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餘漾拆開男人腰間的繃帶,用鑷子緩緩揭去緊貼在傷口上的敷料,他的動作已經輕得不能再輕,鐘坤還是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脖子上的青筋倏然凸起。

“疼了嗎?”他緊張地問。

男人朝他笑了笑:“還頂得住。”

餘漾抿抿唇,小心翼翼地給彈孔周圍的皮膚消毒,又用無菌紗布覆蓋傷口,繃帶固定敷料。這一套操作他做起來非常熟練,因為這些天鐘坤的傷口換藥都是他負責的。起初,那過于血腥的場面他看着都生理不适,漸漸的便習慣了。餘漾有時也會想,原來鐘坤也會這麽虛弱,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嘴唇毫無血色,去衛生間需要人扶,他會病,也會死,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坤哥,等傷好了你準備幹什麽?”餘漾随口一問,手裏還剝開一顆糖,遞到男人嘴邊。

鐘坤張嘴含住那塊水果糖,咔嚓一聲将它咬碎,痞裏痞氣地說:“搶回地盤,兩年之內重整旗鼓,然後……”

餘漾幹脆地把他面前的托盤端走,隔着一條門縫冷冷地道:“然後把妹,把你的情 婦都找回來,天天嗑藥享樂,最後一個人孤獨終老,這就是你理想的人生吧?”他真想一巴掌呼他臉上,都這個地步了鐘坤還在計劃那些事情,他還想回去賣白粉嗎?還想做回那個呼風喚雨的大佬?那他之前答應自己的算什麽?

餘漾生氣的時候板着一張臉,嘴巴也抿得緊緊的,鐘坤見他把人逗過頭了,又趕緊喚了一聲:“阿漾,別走啊,我開玩笑的。”

“開什麽玩笑,你就是這樣想的!”

“老婆,你過來我跟你說。”

餘漾站在門口,剛想邁進去又頓住了腳步,一直以來他對鐘坤的話都是絕對服從,以至于養成了生理習慣,餘漾有些懊惱,他現在就算不聽他的,他又能将自己怎麽樣呀?餘漾揚了揚秀氣的眉毛,故意挑釁道:“憑什麽過去?誰要聽你說?”

鐘坤挪了挪身體,傷口被肌肉牽拉,疼痛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深呼吸幾次來平複痛楚,作勢要下床。看他行動不便的樣子,餘漾又顧不上那些了,匆匆把人按回床上,他不高興地嗔他:“你老亂動什麽!”

“故意的。”鐘坤說。

“……”

餘漾扭過臉不想再理他,男人卻用指尖撓他的手心,“老婆,看我一眼啊。”

“你有什麽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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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好看嗎?”他狎倪地笑起來,眉眼間有股邪氣,鐘坤掰過餘漾的臉直視自己,他們的對視總是餘漾率先閃躲,他不知道鐘坤眼中是什麽,是一種多麽深刻的東西,他也不敢看,從來都不敢看仔細。

他偏着頭,鼓起勇氣說:“不是都答應我了嗎?不做壞事,你是不是還想過從前那種生活?想和警察報仇?”

從前那種生活?鐘坤輕笑了一下,他從前過的是什麽生活呢?從小就生長在毒窟,說是随波逐流也好,是沒有選擇也好,淤泥裏只能催生出醜陋與罪惡,從香港的堂口混到泰國的黑幫,他窮的時候露宿街頭,和流氓地痞打架鬥毆;富了以後花天酒地,在女人和鈔票中尋歡作樂。無論是哪種日子,鐘坤都過夠了。至于和警察報仇,也許從前的他會這樣打算,但現在,他不想成為那些無辜親屬的加害者,不是因為良心發現,他只是想起餘漾。

男人故作憂傷地嘆道:“阿漾,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啊,答應你的事情你老公什麽時候沒做到?我怎麽會跟那些警察一般見識?再說……”

餘漾問:“再說什麽?”

鐘坤得意地笑着,“再說你都跟我走了,對于有的人來說,難道不是我贏麽。”

“有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餘漾想到他心情複雜,不想談這個話題,于是又掏出一塊糖堵住鐘坤的嘴。

男人抱着他把含化的糖塊哺過去,四片唇疊在一起厮磨,甜蜜的草莓香沁人心脾,直到這顆糖碎成小粒,融化在兩人的口中順着食道滑下,鐘坤意猶未盡地吮着餘漾嘴巴裏甜津津的口水,有些情動地問他:“糖哪來的?”

“苗醫生的兒子給的。”

“他的兒子?”

“是呀,都六歲了,活潑又可愛,”餘漾誇張了幾分,又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你羨慕嗎?”

鐘坤嗤了一聲:“他羨慕我還差不多,哪找來這麽活潑可愛的老婆。”

餘漾用手背冰了冰發燙的耳朵,跑進衛生間雙手捂住臉,緩了好幾分鐘才驅走半邊身子的麻意,他知道這家夥會哄人,可他還是抵不住“老婆”兩個字從鐘坤嘴裏說出來時,那種柔軟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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