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玉良纨大喊了一聲“蜜蜜”,渾身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一擡眼卻發現自個兒坐在原先開過來的那一輛保姆車上,一旁的雲蘿顯然給他吓了一跳,見他醒了,連忙湊過來:“小首長,你覺得怎麽樣?”
“哥?你怎麽來了。”
“是澹臺少爺叫我來的,他一個人可胡嚕不住你呀……”
玉良纨歪着頭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怪不得自從出了事小金子就不見了,原來這家夥裏通外國,去給前男友同學報信,叫他來英雄救美哇?怪我平日裏把你當豬隊友,竟然給我臨陣反水。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車門一開,小金子動作靈活地竄了上來,手上還拿着一瓶礦泉水:“哇,果然年輕人身體就是好啊,我們小主說你這會兒應該醒了,我還不信呢,喏,礦泉水。”
纨貝勒見了他,傲嬌地一扭頭,做出一副堅決不接受資産階級糖衣炮彈的态度,小金子嘆了口氣:“唉,這可是小主叫我送來的,你自個兒不收的哦。”
話沒說完,手上的水瓶子早就給纨貝勒搶過去抱在懷裏,一面問他:“你們小主呢?”
小金子聳了聳肩,伸手指指車窗外面,纨貝勒一探頭,就瞧見金文玲和澹臺流光站在一起,正在和導演組交涉,看樣子只怕是要對外統一口徑,不要再給彼此惹上什麽麻煩。
金文玲的側臉有些蒼白,身上披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裝外套,一旁的澹臺流光只穿着襯衫,一看就知道衣服是他的。
纨貝勒心裏酸溜溜的,這會兒要是遞給他一條手絹兒,肯定狠狠地咬住了躲在黑暗的角落裏磨牙。
外面可能還沒談攏,忽然見那澹臺流光好像了提高了聲音說了句什麽,導演組的人一哆嗦,交頭接耳商量起來,澹臺流光不耐煩,伸手從上衣口袋裏拿出支票簿,筆走龍蛇寫了個數字,幹淨利落一撕,丢給了節目組的人,雖然纨貝勒沒瞧見那個數兒,看着節目組成員屁滾尿流的樣子,估計是錯不了。
打發了導演組的人,金文玲轉身要走,澹臺流光攔住他,意思是叫他上自己的私家車,金文玲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澹臺忽然就笑起來,那個有點兒天真的笑容玉良纨從來沒見過,原來這個人還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面……纨貝勒心裏覺得悵然若失,他們曾經是一對戀人,有過許多難忘的回憶,而自己和金文玲在一起的時候基本都在見鬼ORZ車門打開,金文玲動作麻利地跳上車來,對小金子說道:“開車。”一面回頭看了纨貝勒一眼:“統一口徑,對外都說是節目組安排的,至于這一次藝人們意外受傷的賠償金,流光都已經支付過了。他們受驚不輕,節目組會負責登門致歉,都是三四線的小明星,也不難搞定。”
纨貝勒想爬到前面金文玲的座位上面去,卻給雲蘿挽住了胳膊,他嘴上不說,心裏十分不樂意他們的交往,纨貝勒也不是真傻,哥哥對金文玲的敵意他或多或少能感覺得到,這也難怪,如果雲蘿将來交了一個總是見鬼的女朋友,玉良纨心裏自然也不會得勁就是了。
見車裏沒有旁人,也不用低眉耳語,就放棄了爬過去的打算,一面問道:“那小子都說什麽了,剛剛是怎麽回事啊?”
金文玲從車窗裏最後看了一眼那座廢棄荒蕪的園林:“那血盆女是流光的一位先人,她是前清格格出身,遜帝雖然退位,架子不倒,嫁過來的時候便不肯把婆家的妯娌們放在眼裏,因此遭了嫉恨,趁着三房少爺去東京帝國大學留學的時候,設局把她擺布死了。”
玉良纨自從做了玉玺拟人,別的見識沒長,這宮鬥宅鬥倒是常見的,自個兒雖然也算是個老手兒,只是他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政策,若不是大哥二哥成天閑的蛋疼沒事兒就找茬兒,他才懶得浪費自個兒的心機擺弄他們,不過每次都是小懲大誡,一家子骨肉,怎麽會下得去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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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聽見這個故事,當真渾身一激靈,搖了搖頭嘆道:“怪不得人家都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由自可,最毒婦人心。可是他們就這麽害死一條人命,難道上頭的老爺子不追究麽?”
