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說是遺忘,其實在很多時候又會莫名的想起。艾飛夢見紹輝無數次,無不是帶來難以抹去的失望與驚恐。在艾飛的潛意識裏,紹輝一直是個危險系數極度高的人物,也不知當初的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會朝着最危險的方向一度深陷而不自知,要不是紹輝自己按捺不住性子讓事情發生了偏差,恐怕這會早就……艾飛對紹輝的失望不僅僅是他對自己動了手,反而是因為信任遭受了巨大的摧毀才會演變到此時此刻的地步。
以前的艾飛把紹輝當成了朋友,當成了一位可以訴說心事的好大哥,可就在那天紹輝說出了一切之後,艾飛突然有了一種避之不及的感覺,他從紹輝身上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從而讓這份并不值得期待的感情變的尤為沉重。
紹輝的強勢是艾飛沒辦法接受的,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艾飛從震驚中醒過神,當他再次把視線投到距離自己十幾米的那張餐臺上時,紹輝的身影卻憑空消失了。紹輝的失蹤讓艾飛變的小心翼翼,四處尋找着他的身影,他害怕紹輝發現自己,從而讓原本平靜下來的生活再次泛起漣漪。
或許是艾飛把事情想的太過于嚴重了,紹輝似乎并沒有發現艾飛站在這家酒店的某個角落裏,伺機窺視着。艾飛注視着紹輝從洗手間的方向出來,邁着穩重的步伐朝另外兩個男人所坐的位置走了過去,太久不見了,紹輝好像改變了許多,他原本就很銳利的眼神變的更為深邃,裏面像是塞滿了各種凄涼而又悲傷的故事,紹輝依舊是不茍言笑,耳根到下巴的位置上留下的那道疤痕已經淡化了許多,不仔細看是很難發現的。紹輝的長相還是很不錯的,在他蹲笆籬子的那段幾年裏,有不少對男人有感覺的男人都會笑臉逢迎,希望能博得紹輝眼角一撇的青睐。
前仆後繼的人太多,可成功的卻一個都沒有。艾飛記不清有多少人主動靠向紹輝,卻都被他一個冷眼瞪了回去。艾飛和紹輝感情還算不錯的那段期間,艾飛曾主動問過紹輝,明明有很多人想和他成為“哥們兒”,為什麽還要拒絕呢。
紹輝在艾飛面前從來都是淡淡的笑着,他張了張嘴說:“目的不純還能是哥們兒?”紹輝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沒有想過,在不久的将來,他會對眼前這個所謂的“哥們兒”産生異樣的情感。
那時候的艾飛挺傻的,或許是他對愛情這件事本來就很陌生,所以他把紹輝自動歸類在了喜歡女人的那一類。笆籬子雖然是密封的男人空間,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長時間的苦悶下而選擇一個男人,在這一類人眼裏,選擇同類交往的自然而然成為了“饑不擇食”,嗤之以鼻。
所以說,艾飛是特別的一個,可是也最無可奈何的一個。紹輝不同于蹲笆籬子的那個時候了,一身熨燙板正的西裝,将他原本沉穩的氣質襯托的更加嚴謹,艾飛的目光追随他而去,看着他露出淡淡的微笑和面前的兩個人說着什麽,這樣的場面恍如隔世,以至于讓艾飛有種認錯人了的感覺。
紹輝沒有發現自己,是多麽值得慶幸的事啊。艾飛不能繼續逗留在這裏,畢竟左邊用餐的空間并不是很大,如果紹輝多加留意,一定會發現自己的。艾飛暗自松了口氣,貼着牆邊不動聲色的快步往門口走去。
一度肉牆出現在眼前,艾飛猛的擡起頭,劉鷗正好奇的打量着他,“你咋了?”劉鷗剛下了菜單,正準備去櫃臺拿酒,“你要出去?”
艾飛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紹輝坐的位置,似乎沒有引起他的注意,“我肚子疼,想去廁所。”
劉鷗一愣,“懶驢上磨屎尿多啊?”
艾飛被劉鷗比喻成了懶驢,這可讓他有些郁悶了,不過為了不讓紹輝發現,別說是驢了,就算是羊駝他也得咬牙切齒的扛下來。艾飛還是有一定的演戲技巧的,糊弄一下劉鷗還是綽綽有餘的。
“嘶……我說你能別擋着去路嗎。“艾飛捂着肚子湊到劉鷗旁邊,壓低聲音說:“我叫你大哥行不,我這都湧到關口了,再不閃開我可就一褲子都是了。”
劉鷗先是笑,随後一臉嫌棄道:“哎呀,你趕緊去吧,別一會兒噴我一身。”劉鷗讓開道,還不忘再次囑咐道:“快去快回,我可是負責教你的,你要是學不會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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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艾飛捂着肚子一路小跑似的出了餐廳,坐在廁所的隔間裏,艾飛忍不住笑了起來。剛才他和劉鷗的對話實在太不合時宜了,在吃飯的地兒張口閉口就是拉,這要是讓客人聽見了,一準不會再光顧了。
笑過了,艾飛再次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地步,一臉愁容好像一根蔫了的黃瓜,苦啊。上廁所雖然是個好借口,可也只是緩兵之計,如果紹輝的用餐時間少點倒也好說,可看他們那個架勢,沒有一個小時以上是不會結束的,到底該怎麽辦呢?
