒水,順便買了單,回來聽桑恩月問:“淮安跟小隋是那年NIP搬地方的時候認識的,對吧?”

“嗯。”隋然看了眼淮安,點頭,“五年多快六年了。”

“那麽久了。”芮岚感慨道,“老相識啊。”

“小隋中間離職過一段,也隔了好幾年。”桑恩月抿拭完唇側,折疊餐巾,“知道你回來,淮安就改主意決定來海城。”

“我那會兒沒想到。”芮岚笑出聲,“我以為這人認真的想來這邊開拓市場。”

再次聽到淮安因為她來海城的說法,隋然有些迷惑,還摻了點不安。

就在前不久,淮總親口說過類似的話,那次姑且算是在齊放和王玮面前給她撐場子。

但,這又唱的哪一出?

“小隋那天問我,你為什麽從NIP離職創辦遇安。”桑恩月後仰,越過斟酒的服務員看過來,“你告訴她了嗎?”

隋然也不自覺地看向淮安。

她還記着上次桑恩月吊她胃口,說跟她有點淵源。

服務員瓶口轉向這面,眼神詢問是否要加酒水。

梅子甜酒,看上去度數不高,隋然推了下杯,淮安直接拿過去給服務員。

隋然小聲道了“謝謝”,淮安遞回杯子,視線順帶着點在她眼裏,漣漪似的散開,又有些餐後微醺的深微。

“沒。”

惜字如金。

“想知道嗎?”桑恩月問隋然。

不提差點兒忘了這茬,一提起來便是抓心撓肺。

隋然恍惚感受到某種圈套的意味,随即把腦子裏關于銷售套路的想法清空,送杯到唇邊,沒敢看淮總什麽表情,小聲說:“有點好奇。”

“我想!”芮岚沒她那麽拘束,舉杯虛擋在淮安和之間,拖長音道,“恩月姐快說嘛……”

桑恩月和芮岚碰了碰杯,而後推開她,問淮安:“我可以說嗎?”

芮岚極快地搭上梯子:“不說話表示默認。”

“那我就說了啊。”桑恩月調整了下坐姿,“就我們之前有個同事,James.”

“等下。”芮岚問,“James?你們NIP銷售部門的副總……有點斜視,個子不高,中文名好像叫……劉華強?”

“對,是他。”桑恩月說。

“我聽說他進去了,怎麽回事?”芮岚全無連續打斷的自覺。

“商業受賄。”淮安這時接了句。

“恩月姐之前在風控……”芮岚顯然聯想到什麽,一臉震驚,“……不會是你們聯手把人搞進去的吧?”

“不是。”桑恩月否認,“James正式被調查那會兒我倆已經離職了。”

“算我倆添了把火。”淮安手背撐着額角,晃了晃杯中的液體,話像是故意拆臺,姿态卻迥異往常的放松,以至散漫,“後面的事情跟我們無關。”

隋然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目光在三人間打轉。

萬萬沒想到淮總的過去聽起來挺讓人熱血沸騰的。

“那跟你們有關的是……?”芮岚攀着桑恩月,看淮安。

“事情是這樣的。”桑恩月輕咳一聲,清清嗓子,“James那年發申請,想換掉一家合作多年的老供應商。”

James想換的新供應商是那幾年風生水起的新型工廠,主做華中、華西,市場口碑不錯,為了拿下NIP,給出的價格比原來的供應商低。

要換掉的舊供應商是華西一家老廠,設備陳舊,生産效能相對落後,成本一直降不下來,突出的優勢在于地方給予一定的稅收優惠。

James在報告上列出了新供應商的優勢,也強調舊供應商跟NIP的合同只剩下一年。

報告通過了James所屬部門的審核,提交到淮安所在的行政部門。

“換新的供應商,價格成本下降,但運輸成本提升,原有的稅收優惠減少。而且更換供應商産生的其他消耗——比如更改運輸線産生的額外開支,供應商對NIP的優先級等等,都屬于未知因素。”

“綜合利弊,淮安給風控部發了備忘,認為潛在成本長期來看會将基礎成本抹平,而且舊供應商那期間也傳出升級生産線的消息。”

“同時她駁回了James的申請——詢問提議的新供應商是否有其他優勢,要申請人重寫一份詳細報告。”

