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挂簾子

姜新染拿着衣服, 看了看拿高透玻璃牆。

為了表示周到,她們到來前,民宿老板娘還特意拿抹布把這裏裏外外擦了一遍, 玻璃擦得一個水點子都沒有, 透明锃亮。

所以不論從裏往外,還是從外往裏, 那是絕對的一清二楚。

姜新染捏緊了手裏的衣服,抿着嘴角, 一張臉漲得通紅。

顧若不動聲色地望着她。

瞧她無助地站在那兒, 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顧若低了低下巴, 嘴邊噙起一點不易發覺的笑意。

覺着姜新染這模樣實在有趣,想逗逗她,另一方面又覺得怪可憐的, 想解救她。

僵持不下之際, 顧若收斂了面上的笑,咳嗽兩聲,正正神色,端得是無比正經的态度,提議:“要不我先洗?”

姜新染如臨大赦, 松了口氣, 忙不疊點頭, “我看行。”

顧若便若無其事地撈起自己的睡衣,進了浴室,關上門。

姜新染透過那扇關起來的門, 把顧若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顧若在門外已經脫了襯衫, 此時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 背影十分漂亮。

她瞧見顧若雙手高過頭頂,開始紮起長發,烏黑的發梢掃在雪白的肩膀上,讓她的咽喉處不自在地收緊了。

姜新染已經和顧若生活了兩三個月,在她沒發現的時候,顧若的長發已經悄悄地又生長了一些,長發及腰,瀑布似的傾瀉在背上,又被梳成一束,襯出一段纖長流暢的後頸,在燈光照耀下,反着一段白色的光暈,光滑細膩得像極了上好的綢緞。

姜新染心跳漏了一拍。

又見顧若旁若無人,兩手交叉,抓住背心下擺,作勢往上——

姜新染眉心顫了一下,抓着胸口的衣服,急聲道:“我先去樓下買點喝的,你洗完了叫我!”

然後逃跑似的,一溜煙鑽出客房,關緊了房門,把自己鎖在外面,只覺得從衣領裏鑽出來的熱氣,已經快把她的腦袋給蒸熟了。

顧若聽到了姜新染下樓的腳步聲,忍不住靠着玻璃牆,悶聲笑得肩膀都抖起來。

……

姜新染在樓下晃蕩了半天,買了兩瓶水,又跟民宿老板和老板娘坐着閑聊了一會兒。

“你們這兒山清水秀的,怎麽沒人來呢?可惜我沒時間,要是有機會,讓我一輩子住在這裏我也願意。”

“山清水秀有屁用。”年過五十的男老板抱怨了一聲,他是個地道的農民,皮膚黑,手腳粗糙,右手夾着一只自制卷煙,正吧嗒吧嗒地抽。

一旁的女老板——也就是他老婆,聽到他當着小姑娘說粗話,眉毛一皺,搡了他一把,“當着姜小姐,你說話文名點。”

女老板年輕時就是村子裏有名的小辣椒,漂亮、潑辣,哪個男的想用言語調=戲她,她能插着腰擰着眉,把人罵得恨不得頭縮進肚子裏,後來和這個男老板看對眼兒了,結了婚,也是一輩子要強,不管內外,她都是一把手。

再加上她精明,有遠見,不論是操持生計還是教育後代都不落下風,所以這位男老板也就樂得聽她的。

她這一搡,男老板頓時連聲音都放輕了不少,對姜新染解釋道:“光有好景色,沒有好宣傳,別人也不知道啊,現在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哎,難哦……”

“有人來更好,沒人的時候也挺好的,我和他爸還樂得輕松呢。”女老板是個心胸開闊看得開的人,“凡事總有好的一面,姜小姐,你說是不是?”

“阿姨您別客氣,叫我小姜就行了。”姜新染笑着,應和她。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女老板為人熱情,給姜新染推薦明天游玩的規劃,“咱這兒別的沒有,就是靠山吃山,山裏的野果可多呢!又甜,你們要遇上了記着摘,哦對了,山裏還有個天然的瀑布,瀑布下面就是小潭,那水又清又亮,趁着正午太陽當頭的時候去游泳,別提多美了!”

女老板話說開了剎不住車,姜新染聽到後面有點困了,強打着精神,最後意識有些飄忽,稍不注意,沒忍住張開了嘴巴,想打哈欠。

但是嘴巴剛打開就想到這樣也太失禮了,趕緊捂着嘴,把瞌睡給咽了回去。

“瞧我這老嘴啰嗦的這麽一大堆,姜小姐您困了吧?趕緊上去洗個熱水澡就休息吧,您放心,咱這的熱水都是二十四小時供應的。”

“阿姨……”姜新染吞吞吐吐的,仿佛有什麽話難以啓齒。

“有什麽需要的?”

“您這兒有簾子麽?”姜新染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是您家浴室……有點兒太開放了……我想拿個簾子遮着……”

女老板愣了一下,捂嘴笑道:“哎喲瞧我這個老糊塗的,我知道您和顧小姐要來,特意說趁着今天大太陽拆下來洗洗,結果一整天忙來忙去,竟然給忘得死死的了!喏,那浴室的簾子可不還在院子裏挂着呢麽!”

