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六章

場景轉換,兩人突然從謝寧的回憶裏出來,周圍還是那個陰森的張家府宅,陰風陣陣,只是沒了霧氣,讓人不至于迷失方向。

葉流年手裏拿着一張鮮紅的請帖:“走吧,今天是張言之和謝寧的婚禮,正好去觀禮。”

容畫盯着葉流年手裏的請帖,微微嘆了口氣,跟在他身後,沒有問他怎麽拿到的喜帖,又為何知道方向。

“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葉流年道。

容畫目光溫柔:“你不會。”

只要是他,就不會。

就算把他賣了,他也心甘情願。

“那可說不準。”葉流年搖着頭,繼續往前行去,宅子內的假山涼亭在黑夜中看起來尤為滲人,上面挂滿了紅綢,角上的燈籠卻是白色的,上面貼着紅色雙囍字,容畫盯着上面的燈籠看了許久,久到葉流年催了他幾句才跟上。

“可是有何不妥?”

容畫低下頭:“沒有。”

他沒有告訴葉流年,當年他也曾辦過一場喜喪,比這要盛大,可惜無人觀禮,更無人知曉。

兩人從長廊上走過,遠遠地看見幾個白衣人站在大堂外,正是白高陽幾人。

只是他們見到葉流年和容畫沒有任何反應,眼神怔愣,四肢僵硬,身體站的筆直,就像是被人操縱的木偶。

容畫剛要揮手破除鬼障,葉流年拉住他:“別。”

“謝寧不過想讓他們來觀禮,并未傷害他們,他們一旦清醒,兩方恐會發生争執,到時候喜喪就會被打亂,這場典禮是謝寧的執念,就算你能護住他們一時,又豈能護住他們一世?”

只要謝寧沒有魂飛魄散,就一定不會放過攪亂典禮的人。

容畫收回手,沒有執意破去鬼障,葉流年的話擺明了要護着謝寧,一旦蒼梧山的弟子跟謝寧作對,葉流年不會袖手旁觀。

“這裏是人間。”容畫道。

葉流年眯着眼笑:“我知道啊,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謝寧如此,張言之的陽壽會縮短,不久于人世。”容畫看着鬼氣森森的喜堂,感覺更像是一只正在吞噬生命的巨獸,鬼與人強行在一起,等于逆天而行,不會有好下場。

就算他不管,謝寧也撐不了太久,張言之咽氣那日,便是謝寧魂飛魄散之時,這是他作為鬼應該受到的懲罰。

張言之還能去輪回,謝寧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還不如慢慢等張言之老去,兩人再一同入輪回,下輩子或許還能在一起。

但下輩子的事無人能保證,轉世之後不一定能為人,就算為人,也不一定能相愛,所以謝寧才會執意如此吧。

容畫偏頭看向葉流年,那他呢?他也是這般想的嗎?

葉流年不承認自己是從前的那個人,明顯是不想原諒他。

“不久于人世,也是張言之自己的選擇。”葉流年道:“若非張氏夫妻二人相逼,張言之跟謝寧又怎會如此,說到底,是張氏害了自己的兒子。”

“如果你是謝寧,你會怎麽選?”容畫問。

葉流年嗤笑一聲:“我若是他,當初就會抛棄張言之,既然說服不了父母,給不了他未來,張言之為什麽要承諾,還說的那般信誓旦旦?”

心意堅決又如何,張言之想跟謝寧在一起,就該果斷些,一開始就不該受張氏脅迫,這樣的男人,不配他喜歡。

容畫沉默了一會兒道:“可張言之是有苦衷的。”

“苦衷?”

“人活着本來就不容易,誰沒有苦衷?在張氏以死相逼的時候,他就該反過來威脅,而不是在謝寧死後。”葉流年道。

容畫還要說什麽,喜堂上傳來樂聲,葉流年把請帖交給守門的小厮,這裏面的所有人都如同木偶,或站或坐,均都目光呆滞,甚至不如外面的花草樹木有生機。

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觀禮,剛坐下便有一個小童走過來,抓住葉流年的衣袖,葉流年挑眉:“不行,我就坐這裏,你求我也沒用。”

小童可憐兮兮的看着葉流年,葉流年摘下頭上的玉簪,遞給小童:“送你們的新婚賀禮,好好收着,其他的就不用說了,沒用。”

小童不敢放肆,接過簪子,蹦蹦跳跳的走了,容畫問道:“剛才那是誰?”

“謝寧。”葉流年道。

“謝寧?”

謝寧怎麽變成小孩了?

“這是他的一魂三魄,想請我去堂上坐着。”葉流年解釋道,前面坐着張氏夫妻,他可不想跟那兩個人坐在一起,惡心。

容畫點點頭,沒再說話,葉流年反而開始好奇:“你不問謝寧為什麽單獨來請我?”

