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餘漾驚悚地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鐘坤居然讓他殺人,而且殺的都是平日裏認識的人,這些人形形色色,雖說也不甚相熟,但他們見了他好歹都露個笑模樣,喊過一聲“大嫂”。
他遲遲沒有動,男人直接扶着他的手握槍,一個一個地對準目标,問:“這個是嗎,阿漾有五秒鐘的時間來考慮。”
被他指着的是個矮小的平頭青年,那人被吓呆了,大聲求饒:“坤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昨晚一直在睡覺!阿沙能證明!阿沙!你他媽說句話!”他拽緊了身邊的高壯大漢。
鐘坤不聽他的話,在餘漾耳邊輕輕倒數,同時食指微收,餘漾的指尖被夾在扳機與男人的手指間,那股壓力像個漩渦,似乎要将他吞噬,耳畔傳來一聲低沉的“一”,餘漾慌亂地掙動,“不是!坤哥!不是他!”
“砰”的一聲響,子彈在餘漾的動作間射歪了,青年當即掉了半個耳朵。
他捂着左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去撿地上的半片肉,鐘坤冷冷地吩咐:“紀永,去給他縫合。”
“是!”醫生拿着醫藥箱去摻他,那青年被扶下去,顫抖道:“謝、謝謝坤哥。”
餘漾還在發愣,鐘坤又握着他的手,指着下一個目标,一個絡腮胡的男子,“五、四、”
“坤哥!我不懷疑他!”他搶着道,餘漾記得這個人曾經給自己看過他女兒的照片。
鐘坤笑了笑,“阿漾,你可要好好想想,內鬼就藏在這些人中間,如果你放過了他,他今晚跑來殺你怎麽辦呢?”
衆人鴉雀無聲,屋子裏的溫度降到冰點,他們太熟悉鐘坤的一貫作風了,面對卧底,他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時間人人自危,彼此打量的目光中充滿複雜的探尋意味。
槍口一個一個指過那些人,阮輝、榮二、馬赫迪……餘漾不知道怎麽辦,只能接連不斷地搖頭,鐘坤托着他發抖的小臂,嘴唇貼在他柔順的頭發上,慢條斯理道:“阿漾,如果一個都不選的話,這些人全部都要葬進安南山,你也不想吧。”
餘漾抿着唇,臉色白得慘淡,他知道男人說到做到。
“最後一個,阿狩。”鐘坤輕聲道,“你懷疑他嗎?”
餘漾從來沒覺得五秒鐘是那麽的漫長,仿佛過了一輩子。
男人開始了倒計時,“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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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然想起自己的家,那是一個非常傳統的中式家庭,爸爸是個嚴肅古板的男人,媽媽溫柔漂亮,很會做菜,他現在仍然想念媽媽做的蛋炒飯的味道,他和妹妹每次都一人吃一大碗,妹妹今年幾歲了?餘遇應該是高中生了吧?該死,他自己連初中都沒畢業啊,被那個傻裏傻氣的小丫頭超過去了,以後他還怎麽教她讀書?不對,以後?應該沒有以後了吧。
“四、”
他曾經有個理想,做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倒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只是偶然有一次從爸爸那裏看到一張照片,照片裏溫柔帥氣的小哥哥淡淡微笑着,他的眼睛被陽光照成琥珀色,一身板正筆挺的制服,一塵不染的皮鞋,俊得耀眼。他開始幻想自己穿上這身衣服會是什麽樣子,也能和小哥哥一樣帥嗎?他拿着照片去問爸爸這是誰,男人收起照片,告訴他這是剛調到緝毒總隊的人才,不許亂動東西。
“三、”
他被抓走的時候還以為這是一次普通的綁架,只要肯交贖金,綁匪會放過他的,直到被強 奸,他仍然抱着這種天真的想法等待警察叔叔的救援。可惜他什麽都沒有等到,他們不是綁匪,他們是毒販,他們不是為了錢,他們只是想報複。誰讓他是緝毒警察的兒子,誰讓他爸爸剛好繳獲了他們的毒品,惹來這些毒販的記恨呢。
他的唯一作用,便只有洩憤。
“二、”
他痛恨毒販,那些人沒有人性,根本不算人,可他又偏偏被一個毒販所救,那麽深的潭子,他都快被淹死了,那只強有力的手一下就把他撈起來,男人掰過他的臉瞅了瞅,手指掏出他嘴裏一團肮髒的破布,撫摸他冰涼的下唇,音色低緩而悅耳:“活的。”
是啊,活的。
他還活着,他還要活下去。放棄了才是真的認輸了不是嗎?他還沒有輸,就算是躲在這個壞蛋的羽翼下,他也要活下去,爸爸媽媽還在等他,總有一天,他總有一天要回去的。
“一、”
餘漾滿臉淚水,隔着濛濛的水霧,他看見那雙澄靜的眸子,他一動不動,那麽坦然,那麽鎮靜,仿佛在安慰自己,別怕,阿漾,別怕,打死我吧,如果一定要死,我願意死在你的槍下,在清邁的契迪龍寺,在漫山遍野的罂粟花田裏,我已經愛過你了,沒有遺憾,沒有一絲遺憾,真的。
他崩潰地哭出了聲,扣動扳機,兩個人都閉緊了眼睛。
“咔噠”一聲,靜悄悄的,沒人出聲,也沒人倒下。
鐘坤狀似不解地掂了掂手槍,“诶?沒子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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