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極,竟是鬧到産生心魔。好在那時師父心細,在她還不自知時,陪着她開解,慢慢化解心魔,不然她如今還不知是什麽模樣。
她現在,依然記得師父那雙溫暖的手……
“姐姐,你說,如果那時……師父與師叔沒有下山,是不是……就、就不會死……?”淩音的聲音又哽噎起來。
淩波有些黯然地低下頭。那時師父與師叔顯然師非下山不可,現在又談什麽是不是?
一年前的三月初,冬淩石荷便各自叫了她們去。淩波到後,冬淩便似是十分平常地交待了許多事,又拿了許多東西給她。之後冬淩便定定地看了淩波一眼,輕輕笑了笑,便說:“淩波,明日一早,我與你石荷師叔便要下山一趟……你要照顧好自己,平日多注意些。這次,約莫要一月左右,方會回山。”似乎是平日師父下山都會有的叮囑,淩波聽着心中的不安卻更加強烈,又帶上些理所當然。
早有覺察,不是麽……淩波于是平靜地開口:“是,師父。恕弟子無禮,冒昧一問……師父師叔,可是去赴什麽約?早有這一天,對……嗎?”
冬淩聞言一愣,随即笑了。“是了,淩波真是一如既往地心思通透。”
“可會,有危……太大的危險?”淩波還是皺了皺眉,小心地問道。
“這,卻是說不定了。”冬淩閉目,“罷了,你回吧。”
次日一早冬淩石荷便出發了,淩波亦是與淩音一同相送。淩波自己并未說什麽。淩音卻是很自然地說笑……不知前日晚石荷如何說,淩音應是并未察覺什麽。
“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啊……”淩音抹了抹眼淚。
是呀……豈至今日,她們仍不知那一段師父師叔下山的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猶記當日殘陽如血,蜀山之上流動着微涼的風。春日的空氣帶着濕潤,淩波卻覺得空氣十分沉悶,或可稱之沉重--清涼的水汽反倒成了催淚符,淚水止也止不住,模糊了雙眼依然擋不住眼前一片刺目的猩紅。冬淩石荷耗盡靈力方得回山,身上大大小小布滿傷口,幾乎成為了兩個血人。草谷師叔費盡心力不休不眠,亦是仍無法挽回師父師叔的性命……
師父師叔所剩的時日已短得不能再短,淩音已是哭成淚人不休不眠地守在石荷身邊。淩波自冬淩石荷回來時哭了一場,之後雖也是日夜不辍地守在冬淩床邊,卻是極令人擔心地沉默再三,至今除了擔憂冬淩偶爾問幾句,其它的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聞不問,一時間竟是連淩音也沒顧及上了。
陪着愈加虛弱的師父,淩波心頭着急已過,卻滿是深深的無力。
“淩波……”冬淩從被低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淩波的手。
“嗯,師父,怎麽了?”淩波閉了閉眼方才轉回頭,這般情景,實是由不得她不想起當年淩家村中母親囑托後事的一幕。
冬淩淡然一笑,臉色卻愈加蒼白。她輕刻了兩聲方道:“淩波,為師天命已盡,無需傷心。你是個好孩子,只是有時候容易自作迷障,讓為師有些放心不下啊……”
淩波心下一恸,淚水便似又欲噴湧而出。好容易方才忍住,淩波勉力一笑,頓了頓才回道:“師父前兩年也勸慰了弟子,現今弟子已是放開許多,也不再那麽容易走死胡同。師父大可放心。”
“也是,淩波一向令人放心。”冬淩點頭,旋即正色,又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地道,“淩波,為師有一個心願,你……可否為為師完成?”
……為?不是替?淩波心中怪異感油然而生,卻也快速答應:“弟子……莫敢不從。不知……師父的心願是什麽?”