James收到駁回,第一時間沖進淮安辦公室。

“哪想到發那麽大火,丢東西摔杯子,吓人來兮的。”桑恩月帶出吳侬軟語的腔調,“那會兒淮安明說這人肯定有問題。”

作為外企高管,James年收入不低,但人總歸有弱點。

James的小兒子那年該上小學,想進海城一家國際學校,遺憾的是,找不對門路,拿不到入學通知書。

彼時值暑假,James的妻子帶小兒子去培訓機構,好巧不巧碰到了一個年輕媽媽,兩人相談甚歡,James的妻子吐露煩惱,而對方恰好有渠道拿到入學名額。

幾次接觸下來,兩位媽媽帶着各自的丈夫正式會面。

那位媽媽的丈夫便是到後來James申請調換的供應商的老板。

開學之前,James家收到了入學通知。

“這些都是後來查到的,James提交申請已經是開學之後的事情了,供應商那時也沒有敲定更換。所以其實中間沒有産生直接的利益往來。”桑恩月說,“那我就很不明白為什麽……”

樓上開窗的包廂忽地爆發出一陣歡呼,氣氛升至高峰。

桑恩月擡頭看了看,拿過一旁轉臺上的酒瓶,給自己和芮岚加滿,放到隋然這邊。

“小隋自己來哦。”

隋然這才意識到杯子不知不覺空了,淮安的也只剩杯底。

明明是講她過去的事,當事人也挺入神的樣子。

隋然拿起酒,問淮安:“要加嗎?”

淮安送杯過來,“謝謝。”

續了杯,故事繼續。

“我記得當時James發作完走了,我問淮安,為什麽不換,新供應商基礎優勢擺在那兒的。”

供應商在NIP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不過是幾組可憐巴巴的數字。

數據對比出的優勢不明顯,換掉無可厚非,況且另一位老板已經審核通過。

開工廠做生意本來就有失敗的高風險。

……

種種一切讓桑恩月很不解,在她看來,公司內耗的代價遠遠高過更換供應商。

“然後淮安說,轉嫁的隐性成本高,而且……”

說到這裏,桑恩月停下來,下巴一擡向隋然,眼神意味深長:“說起來,上次小隋跟我講是因為一個學姐創業失敗,才想到做這行,具體呢?”

“哎?”乍然間從故事中脫離,隋然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桑總怎麽忽然Q我?”

“我講累了,得歇會兒,換你講。”桑恩月眯眼一笑,“公平交易。”

隋然左右看看,三個人都很期待,淮安竟也很感興趣的樣子。

“沒什麽好說的啊。”

隋然揉了把汗濕的額頭,梅子甜酒不上頭,沒什麽勁兒,不過被三雙眼睛看着,止不住冒汗。

“學姐為了創業,先後找了兩家咨詢機構,第一家說一條龍服務,結果光注冊一項就花了近半年。換到第二家找場地啊什麽的都挺不順,學姐幾年攢下的錢都快花光了,事兒一件沒辦成。”

随着天氣越來越冷,學姐的心也越來越涼,後來小團隊喝酒到深夜,她抱怨社會怎麽這個樣子,說社會給她上的第一課讓她懷疑以後遇到的都是這樣的人,她還不如回家賣桃子。

隋然停了停,換另一只杯子喝水。

芮岚急不可耐地問:“然後呢?”

隋然水喝一半,接着說:“然後學姐一畢業就回家繼承家業了。她家在老家有八千多畝果園。剛好趕上網商的風潮,在當地做的很不錯呀。”

說着,她在網上搜了下學姐的名字,“喔”一聲。

“去年還是市優秀青年企業家呢。”

樓上不知何時關了窗,室外只聽流水潺潺。

餐桌靜寂好一陣子,桑恩月和芮岚對視一眼,兩人齊齊笑出聲。

隋然依稀聽到耳旁也有一點氣聲,但被對面蓋過去了。

桑恩月調出手機二維碼,“啪”地放到芮岚眼皮子底下,“我贏了,願賭服輸啊小岚。”

“我可沒說要賭。”芮岚蓋緊了手機,“不認。”

隋然懷疑梅子酒後勁兒上來了,腦內一陣雲繞霧罩,搞不明白對面兩位在做什麽。

随後,淮安的提問把她的注意力從對面轉開,“所以,你選擇了這行?”

