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誰也沒想到，“回國”的機會這麽快就來了。

鐘坤說他要去一趟香港，兩三個人就夠，不要張揚。

“阿漾也一起去吧，很久沒回國了吧？”

餘漾已經恢複了女裝的扮相，看了眼男人的身後，還沒說話，鐘坤笑着問，“你看阿狩幹什麽，他也去，再怎麽說去中國還是中國人方便，是吧？阿狩？傷好了嗎？”

他點點頭，“都好了，坤哥，需要做什麽準備嗎？”

“沒什麽好準備的，收拾收拾你們自己，尤其你，榮二，別讓人認出來。”

“是，坤哥。”榮二應了一聲，他現在在境內還是通緝犯，出門必須得易容。

與他完全相反的是鐘坤，他的大名在國際刑警組織和中國警方中早已不是秘密，但那些警察至今都沒掌握這個金三角大毒枭的真實樣貌與詳細信息。

他就那樣大搖大擺地踏上了香港的街頭，襯衫短褲人字拖，随意的像去家門口的市場買菜，與兩個警察擦肩而過，還不小心撞了下肩膀，男人摘了墨鏡賠笑，“對不起啊長官。”

兩個年輕的警官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而是瞄了幾眼他旁邊的餘漾，走遠了才開始私語，“那妞兒也太漂亮了吧？”“第一眼我還以為是哪個明星啊……”

他們不會知道，剛剛與他們擦肩、朝他們道歉的，是美國懸賞了500萬、他們做夢都想抓住的毒枭鐘坤，他們也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笑容中的輕浮不屑，鐘坤摟着他漂亮的女人從警局前坦坦蕩蕩地經過，連頭都沒側，那是他對所有警察、對警方和法律，最大的蔑視。

“坤哥，鄭先生先到了，在裏面等你。”榮二湊過來小聲道，鐘坤點點頭，走進了這間豪華別墅的地下室，榮二在門外守着，和幾個面生的馬仔一起，他現在的容貌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臃腫又油膩，胡子挺老長，醜得格外別致。

鐘坤在裏面談事兒，他們就在外面幹靠，這對餘漾來說其實挺無聊，他百無聊賴地攪咖啡，“我想出去逛逛。”

榮二連忙阻攔：“大嫂，要不等坤哥出來了再去吧，這樣太不安全了。”

“我有什麽不安全的？我又不是和你們一樣犯法。”

榮二哽了一下，這哪裏是犯不犯法的問題，這是她會不會跑的問題，他對餘漾了解不多，平常見面也很少，他只知道這個女人的地位和鐘坤以往所有的情人都不一樣，萬一她出點什麽事，他大概要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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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阿狩跟着我總行了吧？”餘漾嘟起嘴巴，已經很不滿。

“大嫂，”榮二很為難，他想進去問一下鐘坤，又不好打斷人家商事，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他皺了皺鼻子，“阿狩，你還有事對吧。”

他點頭，“坤哥交代我去給大嫂買東西。”

餘漾高興地跳起來，“那正好，我也要看看，我們走吧！”

榮二看了眼低調沉穩的他，心裏很怪異，明明是順着他的話說，意思卻不大對味兒，還搬出了鐘坤來壓人，他遲疑的一瞬，餘漾已經推着人跑出去了。

天黑了，他們走到別墅外面，誰也沒提買東西的謊言，反而不約而同望了望幕布似的天空，餘漾什麽都看不見，一片漆黑正如他瞳孔的底色。

“怎麽沒有星星呢？”

“星星就在那裏，只是我們看不見它。”

“為什麽？”

“香港是全球光污染最嚴重的地方之一。”

餘漾忽然側頭看他，“阿狩，你真的有辦法嗎？”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毫不遲疑地點頭。

餘漾的心顫了顫，張張嘴，很艱難地說出那幾個字，“我……我……阿狩……我有點……有點想回家。”

說完這句話，餘漾的力氣像是被抽幹，周圍的風景都浮了起來，他開始分不清哪個是虛幻，哪個是現實，家？學校？金三角的毒窟？這都是真實存在的嗎？他真的能回去嗎？他真的還回得去嗎？眼前的夜色迷了他的雙眼，餘漾腳下不穩險些摔倒，一把被人接在懷裏，他聽到一個堅定卻喜悅的聲音。

“我現在就送你去碼頭！”

然而喜悅還維持不到一秒，變故突生，別墅頂層的玻璃突然被撞碎，一個人墜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兩人面前的噴泉池裏，随着屍體掉下來的是無數尖銳的碎玻璃，他敏捷地摟住餘漾滾向樹叢，可餘漾的手臂還是不小心被豁開了一條長長的血口子。

整個過程發生得極快，榮二已經從房子裏出來，喊他，“阿狩！”

他脫下衣服綁在餘漾的手肘上給他止血，把人藏在樹後，不顧自己背後的劃傷，從後腰拔出手槍上膛立刻往裏跑，“阿漾！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你等着我，要等着我啊！”

再次擡起頭，餘漾已經看不到他的影子了，他按着流血的右臂，忽然感覺自己太得意忘形了，他在做什麽美夢呢？

家，就像被城市的光芒隐蔽的星星，它就在那裏，可是他回不去，早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