“不重要,你想跟我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容畫道。

葉流年笑了:“真乖。”

容畫眸子一暗,靜靜地看着葉流年不說話,葉流年興致勃勃的看着堂內種種,沒有注意到容畫的眼神。

“吉時到,請新郎官進殿——”

葉流年頓時被門口的動靜吸引過去,看着二人相攜走進屋內,盡管周圍的人沒有反應,安靜的可怕,謝寧和張言之的臉上卻始終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張言之和謝寧都跟回憶裏大不相同,張言之眉目剛毅,面色蒼白,可能是受了謝寧的影響,讓他瞬間看起來成熟不少,謝寧則更加妖豔,唇不點而紅,臉上像塗了胭脂一樣,厲鬼向來都是恐怖的,而且它們沒有人的溫度,一般都沒有血色,如今的謝寧卻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兩人的狀态完全相反,張言之臉上的病态根本藏不住,這就是鬼與人強行在一起的後果,他命不久矣。

兩人開始拜堂,可誰知剛拜了天地,他們突然朝着葉流年跪了下來。

葉流年淺笑,沒有說話,謝寧則拉着張言之的手,從頭上拔下葉流年送給他的發簪,發簪化為兩粒丹藥,兩人一人一顆吃了下去。

礙于容畫在側,謝寧沒說多餘的話,帶着張言之深深叩首,然後起身,兩人一同入了洞房。

屋內的人該站着的仍然站着,沒有動靜,不知道謝寧要控制他們到什麽時候,別的倒是沒什麽,被鬼氣控制會縮減壽命,葉流年可以不在意,但作為蒼梧山的大弟子,容畫不可能讓他們一直這樣下去。

見容畫要破除鬼障,葉流年道:“等明天一早吧。”

“謝寧雖為鬼,卻沒有胡亂戕害人命,到時候讓他們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隐居,也算是成全了他們。”

“你給他們的是什麽?”容畫問道。

葉流年垂眸:“不過是壓制鬼氣的東西,張言之服下,可以減少鬼氣的影響,多活些日子,謝寧吃了,起碼不會魂飛魄散。”

“那你還有嗎?”

“怎麽?怕我也魂飛魄散了?”葉流年看向容畫:“你大概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嗯。”容畫輕輕點頭,葉流年不是人,他一早就猜到了,而且在鬼界身份頗高,要不然謝寧不會對他如此恭敬。

他不知道葉流年這些年經歷了什麽,人死後不一定都能變成鬼,非執念深着會去直接投胎轉世,就算能以鬼身留在世上,大多也是謝寧之輩,化為厲鬼後神志漸失,以人血滋養自身。

他沒見過葉流年殺人,更未見過他有什麽不适,可以在陽光底下自由行走,還可以喝酒,起碼他沒見別的鬼吃東西,鬼只會吃人。

能熬到現在,葉流年一定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鬼界比人界殘忍的多,沒有善惡之分,只有弱肉強食。

“那你再猜猜,我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葉流年微微靠在太師椅上,端的是眉目豔麗,風華無雙。

容畫紅唇輕啓:“鬼差。”

鬼界有鬼界的規矩,不能強留于人世,魂魄七日內不去鬼界的話,便有鬼差前來捉拿,等鬼差捉到,它們不會有好下場,若非如此,人界早就大亂了。

“再猜。”

容畫卻不肯開口了。

葉流年饒有興致的看着容畫:“你都猜到了這個份上,不怕我?”

“為何要怕?”容畫目光溫柔,看的葉流年一怔。

“你救過我。”

葉流年差點忘了他之前救過容畫,現今想起來,也對,如果他要殺容畫,就不會救他,自己還在這裏問什麽呢?

葉流年起身,扭了扭脖子:“好了,典禮參加完了,去休息。”

“你們也需要休息?”容畫問,不是鬼嗎?

葉流年懶洋洋的道:“當然,別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困了。”

“一起睡?”

容畫立即頓住腳步,他的耳根還有些發紅,見葉流年走遠,最終沒有跟上。

第二日一早,張家果然恢複正常,白高陽幾個正圍着容畫打轉,以為是容畫把那只鬼趕跑了,殊不知張言之和謝寧是自願離開這裏,謝寧怕陽光,他們便在密林深處安家,因為鬼氣的影響,這輩子張言之雖活不長,但有葉流年贈送的丹藥,他們還能期待下輩子相遇。

而葉流年在那晚後就消失了,容畫怎麽找都沒找到,白高陽幾人回山複命,容畫一人留下,說是要單獨歷練,幾人見此也不好阻攔,只囑咐他萬事小心。

葉流年的出現,打亂了容畫的全部計劃,但他必須先找到葉流年,其餘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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