艾飛雙手托腮想了好半天,依舊沒有應對的辦法,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聽見衛生間的門開了,劉鷗站在外面嚷嚷道:“艾飛你小子是拉線屎嗎,外面都忙成這一鍋粥了,你還跟這兒沒完了是吧。”劉鷗這番話不是疾言厲色的,反而是夾雜了玩笑的意味。
該來的還是來了。艾飛深吸一口氣,裝出痛苦的模樣說:“劉鷗,我好像早上吃壞肚子了,我站起來就想……你說可咋辦啊。”
劉鷗覺着事情有點嚴重了,擔憂道:“喲,那你能抗住嗎,要不我跟領班給你請個假,雖然是第一天,可畢竟是身體不舒服,馬虎不得。”
艾飛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就這樣騙了劉鷗,是不是有點不太好?艾飛在心裏對劉鷗進行了深刻的檢讨與道歉,嘴上卻說:“不用不用,你讓我在蹲會兒,哦對了,你那兒有瀉立停嗎?”
“這我還真沒有,要不你先蹲會兒,等我把手頭這桌忙完我就給你問問。”
艾飛感激涕零,“那真是太謝謝了。”
劉鷗笑了,“行了,你跟這兒蹲着吧,我走了。”
艾飛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直到确定劉鷗開門走了,他才深吸一口粗氣,擡手擦掉腦門上的細汗,繼續跟這兒無聲的開墾。沒錯,艾飛蹲的久了,竟然真的就……
艾飛覺着自己今天出門一定是沒有看黃歷的原因,所以才遇到這麽多倒黴的破事兒。比如這會兒,艾飛假戲真做的上了個廁所,等舒暢了之後才發現,奶奶個腿的,隔間裏竟然沒有紙了。
此時此刻,一個新的問題又出現了,他該怎麽起來?
跟別人要嗎?可是男廁裏好像就他一個人,這個辦法作廢;搖旗吶喊嗎?還是算了吧,忒丢人了;褲衩擦?啧啧,艾飛厭惡的一咧嘴。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艾飛是想了一個又一個,廢棄了一個又一個,最終還是選擇了蹲着,等劉鷗來救他吧。
自作孽不可能活,好的不靈壞的靈。
艾飛從來沒有期盼過一個人的出現,而此時他多麽希望劉鷗化身救苦救難的光輝偉人來拯救身陷苦海中的自己啊。艾飛蹲的雙腿酸麻,腦袋歪着靠在了牆壁上,而此時的他想起了連恺,如果他在身邊,是不是會義無反顧的沖進來給自己送廁紙?
一想到那樣的場景,艾飛一個沒忍住笑了。連恺要知道他的作用就是送廁紙,應該是會發飙的吧?什麽叫苦中作樂,典型的例子啊。突然,安靜的衛生間裏響起了開門的聲音,艾飛豎起耳朵希望聽到的是劉鷗說胡的聲音。
“艾飛,你還蹲着呢嗎?”
果真是劉鷗,艾飛連忙應聲道:“你可算來了,你再不來我就……”
“你就咋了?”劉鷗笑嘻嘻的走到艾飛所在的隔間門口,敲了敲門說:“我剛找到領班說了你情況,領班那兒正好有瀉立停,我給你拿來了,趕緊出來。”
艾飛欲哭無淚,“我倒是想出去吧。”
劉鷗大笑:“你該不會站不起來了吧?”
艾飛無奈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沒紙了。”
劉鷗更是忍不住樂了,“人世間最大的痛苦就是上廁所沒帶夠紙,話說是不是都幹巴上面了?”
先前對劉鷗的歉意煙消雲散,艾飛無奈道:“你能別那麽惡心嗎,快點幫我找點紙啊。”艾飛恨不得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負責廁所的員工,問問他是怎麽管理這一畝三分地兒的。
“好好好,我給你找去。”劉鷗跑到隔壁拿了紙,從門底下塞給艾飛,等艾飛開門走出來的時候,劉鷗明顯看到艾飛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郁。
劉鷗嬉笑道:“出去吧,我都給你倒好水了,吃了藥就好了。”
艾飛斜了他一眼,“我還得跟你謝謝呗。”
“那倒也不用,誰讓我是負責帶你的人呢。”劉鷗先一步出了衛生間,艾飛出來的時候估摸了一下時間,随即問道:“剛才來的那桌客人走了嗎?”
劉鷗一愣,“你說那三個男的?”
“嗯啊。
“走了一個,還有兩個喝着呢,咋了,你認識?”
艾飛笑了笑,“我上哪認識去啊。”艾飛和劉鷗并肩前行,“謝謝你了啊。”
“客氣嘛呢。”
正如劉鷗說的那樣,艾飛回到左邊餐廳的時候,餐桌上少了一個人,而那個人正巧就是紹輝。艾飛緊繃的神經得到了緩解,整個人都變的輕松了。艾飛朝落地窗外看了一眼,苦笑着搖了搖頭,希望我們再也不要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