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稍微有一點反偵查能力就知道,打完電話銷卡是基本操作,許清晝只從那通電話中獲得鐘坤十幾分鐘前的位置信息。目前的着手點仍然是餘漾身體裏的定位器,技術員在嘗試攻擊定位系統的新型防火牆。同時韓總和上面請求了當地的警力支援,有了特警隊加入,附近街區得到封鎖,碼頭輪渡全線停航,地毯式的搜索加上技術攻破,追蹤效率大幅提高。

一個多小時後,小型快艇被緝私艇極速追趕,同時空中飛來一架警用直升機,鐘坤再次身陷絕境,比上次在基地被包圍的情況更險峻,因為這裏是無處可逃的大海,他身邊還有一個必須護住的人。

餘漾剛剛還在迷糊,忽然被劇烈的轟鳴聲吓到,他打了個激靈,緊張地握住男人的手:“他們、他們怎麽追上來了?!”

男人揉按着他僵硬的骨節,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別怕,老公在。”

這一幕堪稱荒謬,他躲在壞蛋的懷裏,在畏懼警察。

餘漾把臉埋進鐘坤的頸間,啞聲說:“老公,我不敢看。”

“那我們就不看,漾漾,閉上眼。”

男人的語氣溫柔到令他無措,在面對別人的時候又變得冷冽。鐘坤命令開快艇的馬仔速度再提高一點,那個馬仔卻有點慌了,“坤哥,直升機裏有狙擊手瞄我呢!”

男人擡頭瞟了一眼,受距離和天色影響,他其實看不太清。但是狙擊手看他們都清清楚楚的,人家都裝備着高精度瞄準具,上下兩個光路分別是微型熱成像觀瞄儀和直瞄白光通道,探測識別他們簡直輕而易舉。

警報聲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鐘坤停止加速,釋放人質。男人卻充耳未聞,直接踹開馬仔親自去開快艇,他靈活地改變着航線,使狙擊手的瞄準多了很多幹擾。

幾架緝私艇編隊不斷在靠近他們,許清晝緊抿着唇,盯着前方的情況,耗時間對他們來說是沒有益處的,再拖下去只會給鐘坤進入公海的機會,到時他們将無法對他采取行動。

他冷靜地吩咐下去,“用水炮。”

“是!”旁邊的人立刻開始調試方位,朝着船只的動力設施進行灌水射擊。

水炮是一種長形消防槍,平時用作艇上的消防安全工作。此時它是最合适的工具,不會傷害到人質,只破壞導航和動力系統,果不其然,快艇的速度肉眼可見地降下來了。

餘漾還來不及問怎麽辦,驀然一回頭,看見靠近的緝私艇上有個年邁的似曾相識的影子,那一瞬間,他迷茫地眯起眼睛,視線又突然被男人的手掌阻隔,鐘坤說:“漾漾,別看。”

餘漾看不見,卻能聽見。

Advertisement

他聽見來自五年前的聲音,來自那個山一樣沉默的男人的呼喚,沙啞中藏着痛苦,甚至有些哽咽,他說,漾漾,和爸爸回家。

爸爸,家。

餘漾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又被鐘坤扶住,男人在他耳側淡淡地問:“後悔了嗎?”

他咬着唇,有些濕熱的液體從男人的指縫間溢出。

“漾漾,”餘章平顫抖着喚他,“對不起,是爸爸來晚了……”他除了道歉,其實不知道該說什麽,本來也想好好收斂情緒,可他到底是年紀大了,五年沒見的兒子赫然出現在眼前,一向冷硬剛毅的餘章平五髒六腑都抽搐着疼痛,已然無法控制面部表情。

他的孩子長大了,出落成令他感到陌生的模樣。

餘章平參加工作二十多年,出生入死數不清多少次,他有那麽多功勳,無愧于國家和人民,也無愧于他心中的信仰,可他唯獨對不起他的兒子。

要不是因為他餘漾怎麽會遭遇這些?他應該和所有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健康快樂地長大,而不是淪為毒販的附庸,是他的大意害了餘漾,斷送了他本來可以光明的人生。這一刻他作為一個最普通的父親,沒有辦法不自責,不心疼孩子。

“漾漾,回來吧,爸爸媽媽都在等你。”

近鄉情更怯。餘漾躲在鐘坤身側,恨不得将自己變透明消失在空氣裏,他根本沒想過會在這裏和父親相遇,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面對五年後的家人。

餘章平看到他的退縮更加焦急,許清晝在旁邊喚了一聲“餘叔”,他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抹了一把臉,立刻整理起雜亂的心緒,将注意力放到作戰計劃上。

鐘坤的快艇已經失去動力源,他們可以選擇強行登船,也可以通過狙擊手來狙擊,核心的一點就是要安撫好餘漾的情緒,避免他因為沖動導致意外情況的發生。

在所有人眼裏,鐘坤攬着餘漾的姿态都像是歹徒挾持人質,然而只有餘漾自己知道,他冷得直抖,只有在男人的胸膛才能汲取一絲溫暖。

鐘坤輕輕地對他說:“阿漾,我們跑不掉了怎麽辦?”

餘漾張了張口,幹澀地說:“我不知道。”

男人又給他一個選擇,“和老公一起死,怕嗎?”

小小的船仿佛變成一座飄搖無依的小島,海以外的世界只有綿延的荒蕪,餘漾固守着這座孤島,似要見證它的沉沒。他緊咬牙關,拔出後腰的勃朗寧M1935,在一秒之內拉保險上膛,毫不猶豫地對準了那些警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