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邁這三天,可以稱作他人生中最恣意滿足的時光。

餘漾讓他陪自己上香,要沐浴淨身,還給了他一套西服說想看他穿。他平時可是很少穿這種衣服的,一年到頭浸在血裏,哪有幾回正裝出門的機會,西裝面料挺闊高級,上身後斯文俊逸,風度翩翩,餘漾給他打領帶,動作有些笨拙,他笑了笑,自己接過來整理,打出一個利落漂亮的結。

餘漾突然問他:“阿狩,你怎麽這麽熟練?你以前該不會是白領吧?”

他說:“你猜。”

“我猜你是。”

“猜對了,我是個經濟犯,偷了公司好幾個億。”

餘漾問他:“然後呢?”

他摸摸她的臉:“然後?然後就判刑了。”

“那你是怎麽來到這的?”

“逃獄。”

餘漾一巴掌糊到他頭上,“真的,你要是不說最後一句我就信了。”

他的聲音帶着笑意:“最後一句怎麽了?”

餘漾諷刺道:“在中國?逃獄?你當我是傻子。”她冷哼一聲轉過身,涼涼地道,“你都不如說你是警察派來的卧底。”

他湊近她的耳朵,故意用氣聲道:“我就是卧底的緝毒警,你信嗎?”

她的笑容有些怪異,嘴角的弧度揚得很高:“是嗎?你喝咖啡喜歡加糖嗎?”

他面不改色:“我不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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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漾用胳膊肘拐拐他:“那你就走開啦!不要耽誤我吃早點!”她一連放了兩塊方糖,緩緩攪拌開來,把奶泡點在他鼻尖上,他讪讪地用紙巾擦掉。

吃完早餐他們去契迪龍寺,古剎經歷過地震呈現半損毀的狀态,莊嚴肅穆卻不減半分,脫了鞋子,餘漾穿着一身純白的長袖長裙,輕車熟路地上香,念梵文佛經,神情淡淡的,有種超越性別的純澈空淨的美。

她雙手合十,拇指觸于額際,再慢慢地額頭貼地,姿态十足虔誠。兩人跪拜着,就像一對拜天地的璧人,又像兩個被聖光普照的嬰兒,安寧地接受着洗禮。

傍晚,他們又依偎在別墅的泳池旁看日落,他撫摸她綁成低馬尾的長發,看她沉靜如水的側臉,餘漾會唱許多粵語老歌,據說是為了讨鐘坤的喜歡學的,她清涼低緩的音色滑過耳膜,配着山抹微雲的美景,讓他耽溺其中,不可自拔。

“你還為鐘坤做過什麽?”他酸酸地問。

餘漾随口說:“忘了。”

“記得的呢?”

“你确定你要聽呀?”餘漾笑着,眉心卻聚着,那是有些牽強的神色,他的心一下就軟了,吻開她的憂愁:“別說了,我不想聽。”

不難想到,她從五年前的稚拙青澀變成今天的樣子,餘漾到底經歷過什麽,她為了活下來都付出了多少代價,她是怎麽輾轉爬上鐘坤的床的?又是怎麽按照他的喜好打造自己?他不會批判女人用肉 體做交易尋求庇護的行為,他只是心疼,餘漾本來可以有美好燦爛的人生。

他恍然覺得疤獅死得還是太便宜了,他應該一刀一刀剮了他的。

傍晚起了點微風,一會他就要啓程去磨丁口岸,短暫的溫存後又要分別,他俯下 身,在餘漾額頭覆上一吻:“不要盛開了。”

不要盛開了,我的玫瑰,開得越豔,凋謝越快。

餘漾眼神錯愕,回過神用力推他一把:“走啦,婆婆媽媽的。”

他轉身剛邁出步,忽然聽到一聲顫抖的呼喚。

“阿狩!”

餘漾又叫住了他,風吹來缥缈又潮濕的三個字,她的笑眼閃着水光,“保重啊。”

他也笑了一下,溫柔沉穩,“保重。”

他和榮二剛彙合,榮二就告訴他不去磨丁口岸了,他們得回基地。

“怎麽了?”

“我怎麽知道,坤哥有事吧。”榮二叼着煙開車,油門都踩到了底。

他也不再問了,反正鐘坤有什麽打算誰也猜不出來的,奔波了一天,他們才回到鐘坤所在的基地,這裏只是他龐大的毒品王國的基地之一,方圓一百多公裏都是他的勢力範圍,男人穿着花襯衫大褲衩,正在跟一群兄弟喝酒聊天,見他們到了又吆喝過來坐,他喊了聲“坤哥”,鐘坤還拍拍他的肩膀,意味不明。

兄弟們喝着酒,有的不由抱怨起來:“現在金三角都改叫旅游區了吧?照金新月和南美差遠了,我們這些人混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是啊,亞洲市場是越來越窄了,尤其是香港和大陸,老撾緬甸也都在鏟除罂粟!你們看看現在道兩旁種的都什麽?水稻!”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念叨着沒活路雲雲,鐘坤又何嘗不知道現在的形勢,金三角本來就面向亞洲市場,現在一方面是以中國為首的亞洲國家掃毒力度太強,另一方面是罂粟田大幅縮減,貨源緊張,銷路又窄,再這麽下去,他這個大毒枭只是徒有其名。

鐘坤的酒杯落在桌上,不輕不重“铛”的一聲,兄弟們都安靜下來,他拄着下巴,緩緩道:“這樣下去不行。”

“坤哥,那我們怎麽辦?”

“我要去趟阿富汗,馬赫迪、阮輝、榮二、還有阿狩,跟着我。”

他安排完,幾人都頓了一下,唯一讓人質疑的因素就在最後那個名字上。

他的身手和實力其實很突出,只是一向不被鐘坤信任,不知這次為什麽要帶着他,連他自己都微微訝異。

鐘坤笑問:“怎麽?阿狩,你不願意?”

“不,”他敬了鐘坤一杯酒,“坤哥,我去。”

他們很快就準備出發,臨行前又夾了個人,一個叫紀永的外科醫生,小圓臉自來卷,是個話痨,咋咋呼呼的抱怨鐘坤,不想去非要逼他去,老讓他治惡心吧啦的傷口雲雲。

紀永叨咕半天沒人理他,他郁悶地去整理醫療箱,看見他正在裝備武器,招呼了一聲:“喂,新人?你就是阿狩對吧?”

他點點頭,紀永說他:“你可少受點傷,別讓我太難做啊?”

榮二聽見了取笑他:“對,阿狩,你得聽他的,因為傷太重了紀醫生只會準備骨灰盒。”

“去!!”紀永急了,蹦着踹人家還沒人肩膀高,直接用門拍,把榮二攆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他們倆,他備好了槍支彈藥準備出門,突然有人叫了他一聲。

紀永問:“阿狩,你喝咖啡喜歡加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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