她徑直走到院子中央,把晾衣繩上挂着的一塊巨大的白色布料扯下來,抱在懷裏,“姜小姐,我現在就去給你們挂起來?”

“不用麻煩,阿姨,你把簾子給我,我自己上去挂就行。”

“哪能勞駕你來,你是客人。”

“您別跟我客氣,阿姨,我是說真的,您給我吧。”

女老板看姜新染真不是客套,于是便把簾子卷吧卷吧給了她,“那就招待不周了。”

“哪裏。”姜新染笑着,抱起浴簾,又看了眼手機,發現沒有顧若的短信。

她算了下,自己出來都半個多小時了,料想顧若應該洗好了,想必是有什麽正事來了就忘記發短信。她不想打擾顧若的工作,也就沒有打電話回去确認,直接上了樓,用鑰匙擰開房門,徑直走了進去。

“顧若你說巧不巧,我剛才下去問了,原來那浴室是有簾子——”姜新染有說有笑地走向浴室的方向,擡起頭的那一秒,剩下的話卡在嗓子眼裏,發出來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了,顫顫巍巍的。

她懷裏抱着的浴簾散落一地。

顧若先洗了頭,所以動作有點慢,這會兒還在裏頭。

姜新染僵在原地,把她看了個一點不落。

從脖子根蹿上來的熱氣迅速占領了姜新染的整張臉,連耳朵都紅透了。

她的心髒直撞胸口,大腦出于高溫死機狀态,下意識地雙手捂臉,背過身去。

“你沒洗完怎麽也不吱聲啊!”姜新染氣急地跺腳。

“你不是說洗完了才給你打電話麽?”顧若沒事人似的,繼續用花灑往自己身上澆水。

姜新染自知理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剛才出去是找了個借口的,這會兒腦內燒壞的零件還沒來得及替換,思想暫時還處于罷工狀态,也找不出什麽合适的借口再溜出去了,在顧若洗澡洗到一半的時候去挂簾子也不現實,只好閉着眼摸索到床邊,背對着顧若坐下。

正襟危坐,後背緊張得都出汗了,脖子僵直着,不敢稍微轉上哪怕一度。

非=禮勿視。

卻不能非=禮勿聽。

淅淅瀝瀝的聲音直往姜新染耳朵裏鑽,姜新染坐得後背直挺挺的,額頭上都冒汗了。

她一直閉着眼,即使背對着顧若也閉着眼,到後來感覺自己好像産生了幻覺,要不怎麽一股帶着濕意的沐浴露香味直往鼻孔裏鑽?

姜新染動了動鼻尖,正要仔細辨認。

猝不及防地,耳邊響起了顧若近在咫尺的聲音:“染染,你為什麽閉着眼?”

帶着潮氣的呼吸跟聲音一起鑽進耳中,撩在耳膜上,姜新染的耳朵似乎都被燙傷了。

而且那聲音裏還混着清越的笑意,好聽極了。

姜新染咬緊了後槽牙,感覺自己脖頸上的汗毛都被這熱氣熏得豎起來了。

她睜眼一瞧,只見顧若已經洗好出來,半濕的長發散在前肩,臉頰被水汽蒸得紅潤,看起來水彈得讓人想在她臉上咬一口。

顧若今天破天荒地換上平時不愛穿的豔色,她穿着一條紅色絲綢吊帶睡裙,那紅色非常漂亮,不是非常刺眼的亮色調,溫柔又光滑的質地,兩根細細的帶子挂在她的肩膀上,更襯得膚白勝雪,叫人心尖都顫抖起來。

材質明豔動人,裁剪也非常精心,完美貼合腰身,玲珑曲線,叫姜新染看得臉上溫度灼灼。

“快去洗吧,我已經把簾子挂好了。”顧若說。

姜新染看顧若看得入迷,聽她的話,目光一轉,才看到那浴室果然已經隔出了一個私密的空間,再看不到裏面了。

姜新染就像機器人一樣僵硬,站起來,聽從指令似的往浴室裏走,都同手同腳了,她自己卻恍若未覺。

顧若坐在床邊,看她滑稽地走進浴室裏,搖頭,唇邊勾出淺笑,打開筆記本電腦,放在自己腿上。

開始尚能專心。

浴室裏窸窸窣窣一陣,緊接着,是花灑裏的水嘩嘩啦啦與瓷磚碰撞的聲音。

顧若的耳朵動了動,終于明白剛才姜新染坐在這裏是什麽滋味。

最要命的是,挂在玻璃上的那簾子,是不垂地的。

簾子下擺和地板之間,有一段約莫十公分的間隙。

玻璃透明。

所以顧若眼珠稍轉,就瞥見了姜新染光着腳踩在地板上。

那一段白皙的腳踝。

精致的圓形踝關節上,沾着幾顆要墜不墜的水珠子。

襯得那一截腳踝,像極了用上等羊脂玉雕出來的。

別是一種溫潤瓷白的質地。

顧若垂着眼,視線凝在上頭。

直到其中一顆水珠滑落。

顧若的舌根抵在咽喉處,喉嚨也跟着水珠的滾動,快速地上下滑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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