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丈紅

纨貝勒覺得這小竈兒倒是挺好玩兒的,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春聯兒,上聯是“上天言好事”,下聯是“下界保平安。”還有一個橫批:“有錢”。

他好歹也是個自媒體寫手圈子的小粉紅,雖然不是那些考據黨的對手,尋常這些文鄒鄒的東西還是吃得開的,那對聯兒倒是挺喜慶,怎麽這個橫批這麽俗啊……

随手團了正要扔到垃圾桶,被金文玲攔住了說道:“竈王是家家戶戶都要供奉的神位,不可輕慢,他給你這個自然有益處,留着吧。”

纨貝勒得了聖旨,立刻屁颠兒屁颠兒地把那幾張紅底兒撒金花兒的紙張重新平展開來,收進了自己的書包裏。

珠珠見他們也吃得差不多了,站起來收拾好了東西說道:“微臣告退。”一面對纨貝勒使個眼色道:“送我出去?”

纨嫔知道蘇杭已經過話兒了,這會兒老不死的肯定要跟自己談判,點了點頭笑嘻嘻的說道:“好好好,哥哥帶你去門口打車啊,乖。”一面跟金文玲作別。

兩人從宿舍出來,要經過一段很長的石板路才能走到設有出租車乘降站的校門,珠珠率先開了腔道:“我聽鏡妖說,你找我有事。”

“不愧是祖宗大人,就是快人快語,那我就當着明人不說暗話了,玉太傅既有通天徹地只能,我要向你求兩件寶物。”

“哦?”珠珠見纨貝勒言語之間對他還算客氣,就知道這小子心裏肯定是憋着壞水兒呢。

“什麽寶物,你且說來。”

“本宮要拿到文玲做皇帝那一朝,冊封皇後的寶卷寶冊。”

“你!”珠珠倏忽停住了腳步,原本天真無邪的眼神此時此刻變得陰鸷淩厲,狠狠地盯着纨貝勒。

“皇後母儀天下,須得純陰之體,你身為男子卻要穢亂後宮,簡直荒唐!”

纨貝勒瞧瞧四下裏無人,笑嘻嘻地蹲了下來,與珠珠平起平坐,附在他耳邊笑道:“太傅,我知道你為什麽這麽生氣,因為我幹了你想幹又不敢幹的事兒,對不對?”

“……!”

珠珠覺得自己這四百的心性簡直是白白修煉了,對着這個毛孩子幾次三番的掉鏈子,可是他眼睛太毒,看得清人情世故,當日自己在衆多子弟之中單單算出這個人的命格合适,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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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麒兒尚未成丁就已經駕崩了,并未立後,所以寶卷寶冊也跟随着埋入皇陵之中,以全夫妻殉葬之禮,現在你跟我要這個,我上哪兒去給你弄。”

纨貝勒一下子又跳了起來,接着往前走,過了一會兒,才回過頭來對珠珠笑道:“那是你的事,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要是我在過年的時候見不得這兩樣東西,那你趁人之危強行奪舍的事情,就別怪我不幫你兜着了。”

“……!”珠珠的心髒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當時玉良纨重傷昏迷,魂魄被夏無争的傀攝去,他不是沒有起過這個心思,因為這具幾乎完美的軀體本來就是他為自己精心準備的軀殼,只是因為前期護送金文玲穿越耗費了大量的法力,才使得他的渾天亂地之法出了偏差。

原本以為這小畜生昏死過去渾然不知,原來鬼玺的獨立意識全都記得這件事。在金文玲的公寓之中師徒二人促膝長談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才解開了他對幼弟之死的心結,這會兒知道自己要對付他心愛之人,只怕麒兒再不肯原諒自己了……

纨貝勒看着他的反應,很自負地笑了起來:“小兔崽子,別以為你活了四百年就能算計老子,老子在三皇五帝秦皇漢武的辦公室裏逍遙快活的時候,你這小凍貓子還不知道在哪兒轉着筋呢!”

珠珠停了下來,長籲了一口氣,認輸了似的點點頭:“好,除夕前後,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玉良纨,我張廷樞服你了!”

他擡眼看着纨貝勒那張得意洋洋的臉,雙膝一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纨貝勒還沒反應過來,搔了搔頭上的自來卷兒,大大咧咧地受了他大禮,一面笑道:“哎喲,快起來吧,怎麽這麽客氣啊……”

晴空萬裏,一記焦雷。

纨貝勒這一回傷得挺重的,雷電從他的頭頂灌入,五髒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有的已經被擊碎了,不過這點皮肉小傷對于他身為鬼玺的部分實在構不成什麽傷害,還沒等回到宿舍的時候就痊愈了,就是看上去還是鮮血淋漓的,一臉焦黑,卷毛上還冒着青煙,蘇杭不得已只好把門口宿管的大叔們挨個兒洗了洗腦。

