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田星完成了手中接下的工作,卻拒絕了來年預約的工作。他走進安修儀辦公室的時候,心裏不禁微微有一些歉意。然而安修儀甚至都沒有出言譏諷,只是平靜地吩咐他工作接洽的事宜。
“我有好消息的時候會通知你和容容的,”田星笑道,“到時紅包可不能再這麽小氣了。”
“你就得意吧。”安修儀也笑道,“別到時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田星笑着,跟他揮了揮手,做了個潇灑的告別動作。走了兩步又轉過身,想了想,說道:“你別怪我多嘴,我這個人吧,就信奉真愛,其他的管不了那麽多。要我說,與其用盡一生的孤獨去猜,不如死個明白…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安修儀看着田星欲言又止、想說又不知道怎麽權衡語言的樣子,他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跟你不一樣…”想着自己的境況,他搖了搖頭,亦無語,擡頭對田星道:“謝了。”
田星走出安氏,再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樓。
我意不在你,你卻深深植進我的生命中。現在要離開,竟覺得心情有些異樣。并非依戀、亦非感傷,然而卻說不清、道不明。
他深深呼吸,再看了一眼安氏恢弘的大樓,頭也不回地離開。
田星回到家,見到了正在等着他的田文秉。
開門見山,田星直接向他坦承了自己的一切。他告訴他的爸爸自己的感情,也告訴他自己的決心。作為中國人,他理解每一個家庭對于下一代的傳承所寄予的厚望,現在的社會開放、科技發達,他能夠找到合法的途徑來讓大家都滿意。至于關家的事情是他的疏忽,如果關家的人打算發難,他也已經做好了接招的準備。
田文秉沒有多說什麽,這幾年來,自己兒子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他沒有想過去改變他什麽,也知道根本勉強不來。他現在能做的,唯有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幸福。
田星對一直理解和支持自己的父親笑了笑,他沒有說太多去表示自己的感激和感動,只是默默地為能有這樣的父親感到慶幸和自豪。
後來,關晴給田星打電話,想見他一面,田星沒有答應。他在電話裏告訴她,要說的上次都已經說過,他不會改變主意。話不多說,田星便挂斷了電話。
随後,便收到了關晴發過來的短信。她向田星坦承了自己陰暗的內心,從小生活的環境讓她習慣了僞裝和争奪,可是這一回,她第一次對一個人如此打開心扉。也許,她注定沒有辦法得償所願,但是,她必須讓田星知道,她是真的…愛過他。
田星皺了皺眉,默默地删除了短信。
Advertisement
他不是聖母心,他也曾為了得到寧輝的青睐而無所不用其極,所以,他對關晴行為的本身并沒有微辭。然而他不能原諒的是,關晴将寧輝當作了這場争奪的棋子。
關晴仍有短信進來,田星沒有再去看。
他默默地把手機關了,将電話卡□□扔掉。接着拿起手邊的一張明信片,指尖輕輕撫過上頭端正秀麗的字體。
明信片反面的風景畫,大片丘陵上長滿了很長很綠的草,野牛在草原上悠悠地漫步。
幾天後,田星終于置身在畫上的這片景色當中。
廣漠的草原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湖,正值落日,火紅的殘陽慢慢沉進湖畔,驚鴻一瞥卻是極美。
寧輝正舉着相機,試着留住這一刻驚豔的心情。
田星慢慢走近他的身後,看着他緩緩地按下快門,聲音随風飄向他的耳畔。
“這裏這麽美、這麽好,你又這麽喜歡。”田星半開玩笑地道,“要不,一起留下?”
寧輝拿着相機的手有些頓了頓,他沒有立即轉身,卻見肩膀有些微微的起伏。開口時,笑意難掩。
“你到現在才找來?”寧輝笑道,“再晚一點我可就要走了。”
“拜托…我地理很差的。”田星委屈道,“就憑明信片上的那什麽草原和野牛,我怎麽可能會知道是哪裏嘛…還好,荀齊他來過羅斯福國家公園,才為我指明了正确的方向。”
寧輝轉過身,看着他的眼睛裏全是笑意。“你剛剛說…一起留下?”
“嗯?”田星怔了怔,随即笑道,“有何不可?北達科他主農牧,工業并不發達。雖說略微荒煙漫草,卻恰恰遠離喧嚣,氣候宜人,适宜居住。你離開自己家之後,去過許多地方,卻唯獨從這裏給我寄了一張明信片,偏愛之意還不明顯?”