隋然遲疑了下,“嗯。”

一般人知道她因為學姐創業失敗才選這行,都不會再往下問,隋然也很少講到個中細節和後續。

老實說,關聯不大。

學姐高她兩屆,她給學姐打雜跑腿半年,除了散夥前小團隊喝了個酩酊大醉,學姐抱着她哭了一場之外,沒有過多深層次交流。

不過那幾年有部講蝴蝶效應的電影在校園內很火,隋然很喜歡,反複看了好幾遍。

導致她後來惋惜之餘,總不自禁地想:萬事開頭難,如果那時學姐遇到一個負責任的中介機構,事情順利些,學姐的創業之路會不會走得更長,更遠?

也因此,兩年後,隋然在畢業前臨時決定放棄本專業的就職方向,繼而投身到目前所在的這行。

追根究底,學姐創業失敗跟她轉行之間沒有必然聯系,強行關聯缺乏力度。

但有時候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契機促使人做出改變,繼而影響很長一段的人生軌跡。

一陣夜風襲來,隋然打了個寒顫,驀地回神,拍拍腦門,從淮安眼中移開視線。

——她果然不能碰酒,哪怕是酒味飲料。

對面“賭,不賭”的口舌論戰終以芮岚掃碼轉賬告終,她老大不高興地收起手機,“好啦,該恩月姐了。”

淮安這時卻站起來,“我去下洗手間。”

隋然之前生怕她又悄悄買單,先一步找服務員結過賬,叮囑櫃臺後續的消費也由她算。

聞言沒放在心上,随淮總去了。

收了紅包的桑恩月心滿意足,在芮岚的提醒下接着剛才講到的地方道:

“小隋當時好像剛好來找她送什麽文件,不過小隋你在外面,我在裏面,咱倆沒碰上。”

“回來以後她就拿小隋舉例子,說決策層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改動,實際上對相關人員影響很大。舊供應商跟NIP合作已有十年,如果失去NIP,很可能後面沒辦法辦下去,就會有數百人甚至上千人面臨失業的危機。”

“她說,整天來去高樓大廈,衣着光鮮地游走在所謂的上等階層。回辦公室對着屏幕看一列列數據,時間長了很難會想到那些成本啊、盈利之類的背後也有很多人的工作成果。”

“反正那天的事對她觸動很大的,她決定把James在她辦公室發作這件事上報給總部。我還勸她來着。”

聽到這兒,隋然心裏發笑:這不就跟她拿學姐做幌子一樣麽,淮安離職跟她有半毛錢關系?

“哦對。”桑恩月一條腿盤在椅子上,扭身朝向芮岚,問,“淮安有個馬克杯,小象那個,藍色的,記得嗎?”

芮岚撣了撣手旁的玻璃杯,“哪能不記得,她可寶貴那杯子了。”

桑恩月說:“我勸她不要意氣用事,她本來也沒那麽大氣性,結果前臺給她送了這杯子,不知道點到她哪根筋了,執意上報。”

……

杯子。

隋然往藤椅裏縮了縮,努力縮得更深。

她想起來了。

她似乎……很不巧趕上了淮安跟James的争執現場?

那時候NIP項目進行到尾期,前臺跟她很熟了,送文件過去一般直接放她進去,那天也不例外。

她到淮安辦公室門前正要敲門,突然聽見裏面杯碟打翻的聲響,隐約還有吵嚷的粗重男聲。

她悄悄退回前臺,估摸隔兩三分鐘給淮安發信息,說她到門口了。

淮安讓她去辦公室。

兩人在門外交接文件。

淮安一貫滴水不漏的精致,可以說是隋然現實中見過的、最符合精英定義的人物,然而那天卻一反常态,氣場顯然比往常沉抑,挽起的襯衫衣袖上依稀可見少許水漬。

隋然覺得奇怪,又覺得跟她無關,就假裝無事發生,送完文件就走人。

但下樓經過一家禮品店,隔着櫥窗看到那只風格活潑的小象,也沒多想什麽,買下來送到NIP前臺,讓前臺幫忙轉交。

洗都沒洗。

“……這事兒過後不久,淮安先辭職,我剛好休産假,後來幹脆也辭了。”

故事到這裏告一段落,隋然還沉浸在馬克杯驚魂記,不妨頭上落下一道聲音:

“再後來,隋經理也離職了。”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猜學姐跟然然這樣那樣的……/伸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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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感謝,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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