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連恺和艾飛認識在夏天,一轉眼過了這麽久,季節交替,再看現在大街小巷處處散落着枯葉,不僅沒有凄寂,反而在這樣的季節裏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連恺度過了最難熬的夏季,秋天和冬天是他最鐘愛的,然而昨天和艾飛做了也聊了,直到天蒙蒙亮兩個人才睡着。
小城的秋季多雨,天剛亮那會兒就下了一陣,醫院病房裏的窗戶沒有關,連恺是被一陣陣冷風吹醒的。連恺不怕冷卻怕熱,但艾飛不同,一張單人被不足以裹住兩個人,醒來後的連恺正準備下床關上窗戶,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青黑的臉龐,陰鸷的目光看的連恺渾身一個機靈,險些破口大罵。
連恺看清了坐在病床邊上的人,心底間的怒火瞬間熄滅,反倒讓他有些心虛了。連恺顧不上說話,先用被子把沉睡中的艾飛遮了個嚴實,眼前這種情況一目了然,連恺也不好辯解編造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理由,沉思片刻後對滕剛說道:“舅,你啥時候來的。”
滕剛很想在連恺的臉上看到擔驚受怕的表情,不過很可惜,連恺從小就不是扛不住事兒的人,滕剛想起以前總誇他的那些話,頗有種搬起石頭咋了自己的腳的感覺。滕剛氣不打一處來,正想着扯脖子吆喝,連恺卻突然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連恺眼見滕剛要發火,忙不疊的說:“舅,這事兒你問我就行,跟他沒啥關系。”
滕剛蹙眉道:“啥叫跟他沒關系,哦,你的意思是兩個男搞這些東西還能是一個人的主意?知道啥叫一個巴掌拍不響嗎?”
連恺太了解滕剛了,愛鑽牛角尖,如果沒有個合理的解釋,就是死纏爛打他也得追問下去。連恺原本還想和家裏人隐藏一段時間的,看來老天爺也迫不及待的想讓他和艾飛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舅,你還真說對了,這事兒還真就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也知道我是個啥樣的人,認準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更何況像艾飛這種沒背景的呢。”
“放屁。”滕剛音調忽然提高,連恺一驚,再看艾飛似乎并沒有醒來的意思,他這才放心的對滕剛說:“舅,我都說了你小點聲,你是不是不把我當你外甥了,想撕破臉是咋地。”
“你……”滕剛伸出手,顫抖地指着連恺,“行,你拿這個要挾我是吧。”
連恺無可奈何,伸手從桌上拿了根煙,叼在嘴上說:“你現在都知道了,你打算怎麽辦?”
“我他嗎的哪知道該怎麽辦。”滕剛一大早就睡不着了,覺着閑着也是閑着,倒不如趁早過來看看他這個不消停的外甥,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剛一進門就看到那種場景,足足愣了一分多鐘才緩過勁兒,滕剛活了快四十歲了,不是不知道有人有這種癖好,但他怎麽也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的外甥身上。
滕剛雖然生氣,但他看問題還是很仔細的,從現場來看,不難看出連恺是在上面的,若他是底下那個,滕剛大有打殘他的想法,大不了他這個當舅舅的養他一輩子,也好過出去丢人現眼。
連恺抽着煙,神色平淡道:“要不這樣吧,這件事你就當沒看過,你看行不?”
“啥意思?讓我視若無睹還是當我瞎啊?”滕剛進一步逼問道:“恺子,你小時候不這樣的啊,女朋友不是有過挺多嗎,就咱店裏那些個小姐你不也玩過好多了嗎,咋就能喜歡上男人呢?”
連恺撲哧笑了,“我和你說實話吧,我很早以前就喜歡男的了,那時候就覺着沒有人陪我一起昭告天下總覺着挺虧的,一想到要一個人面對家裏的指責和社會的歧視,心裏就有點不甘心,總希望能遇到那麽一個人,把他拉下水,陪着我一起上刀山下火海……”說到這裏,連恺掀開被子的一角,滿足而又寵溺的目光在艾飛的臉上掃過,微笑道:“現在我終于找到了一個心甘情願被我拉下水的人了,至于你和我媽那邊要怎麽辦,我實在考慮不過來,哪怕斷絕關系都随便你們,只要你們的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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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恺這番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滕剛看他對艾飛那種惡心肉麻的眼神,再加上最後那句斷絕關系的屁話,滕剛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猛的站了起來,指責道:“你小子就這麽想的?斷絕關系也無所謂?你和一個男的幹了這種事兒,還有理了是吧?告訴你,就算你舅我同意了,你媽也不會答應的,她還指望着抱孫子呢,你忍心嗎?”
連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媽的想法呢,但是……連恺很難用言語表達出內心深刻的想法,最終還是決定堅決到底。連恺的眼前煙霧缭繞,他張了張嘴說出了這輩子最無情的一句話,“無所謂忍心不忍心,我媽想抱孫子我可以理解,但是舅,你可想過自己?你當初跟舅媽離婚以後,我媽就說了,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過的好,偏偏你就不能順着她來,你說你想要過自己的生活,怎麽到了我這兒我就要按照我媽給我安排好的路繼續走下去了?”