一時短暫的沉默,冬淩似乎陷入了回憶,神情悠遠又微露迷茫。淩波也不去打話,連自己也不知在思量什麽。
半晌冬淩回過神來,抱歉地笑笑,聲音輕忽:“我與你石荷師叔,兒時便是要好的玩伴。”說的話卻是有些莫名。
“師父師叔不想是同鄉。”沒有表現任何不解,淩波點頭便答,卻已是心下了然。
想來……是想落葉歸根吧。
“咳,咳……”冬淩忍不住掩住唇咳了兩聲,指縫中滲出了鮮紅的血絲。淩波眼神暗了暗,也沒有點破。
“我只希望,在我與石荷去後,能回到故鄉的丹霞山,合葬于山頂,……我們,希望能夠……庇佑村人。”
“師父,弟子……不知丹霞山在何方。”……丹霞山?淩波想了想,卻定非後世的丹霞山了。
“為師知你不知。地圖……便在矮櫃中,之後你再找吧。”冬淩的精神似乎好了許多,“淩波,為師許久未聽你唱歌了,幾年前還聽你唱過呢……不如,現在唱一曲吧……”
淩波聞言一愣,才恍然憶起她才入蜀山那年,在唱《千山雪寂·七夜雪》時,師父正是在她身旁。
淩波心中已然傷痛起來。
“好。”淩波閉目,輕輕回握冬淩。
我埋下沉默百代的紅塵,往事清冷,便擁餘溫入夢。來日酒溫,誰來為我滿斟,雪沒青鋒,忘懷江湖深深……
方才之時冬淩已只是回光返照,此時便在淩波越來越輕卻久久不停歇的歌聲中再也不複生息。
時隔不久,石荷也是悄然去了。
時值清明時節。
“已經是……第二年了……”
之後淩波便帶着渾渾噩噩的淩音找到丹霞山,将冬淩石荷二人合葬。
去年,她們也是這般,踏着往年落地的枯楓祭拜冬淩石荷。
已經是第二年了嗎……淩波擡手望天,神情恍惚。她又想起了幾年之後即将發生的宿命。
心魔已被冬淩根除,卻是不用擔憂後來因為龍溟而産生心魔。她現在努力練功不辍,應是比之原淩波要強上些許。她實在不想最後依然是那般令人不甘的結局。至少,能夠改變一些……
下定了決心,淩波握了握拳,道:“淩音。這世間……沒有如果。”
“啊?”淩音怔了怔,垂頭靜默了半晌。她亦是不笨,自然明白姐姐想說什麽。
“我們要做的,是一開始盡力改變,努力阻止這些事發生,而非半路去充當程咬金……”淩波閉目,“不管是母親還是師父師叔,若非我們太過弱小,什麽也不能做,又怎麽會眼睜睜地看着她們逝去?”
“……”
“歸根結底,我們要努力變得更強,也不至在意外突發之時束手無策。”雖是一貫的平靜聲線,淩波眼中卻是閃着堅定,“命由天定,然而衆生歸途莫過于輪回。我們的一生之中,可以改變的事數不勝數……淩音,你說……是也不是?”
淩音又是低頭沉默了半晌,最終舒出一口氣,擡起頭,眼角猶帶淚痕,卻是笑開了:“嗯……姐姐說得對。”
淩波微微勾了勾唇角,點頭輕聲道:“師父與師叔聖靈有知……定是會放心許多。”
無念酒家何處有,且莫遙指杏花村。
謹以此章,祭奠逝去的親人。
陸、宿命溟波終得遇
丹藥房中藥香萦繞,裏面是兩個常駐的身影。
淩波幫草谷檢查比對着藥材與藥單,卻是有點心不在焉。此時依然還是掌門的一貧師伯派她獨自下山除妖,明日便要下山。在過些日子,便是折劍山莊品劍大會召開的日子……
“淩波,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心事?”草谷早便發現淩波的異常,趁着爐中丹藥無須照顧的空閑,擔心地問。
淩波被草谷的突然出聲驚了一下,慶幸自己沒有出差錯的同時,收整了心緒答:“無事。只是掌門師伯派弟明日下山除妖,稍微有些擔憂。”
“你還是老樣子,回答人首先讓人安心。”草谷搖頭安慰道:“你也并非初次下山,雖說此次時日稍久,卻也應不會有何大礙。除妖也是為護蒼生,如今的蜀山并非從前,應殺之妖才會除之。蜀山門下不求仙道,但求蒼生。以你悲憫之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的很好。”
“……”她不過是因為經歷過死亡,才不願見到傷痛甚至死亡罷了,“謝師伯開解。”
“無需言謝。這裏我再叫一人來也無妨,你便先回去休息吧。”
“是。”淩波也順言退了出去,她也有些心緒不寧,實在也做不好什麽事。
“姐姐,姐姐~”回房不久淩音便找了過來,“姐姐,草谷師伯說,折劍山莊發來了今年品劍大會的帖子,她準備讓我和鐵筆師兄一起去呢。”看來她方出丹藥房,正與淩音錯開。
“是嗎?太好了。”淩波點頭,心中依稀泛起了熟悉感。
淩音臉上隐隐有着興奮,期待與不安:“我還從沒有去過這種武林大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