金文玲搖了搖頭:“這澹臺大帥原本也是土匪出身,不大受朝廷禮教約束的,如今家裏來了一位格格,終日凝妝枯坐,不侍翁姑,也是寒了他們一家子的心,再說那兩房妯娌也并沒有做什麽,不過是蠱惑了她吸食鴉片罷了。”
鴉片導致了早産,可一家人卻選擇在這個時候進城看戲,把這位格格一個人留在家中,那女子拖着笨重的身子從松軟的牙床上翻滾下來求救,可是下人們住的房間都在一樓外圍,整個兒三層小洋樓裏只有這個女人,求生的本能支撐着她在地上爬了很久很久,等到一家子看完戲坐着馬車回來的時候,一開門就瞧見那個女人的屍體滾在一樓的樓梯口上面,下半身的血跡把整個兒大廳的波斯毯都染紅了……
纨貝勒聽了,渾身都覺得很不自在,替那女子不值起來,怪不得她看到澹臺流光的時候那麽激動,想來這些年陰魂不散,也是為了見到丈夫一面,讨個公道,一面又想起她往生之前的那句話來。
“她說什麽不孝的女兒,又是地方太小,到底什麽意思呀?”
“這個我也不大明白,流光說那女子下葬的時候,胎兒并沒有取出來,也許是因為這個,所以多年來不得安寧也未可知,過幾日我打算陪他去祖墳遷葬。”
纨貝勒別的都不肯放在心上,聽見這句話可不幹了,也顧不得雲蘿高興不高興,一縱身就蹿到了前頭的座位上,勾肩搭背扒在金文玲身上:“我也要去!”
金文玲微微掙了掙身子,也無法躲避他的熊抱,只好認了命縮在纨貝勒懷裏:“這是人家的家事,你去算怎麽回事?”
“這不是正好麽,我也是你的家室呀。”
金文玲實在和他說不通,也不置可否,想來那女子所說必有關竅,流光又生得和先祖十分相似,萬一開棺的時候有什麽兇險,帶上玉良纨倒也是個幫手。想到此處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車子是小金子公司的,最後要開回到金文玲家裏,所以先問了纨貝勒要去哪裏,玉良纨還沒開口,雲蘿倒是先開腔了道:“去我家。”一面報出了地址,纨貝勒冷眼瞧了瞧,見他面沉似水,知道只怕是生氣了,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乖乖的跟着自個兒的竹馬回了單身宿舍。
進了門原本以為要挨罵,誰知雲蘿倒是淡淡的,沒說他什麽不是,招呼他坐下喝水,自己去廚房裏給他煮面。
他手藝很好,還是當勤務兵的時候送到摸魚臺受過專業的料理培訓,雖然不要求特別精細,世界各地的菜肴都多少會一點兒,不過這麽多年了,纨貝勒還是最喜歡吃雲蘿煮的面。
清湯牛肉面,一點點蔥花兒和香油漂在上頭,纨貝勒一瞧口水就出來了,恨不得把臉埋進碗裏吃,一面支支吾吾的說道:“哥,你怎麽不吃啊。”
雲蘿難得地冷笑了一聲:“看了方才那個排面兒,我還吃得下去就怪了。”纨貝勒倒是個天生做玉玺拟人的材料,神經線條和某個部位一樣粗壯,完全不介意,呼嚕呼嚕幾口就把一大碗面風卷殘雲一般拆吃入腹,還很沒有節操地舔了舔碗底。
“嘿嘿,那有什麽,第一次我也不習慣,見怪不怪啦。”那澹臺流光既然已經叫了雲蘿過來給自己善後,該知道他自然都知道,也用不着瞞着,他最明白雲蘿的性子,什麽事情都是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了,倒比破褲子纏腿來的爽快。
雲蘿嘆了口氣,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良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和他不親近了,好像是從玉老爺子退休在家,自己也從勤務兵的工作調到了儀仗隊開始,生活的交集漸行漸遠,慢慢的有了些彼此不再分享的心事。
如今他為了另外一個人身處險境,這種感覺也說不上是嫉妒,就好像一只雛鳥從自己溫柔的掌心飛出去一樣,很在意它會不會再回來,會不會記得原來照顧過它的那個人一樣。
“你又不是靠這個吃飯的土夫子,何必做這樣的勾當,我念書雖然不多,也知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這句話,不說你出身怎麽樣,就是看在阿姨的份上,也不該這麽不愛惜自己……”
纨貝勒知道他的命是用母親的命換來的,也知道自己這麽做很任性,他沒有私心,還和小時候一樣親密地挨着雲蘿坐了下來,雙手托腮歪頭瞧着他說道:“哥,你說這些我都明白,可是緣份的事情很難講的,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電視上看見文玲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總有一句話:‘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作者有話要說: 雁門太守行
李賀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