纨嫔回到宿舍可就不幹了,撒潑打滾小情兒争寵一般哭鬧了起來:“金文玲!你師父打我,你說這事兒怎麽處!我的命好苦哇,嗚嗚嗚……”

金文玲雖然幼主登基,也算是當了好幾年皇帝的人了,可是直到這會兒才略略體會到了先皇的苦衷,自己身邊也才不過幾個親近的人,就鬧得雞飛狗跳半刻不得安生,當年父皇後宮三千佳麗,也難怪他仙逝得那麽早……

蘇杭看着纨貝勒快要蹿到一米九幾的個頭兒哭得梨花帶雨,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實在忍無可忍,鑽進盥洗室的鏡子裏避避風頭。

金文玲是個有潔癖的人,随身都會帶着醫用消毒濕巾,這一回倒是派上了用場,把纨貝勒扶好了坐在椅子上,動作輕柔地為他擦去滿身的血跡。

“你不招他,他怎麽會算計你,太傅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

“你你你,你還護着他!哎喲……”濕巾上面的酒精刺痛了傷口,纨貝勒很誇張地叫了起來。“明明昨天才享用過我的身體,這會兒就胳膊肘往外拐啦?渣受……哼……”

金文玲白了他一眼,心說也不知道是誰享用了誰,不過就昨天的情況來看,自己也确實是舒服受用,他臉上微微泛紅,壓抑住自己的绮念。

“別讓我再抓住他什麽把柄,不然,哼哼哼……”纨貝勒還在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總要抓人家的把柄做什麽呢?”

“為了讓他怕我啊。”纨貝勒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看,這就是你和太傅不一樣的地方了。”金文玲說歸說,還是十分憐愛地摸了摸他額頭上面的傷口,才一會兒那裏就愈合了。

“我跟他能一樣嘛,他毛兒還沒長齊呢,有賊心有賊膽,沒作案工具!”

金文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你只要人家怕你,可是太傅卻不要別人怕他,他喜歡別人敬重他。”

“哦,那個我知道,知識分子窮酸臭損的,他長得慢是他的便宜,不然當年帝都浩劫早打死他八百六十遍了。”

“那倒也未必,你只要別人怕你,殊不知他們當面不敢怎麽樣,背後還是要議論你攻擊你、給你使絆子的,尤其是混圈子,更是如此,太傅能把皇朝娛樂做成圈子裏的第一把交椅,就因為別人都不怕他,卻都敬重他。”

“……”

“敬他的人不只是表面恭順,背後也不敢怎麽樣,就連自己獨處一室的時候,只要稍微對他懷有微詞,都要自省悔過,這才是一個人厲害的地方,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不然為什麽敬畏這個詞要把‘敬’字排在第一位?”

纨貝勒聽得磕磕絆絆搖頭晃腦的,倒還真是那麽回事,看來這個珠珠确實還是又兩把刷子,雖然跟自己比不了。

“我小時候太傅總是對我說‘仁者無敵’,因為你就算是武力再強,做事不合常理,終究是霧裏看花水中望月,當不得大用。當年大元何等強盛,幾乎統領全球,卻無百年運數,就是這個道理了,明白嗎?”

纨貝勒很受教地點了點頭,接過金文玲手中的濕巾抹了抹臉,忽然歪着頭說道:“蜜蜜,你說為人處事要符合常理,可是為什麽還要在圈子裏默認咱們的關系啊?”

金文玲低頭幫他擦着傷口,有點兒無奈的說道:“因為我喜歡你。”他擡眼看着纨貝勒的眼睛:“為了你,我不怕違背普世價值觀。”

纨嫔吞了吞口水,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了。他紅着臉指了指自己的褲裆:“蜜蜜,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剛才那道雷是從我的天靈蓋劈進去的,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正好重要部位着地,電流就從那裏出去了,這會兒好像還在流血呢,內個,你的龍涎不是可以愈合傷口嘛,能不能……啊!”

蘇杭正在鏡子裏避風頭,聽着兩個人聊天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忽然不知道為什麽就響起了纨貝勒殺豬一樣的慘叫聲,他從鏡子裏鑽出來,也不敢推門出去,就躲在盥洗室裏偷聽,只聽見纨嫔一直在嚎“蜜蜜輕一點、蜜蜜不要了”……

這是被反攻了的節奏?蘇杭正想着,忽然盥洗室的門被人打開了,金文玲面沉似水地看着他,衣服上崩了一身血。

“你幫他收拾一下,我先回去了。”

皇帝陛下拿出随身的濕巾,對着鏡子沾了沾臉上的血跡,又擦了擦沾滿鮮血的雙手,高貴冷豔地起駕回宮。

蘇杭從盥洗室探出頭來,就看見纨貝勒被人打得捂着肚子在地上直哼哼。看見他冒頭兒了,沒好氣地說道:“看什麽看,沒見過一丈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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