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直到目前為止，與鐘坤明裏暗裏的博弈他都處于被壓制的狀态，時間和精力耗出去，卻沒有換來任何成果，十七個小時後，他将失去留在鐘坤身側的機會，屆時，他再想探查什麽，都是難上加難。

所以在這之前，他必須展開行動。

紀永卻突然幽幽地叫住他，“先等等，阿狩。”

“紀醫生，我們時間不多了，最新的消息，”他指了指左小臂，“三號基地的貨很快就會出向雲南。”

紀永明白他這個動作的含義，那是他親手植入餘漾手臂的監聽芯片，這一舉動本來就是冒險，他不能肯定鐘坤會把所有秘密都告訴一個情人，但餘漾的地位着實不一般，至少鐘坤從來不讓她避諱和兄弟商事的場合，或多或少他們都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醫生仍是嚴肅地道：“等等，響箭。”

響箭，是他的代號。

這個代號，一瞬間把他拉回三年前，上級剛剛向他交付任務的時候。

刑警總隊韓總往他面前擺了一份資料，“這個販毒組織的頭目叫鐘坤，香港籍，具體年齡和相貌未知，他是活躍在金三角一帶的頭號大毒枭，極度陰險狡詐，你的任務就是滲透到他的組織，配合行動，捉住鐘坤，一舉剿滅他的犯罪團夥和運毒暗線。”

他毫不猶豫，敬了個标準的軍禮：“保證完全任務！”

“我要在事先和你說好，此次任務難度很大，危險系數極高，我們派出的偵查員基本上全軍覆沒，他們用命換來的資料就只有這一頁紙，你的行動也很可能一無所獲，是為那些後輩鋪路，你做好準備了嗎？”

他堅定的眼神猶如雪夜裏的火種。

韓總拍拍他的肩章，“你的代號叫響箭，到了以後會有人和你接頭，他叫魚鷹，和我們不屬于一個系統，但他會協助你完成任務，記住這個暗號，他會問你‘你喝咖啡喜歡加糖嗎’，你要回答‘我喜歡加三分之二的牛奶’，明白了嗎？”

“明白！”

交付完任務，那個一身警服的男人認真凝視着他，向他敬了個禮，“從現在開始，你的身份在公安內網是最高機密，外界眼中你已經是一名有販毒前科的殺人犯，你要在家人朋友的誤解當中，單槍匹馬，深入敵腹，孤軍奮戰，許清晝同志，我敬佩你。”

彼時，他就已經決定抛棄自己的姓名，活成另一個人——阿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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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這一路是多麽艱險莫測，對他來說，第一步不是執行任務，而是活下去。剛踏入金三角的他，連鐘坤的面都見不到，卻機緣巧合加入了鐘坤的敵對陣營，他又不得不手刃康駿，拿着投名狀向鐘坤投誠。

每一步都是險棋，卻堪堪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

唯一的意外，就是餘漾。

他沒想過這灘污濁的爛泥上會開出一朵風情柔弱的花，還勾去了他的心，從此他的行動總帶着一絲顧慮，他不想餘漾死。

他再次審視着面前這個瘦小的醫生，平靜道：“魚鷹。”

紀永點頭說：“你們韓總和我的頭兒說過你。”

“你的上級是？”

“我和你不一樣，我屬于國際刑警組織，已經滲透八年了，聽着，我現在來找你，冒了非常大的風險，如果你的身份暴露，我也會被你連累。”

紀永壓低聲音，兩個人匿在林間，周圍寂靜得可怕，“我需要你确認，鐘坤為什麽讓你去墨西哥，你是不是已經暴露。”

他沉默半晌，篤定道：“不可能。”

“從來沒有一個人令他如此警覺，你難道沒有深思過其中的原因？”

的确，他也早有疑慮，鐘坤對他的試探明顯超出了正常的限度，按理說，他為他擋過槍，和他合作解救過餘漾、突圍了康睿，那麽多次出生入死，他早該獲得鐘坤的信任，為什麽直到現在，他一直被防範，甚至被推遠？

紀永又問：“你以前，認識餘漾嗎？”

他搖搖頭：“從沒見過。”

“你不認識她，萬一她認識你呢？”

醫生的話讓他腦子裏的弦倏然繃直，拳頭握緊，一言不發。

“鐘坤應該只是懷疑，還沒确認你的身份，否則他早就殺你了，我再次提醒你！”紀永拽住他的手腕，“你要小心餘漾！不要小看那個女人！也許她掌握的情報，要比你多的多！”

他呼吸沉重，忽然有一種被猛獸咬住喉嚨的窒息感。

“我們要盡可能利用她，阿狩，你還有16個小時30分鐘，很抱歉我不能和你一同行動，因為我的身份比你隐蔽，我賭不起。”

他明白紀永的意思，雞蛋不能裝在同一個籃子裏，如果兩人一起，行動失敗就是全軍覆沒，他的性命已經處于高危地帶，紀永自然要優先保全自身，這不是自私，而是集體利益最大化的唯一方式，換做他也是如此。

接下來，他就要想辦法和警方聯絡，遠程配合他們搗毀三號基地，只有這樣才能阻止那批麻古被運往西雙版納，這聽起來像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每一個死在金三角的緝毒警，都把它當成最光榮的使命。

兩人對視一眼便分頭行動，紀永又化身為那個不太正經的話痨醫生，而他，悄無聲息放倒了一個巡邏的越南民兵，換上他的衣服，潛進了漫無邊際的黑夜。

六個小時過去，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