寧輝忍着笑意,對田星的分析大點其頭,說道:“你別說我還真有這想法兒…算算存款,也夠過上小□□活了…”
田星疑惑地看着寧輝,正揣摩他這話的真假。不料寧輝又接着說道:“甚至…再多養一個人也沒問題。”
田星聞言,咧開嘴笑了起來,腦海當中迅速地羅列着計劃,嘴裏喃喃道:“這也不是不好辦…”
舞臺上光影迷離,舞臺下興頭正起。
寧輝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在這樣的大舞臺上歌唱是什麽時候了。
演唱會…一直是他多年來的夙願,然而真的到了能夠舉辦的時候,卻是為了分別。
為了這一天,他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因為他知道,這一生也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然而,音樂自有其奇特的魔力,幾曲終了,大家也漸漸放下告別的沉重氛圍,漸漸融入到寧輝的音樂世界中去。
寧輝多年未上臺,此時卻是最用心。他揮舞着雙臂,舞蹈之于他的影響力一如當初,他的身體在躍動,開懷得似乎要飛起來。
一曲接着一曲,歌聲悠揚,仿佛直接從心底流洩出來。他不覺得吃力,不覺得累,在歌唱的時候,他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己,實實在在的快樂。
對于偶像孩童般的雀躍,觀衆當然是抱以最熱烈的回應。他們博大且包容,有時像家人,有時像朋友,在你以為離他們很遠的時候,卻能收獲他們最真摯的對待,令你感動,令你的心無法設防。
寧輝覺得這真是自在無比的生活。上天給予他的,實在是很多。
“下面這首歌,是我特別喜歡的。”由一首節奏歡快的曲目稍事休息,寧輝面帶真摯、一本正經,說道,“與其說是一首歌,不如說是我的傾訴。”
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按捺住訝異,等待着下文。
于是悠揚的鋼琴聲起,寧輝的聲音溫和地撲散開來,沒有刻意炫技,沒有刻意煽情。
“當我伫立在窗前,你越走越遠。
我的每一次心跳,你是否聽見?
當我徘徊在深夜,你在我心田。
你的每一句誓言,回蕩在耳邊。
… …
… …
天天想你,天天問自己,到什麽時候才能告訴你?
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顆心,
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天天想你》——張雨生”
所有人都聽出寧輝的認真,但沒人留意到他的點滴淚痕,他把自己的臉隐藏于光影攢動之後,卻決定将自己的心拆封。
有什麽已經哽咽出聲,那随着自己的長大便能漸漸掌控的人生,再一次變得不安起來。然而這一切也許只是錯覺,因為幸福和愛總是喜歡捉弄,只有勇敢去面對的人才有機會得到。
于是他決定勇敢地去接受,他決定遵循自己的心邁出這一步,不管未來是什麽樣的結局,他願意把自己的自由交付,只因那個人…他值得。
現在,他就要離開,離開舞臺下這轟動着人群,離開他們一直以來獻給他的熱愛和吶喊。他想看清臺下的臉龐,目光卻穿不過臺上絢爛的燈光。他這才發現,或許自己從未曾真正地看清過,這些陪伴着他許久許久,關心他呵護他卻從不要求回報的人,長着什麽樣的臉孔。
他不喜歡流淚,真的…
然而此時卻再也無法抑制。
“我…要離開了。”寧輝輕輕抿了抿唇,卻仍是忍不住哽咽,“我想對你們說…你們保重。生活需要你們強悍的時候,你們就要強悍。我對不起你們,這麽多年,你們跟着我,都學得怯懦了…人固然是要記得善良,然而善良并不是可欺…我能夠帶給你們的所有就只有這麽多,讓你們失望了。若有來生…來生願變成一顆小星星,點綴在你們的視線裏,默默地散發着光輝…所以,你們如果想我了,就擡頭看一看天…天上的星星會一直陪伴,在每一個寂寞或者痛苦的夜晚…”
寧輝并未發覺自己的語無倫次,他只是聽憑着自己的心任意訴說着。然而,當他聽到臺下一片片壓抑着的哭聲,于是他反而讓自己努力收住眼淚。
“我…現在很快樂。”他擡起微笑的臉龐,輕輕地說道,“他…很好。”
于是不知道是誰起得頭,歌聲漸漸代替了啜泣聲,在這萬人場館內,不需要任何音響設備,只用衆人齊聲合唱的天然環繞效果,将他們的祝福一直萦繞在寧輝的耳畔。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帶來和平與安寧。”
寧輝這才真的破涕為笑。
知己是什麽?他們從來不說,可他們一直都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一章當中寧輝在臺上所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倒是想哭了。我知道,此文并不高深也無淚點。只是寫着寫着,自己也無可抑制地深深喜歡上了寧輝。然而生活中若真好這種美好的人,那恐怕此文也不會存在了吧。
我真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寧輝,于是我開始一遍遍地嫌棄起田星。
思前想後,什麽才算是最好的呢?如果有人願許諾寧輝一個永遠,我想…只要這樣,他便再無求了吧?那麽,這個人即使傻一點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吧?
只是,永遠…到底有多遠?在小說當中,永遠不過是作者的一段筆觸,而在于生活,卻又會如何冗長和寂寞,又會有多少坎坷和折磨?