滕剛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了。
連恺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我雖然沒什麽文化,學歷又不高,但我在社會上逛蕩的時間久,人生閱歷不比別人低多少,從打架鬥毆到事業有成,我敢說我活出了自己想要的,就算在別人眼中我不是什麽好人,又或者因為我喜歡男的而被歧視,說真的,我都無所謂。”連恺嘆了口氣,苦笑道:“現在這個社會,最會被笑話的是沒有錢的人,我想舅你應該比我了解吧?”
滕剛小時候受了不少苦,就因為沒錢,媳婦兒找不到房子買不上,人前人後裝孫子,碰上個開奇瑞QQ的小老板都能損他兩句,那日子過的刻骨銘心且心酸着。以前的人們覺着窮和苦不算啥,最重要的是家人在一起幸福,可随着社會的發展,無論走到哪都是人比人,有些人不甘落在人後努力奮進,有的則是破罐子破摔,最後一蹶不振,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笑貧不笑娼,正是這個道理。
滕剛知道連恺說的都對,但他無法點頭稱贊他活的明白,仍是嘴硬道:“那也是一小部分人,大多數人都挺好的。”
連恺笑了,“或許你說的對吧,但你不能說這種情況沒有發生過的。”連恺扔了手裏的煙頭,擺了擺手說:“好像跑題了,我們不是在探讨社會某一種現象,我的目的是要告訴你,社會的眼光我可以不在乎,家裏人的指責我更可以當成耳旁風,你說我狠心也好,說我是畜生也罷,我的想法只有一個,我是一個人,要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來生活。”
滕剛早怎麽沒發現連恺的口才這麽好,有板有眼的談話倒不像是個社會渣滓了。滕剛知道連恺的脾氣,猶豫片刻後說:“這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媽,你也不必想着繼續蒙她了,既然你什麽都不怕,那就早點讓她知道,一來省的她操心你的婚事,二來也趁着她年紀還不算大,心理有一定的承受能力,該說就說了吧。”說完,滕剛在心裏祈禱,他多麽希望連恺拒絕他這個提議。
天不遂人願,連恺絲毫沒有猶豫,順着滕剛的話道:“好,你回去就把今天看到的告訴我媽吧,連家我爸不做主,那就看我媽怎麽處理吧。”
滕剛啞口無言,最後唯有擺擺手,轉身退出了病房。
連恺面色凝重地看着門口,實際上內心卻波瀾不驚,他回身躺下,掀開被子把艾飛拽進了懷裏,笑着說:“醒了就醒了,還裝啥啊。”
艾飛艱難的睜開眼睛,擔憂道:“你怎麽跟你舅這麽說話啊。”
連恺看着天花板,淺笑道:“他活了快半輩子了,啥事兒沒見過,心裏承受能力好着呢,不用擔心他。”
“那你媽呢,你真打算讓你舅告訴她?”
連恺撅了撅嘴,“我舅這個人脾氣直,回去一準得告訴我媽,結果我已經想好了,挨罵或者挨揍是必須的,最多生我幾天的氣,也就過去了。”
艾飛有些話實在不好開口,連恺似乎洞穿了這一點,揉着他的腦袋說:“想說我殘忍?”
艾飛看着他沒說話。
連恺嘆息道:“是挺殘忍的,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總得面對是吧,如果我聽了我媽的話,以後結婚生子了,而我心裏還想着呢,那我還是個人嗎,害一姑娘這種缺德事兒哥幹不出來。”
連恺見艾飛沒說話,又說:“不結婚是不行了,我這個人注定不能單身一輩子,得找個伴,既然我喜歡男的,正好你也願意,那就跟了我吧,哥不虧待你。”
艾飛一咧嘴,“你在夢裏結婚嗎?”
“操,幹嘛在夢裏啊,我媽要不同意,那咱就先這樣,等她同意了,咱就辦個婚禮,親朋好友都請着,老子要怕他們一個眼神一句講究,那我連恺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艾飛有些哭笑不得,“越說越起勁兒。”
“哎,哥就是這麽硬挺。”連恺大笑,“行了啊,家裏的事兒我擺平,你呢眼前還有個重要任務。”
“啥任務?”
“搞定艾葉啊。”連恺故作擔憂道:“葉子可是個狠角色,你得負責幫我搞定小姨子,不然我咋進門啊。”
“滾。”
連恺笑了笑,又說:“一提起葉子我倒想起個事兒,我昨天晚上出事以前,還看到過葉子呢。”
“在哪啊?”
“就在電影院那邊的路口,我看她跟一個男的,而且還挺眼熟的。”
艾飛想起昨晚找連恺的目的,忙說:“我昨晚也發現了,一時間沒了主意想跟你說來着,結果就……”艾飛頓了頓,繼續說:“你說你看那人面熟,知道是誰嗎?”
“記不起來了,不過我總覺着在黃朝那邊見過。”
“你說什麽?”艾飛猛的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