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樓下的電視裏正播報着新聞，聲音直接傳了上來。

“今日早上富恒地産一名職員在富恒大廈發現一具男屍，死者的頭部、四肢和軀幹完全分離，初步鑒定為被外力強行扭斷，警方确認死者的身份為富恒地産的董事長王琛，詳細結果有待警方的進一步調查……”

“你明明已經死了。”顧清源說。

“死是什麽意思？是指肉體的毀滅？就好像将人當成玩具一樣一下一下地拆開？”他問，“如果把拆開了的人再拼裝回來的話，那這個人又活了？”

他說着無法讓人理解的話，話語裏并沒有把人當成人，臉上卻也沒有任何過度的表情，只有純粹的疑問。

顧清源無法回答這些話，這一刻他只知道，眼前的人很危險。

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即從這個危險的境地逃離，可下一秒，他的視線就下意識地移到了簡天祺的身上。

現在簡天祺還昏睡在那旁邊，他不能自己離開，他要帶着簡天祺離開。

“對了，我不在的話，你就可以奪走天祺了吧，”封哲自然察覺到了顧清源的視線，他循着顧清源的視線垂下了眼睑望向簡天祺，“這段時間你們一直在一起嗎？”

依然沒有得到應答，他手忽地一擡倏然從指間而出的黑氣直接沖向顧清源，随即猛地将他纏住扯了過來，封哲的手緊緊扼住了顧清源的喉嚨。

“回答我。”封哲直視着顧清源的眼睛。

“我們……只是朋友。”從被幾乎扼窒的咽喉裏，顧清源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

但他的表情透露的不是掩飾，不是害怕，而是遺憾。

即使封哲死了，簡天祺也沒有任何接受其他人的意向，簡天祺的心裏始終只有封哲。

顧清源沒法在看見簡天祺那樣傷絕的表情之後還趁虛而入，他不願意看見簡天祺變成那樣，他只想要簡天祺變回從前開朗的樣子。

——“阿哲他告訴過我時間是可以倒流的！那個叫葉一的人現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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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簡天祺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猛地抓住了顧清源的肩膀，急迫地追問那個術師的去向。

顧清源當時怔然過後就是猶豫，他知道簡天祺想要改變這個過去，但是，如果這個過去被改變了，那麽他們會回到簡天祺死去的那個過去嗎？

顧清源絕對不願意讓簡天祺死去，卻也不願意看着這樣的簡天祺……

他們最後一起去尋找那個術師，但什麽都找不到。

他看見簡天祺的表情從傷絕變成了絕望，而他明明就在簡天祺的身旁卻什麽都做不了。

“真遺憾沒有看到你害怕的表情，”他放了手，見顧清源從床邊跌落下去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本來看似冷酷的表情裏反倒露出了一絲笑意，“我記得，你以前跟我這樣說過相似的話。”

顧清源艱難地緩了咳嗽，撫着脖子擡頭緊盯着封哲，他看見封哲的唇齒在動，聽見了他說的話——

“其實你應該是被記恨的，但是并沒有，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他的靈魂本來就是不完整的。”

“……靈魂？”顧清源緊皺着眉。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一魂名為幽精用于掌管愛恨，他以前生過一場大病，彌留之際把那一魂丢失了，而我在那個時候正好碰見了那具身體的缺口，就進了去代替那一魂成了他的一部分……可惜的是，他的身體似乎在自然地排斥着我的存在，不想讓我醒來。”

“幸好有你們在锲而不舍地刺激他，才讓我有了可乘之機，恨着他的你和愛着他的簡天祺讓我醒來了，”他繼續說了下去，“所以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主導權。”

“對了還有那些愚蠢的臆蟲，”他又補充道，“明明想要把他當成食糧，卻被我吃掉了。”

“你是妖怪還是鬼靈？”顧清源咬着牙望着他。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按他的意思，現在是有異物占據了封哲的意識。

“你聽過的似乎挺多的，”他沒有回答，卻是緩緩地反問道，“那我問你，你又是因為什麽來到這裏？”

原本顧清源并不相信這些靈怪神異，但在遇見葉一之後，他從交談之中稍微接觸到了這個世界異樣的一面——除卻生靈之外，還有很多超越了常識之外的存在。

原本，顧清源只是感傷于簡天祺的逝去但從不表露自己的情緒，直到有一天唐成宇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當時是什麽情景唐成宇說過什麽話他已經記不清，但就在那次接觸之後，他對封哲的仇恨忽然就開始瘋狂滋長，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他把簡天祺的死全部歸咎于封哲，甚至因此動了殺心。

就在他徹底失去理智要去殺封哲之前，一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未等他再有所動作，那人只一根手指抵住他的額頭，他渾身就再動彈不得，一股激流般的沖擊從他的額頭相觸處直刷而下，徘徊在失去理智邊緣的顧清源随即清醒了過來。

手上的刀掉了下去。

“你被妖怪寄生了。”那個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刀。

那個人正是葉一。

從葉一的口中，顧清源知道自己是被以負面情緒為食的臆蟲寄生了，而當初簡天祺也是被這可恨的妖怪控制了意識。

“因為他能夠産生的食糧實在不怎麽多，所以早早就被吃完丢掉了。”那時葉一的身旁還跟着一只奇怪的黑貓，竟然還會說人話。

“丢掉？”顧清源詫異地望着它。

“就是讓他去死，自殺或者怎樣都好。”黑貓打了個哈欠補充道。

顧清源當時無法相信這就是簡天祺死去的真相——

僅僅因為那些異物的貪得無厭，簡天祺就丢了性命。

“但是，如果讓你能夠回到過去讓他活下來，你會嘗試嗎？”打完了哈欠，黑貓用碧綠的眼瞳直視着他。

“回到過去？”

這樣讷讷說着的顧清源，看見葉一的掌間一翻，一把銀亮的刀出現在他的手中。

“如果你還想去殺那個人，就用這把刀，”葉一說，“這是‘重回之刀’。”

“‘重回之刀’？”那個占據了封哲的意識的異物笑了一聲，“顧清源，你知道嗎？你們從頭到尾都被那個人類的術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