《星輝》明天正式完結,謝謝姐妹們的捧場。
我們對世界美好的願望全因此文而相連...願我們都生活得平安、幸福。
☆、最終章
于是,時間如梭,又一個兩年過去了。
美國 北達科他中部
幾個美國女孩正在蛋糕店裏傷腦筋。今天是她們舞蹈教室的老師過生日,她們好喜歡好喜歡他,于是給他準備禮物,為他做蛋糕。然而當精致的蛋糕做好了,店員詢問她們需要多少支蠟燭的時候,她們全都傻了眼。
老師今年多大了,她們真的不知道。商量來商量去也不好意思去問老師,于是就估摸着,只在蛋糕上寫了個“25 forever”。
舞蹈工作室裏歡聲笑語,十幾個少男少女将老師圍在中間,大家齊聲唱着生日歌。在歌聲中,一個女孩捧着準備好的生日蛋糕微笑着走了出來。
唱完生日歌,大家吵着讓老師許願。
這時候,一個人注意到了蛋糕上“25 forever”的字樣以及點着的2和5的數字蠟燭,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什麽你?毛小子?”一個美國少年對着正在大笑的人問道,聲音裏有一絲嫌棄。他心裏一直看這個小子不順眼,起初看他的樣子還以為他和自己一般大小,後來才聽說他已經在市裏最大的軟件公司做工程師了。可是見他私下裏卻總是幹脫線的事,真不知道自己那又帥又有魅力的老師怎麽看得上他的。
“哈哈哈哈。”大笑的人長着一幅幹淨的帥氣面龐,笑起來的時候卻隐約透出一絲甜甜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傑森,你吼什麽吼?”一個美國女孩對剛剛說話的美國男孩嗔道,随即轉過臉,微笑地對大笑的人說道:“怎麽了,田?”
被稱作“田”的人,自然是田星。
“25?”田星指着蛋糕,對着被學生擁簇着的老師——寧輝笑道,“您還真是咱們東方人不顯老的典範啊!”
話音剛落,男孩女孩們紛紛疑惑了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
“嗯?25…應該也差不多啊。”
“寧今年該不會已經30了吧?”
寧輝聽了他們的話,于是朝田星揚了揚下巴,得意地笑了笑。
正說着,田星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看,原來是自己老爸,于是走到一邊去接聽。
“寧輝今天生日是嗎?”田文秉說道,“替我祝他生日快樂。”
“嘿嘿。也是我們結婚一周年的紀念…”田星笑道,“爸,難道都沒有什麽禮物要送給我們的嗎?”
“嘿嘿…有是有,只是怕寄過去不方便,”田文秉吃吃地笑道,“要不,你們回來取一下?”
“什麽東西啊…”田星說着,心裏慢慢起疑,問道:“老實說,要我回去什麽事?”
“呃…你荀叔叔,他約着我去歐洲。”田文秉說道,“這公司裏沒個人不行,所以想說你能不能回來救個急…就幾天。”
“老爸呀,”田星無奈地道,“你兒子不過是個菜鳥工程師,在這個公司屁股還沒坐穩呢,哪兒能拿得到這麽多的假期啊…人家會開除我的呢。”
“你給我少來這一套。你那工作我還不知道,只要能完成任務,其他管你去死,有的是自由…”田文秉有些急眼,“你看看人家荀齊是怎麽替他老子分憂的,你呢?”
“別急啊爸…”田星嘆了一口,說道,“那我明天去公司說說,看上司怎麽答複再說行吧?”
“你就用緩兵之計吧你…”田文秉還想說什麽,卻被田星趕緊搪塞了過去,草草把電話挂了。
田星轉過頭看着人群當中笑得歡樂的寧輝,傷腦筋地嘆了口氣。
他可真不想和寧輝分開,一刻也不想。
這時,他看到寧輝摸了摸手袋,掏出手機,似乎是來了電話。他看到寧輝朝自己看了一眼,指了指手機,接着便打發了身邊的學生,走出去接電話去了。
不一會兒,寧輝再度進來,面帶微笑地看着田星。後者立刻知道剛剛是誰打的電話,也知道了寧輝微笑當中的含義。
“我若是回去,怕是一兩個月都回不來。你還真相信我爸說的‘就幾天’啊?”田星嘆了口氣說道,“你也太心狠了。”
寧輝向他走了過來,摸摸他沮喪的腦袋,笑道:“我也挺想念咱們祖國的山水…回去走走也不賴。”
田星聞言,倏地擡起頭,露出驚喜的笑容。
于是不知道又是幾個兩年過去,田星和寧輝正在超市購物。
田星推着推車,肩膀上坐着的小女孩又開始鬧騰,給勁兒地在他肩上蹦跶。
“阿moon,再鬧就放你下來了哦。”田星教訓道,“女孩子要有儀态,硬是要騎在爸爸的頭上…爸爸抱着你不是很好嗎?”
小女孩癟了癟嘴巴,于是開始喊:“Dady~~”
田星連忙笑了一聲,拿起旁邊架子上的一袋小零食安撫她。
“怎麽了?”寧輝聞聲而來,看着田星和小女孩,眼神在詢問着。他的手中牽着一個略大一些的小男孩,幹淨秀氣的臉龐上兩只大眼睛撲閃撲閃。
“阿moon聽話,下來和哥哥一起走。”田星滿臉堆笑道。
“我來抱着吧。”寧輝說着便伸出手。
“沒事。”田星趕忙道,眼睛緊緊地盯着寧輝的臉,讨好地道,“我不累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暫時告別了。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