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以為時間真的能夠倒流，死者真的能夠複活嗎？”他一手攬過仍在昏睡的簡天祺的脖頸，将他的身體拉了起來，“在這裏，生與死只在我的一念之間，這裏只是封哲潛意識裏用我的力量假造出來的世界罷了，就連這具身體，也都是假的。”

“你是什麽意思？”顧清源睜大了眼睛。

“将死靈從黃泉之境拖出來再塞到這假造的身體裏，就成了現在的簡天祺，呼吸、心跳、觸感——全部都是假的，”他放輕了聲音，語帶誘惑，“不過你放心，只要我将整個現實世界都拖進來，虛假就成了現實，他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活人……”

顧清源的眼瞳中倒映着這個雖然有着封哲的長相，卻分明不是封哲的人，他看見了鋪天蓋地般的欲望。

“因為在這裏，我就是主宰。”

房間裏的空氣忽然一聲清脆的裂響，随即火灼般的裂紋憑空迅速擴散，空氣在道道火光中碎開的一刻，一把纏繞着火焰的銅劍以如雷之姿直沖他而來，卻在劍尖觸碰到他的前一刻硬生生被卡停在空中，一片裂紋霎時間從劍刃處擴散開一個鏡子一樣的輪廓，可以看得出是一個透明的屏障卡住了這把劍。

這是瞬間展開的用于阻擋的結界，雖然結界一點都不弱，但還是被這把劍生生刺穿了一個裂縫來。

“一見面就動手，你們人類的術師就是這麽不講理的？”他雖是這樣說，但臉上分明挂着波瀾不驚的笑意，他看見火光漸消的碎片之中走出了一個人，那個人飛揚的黑發裏透着燒灼的紅，左耳上挂着銀色的十字架耳墜，黑色的眼瞳裏流漾着火焰一樣的光澤。

這人正是葉一。

葉一一伸手，已插入到結界中的劍便忽然劇烈地顫動起來，随着一陣震響，劍又從自動抽了出來飛迅地回到了葉一的手裏。

“和你有什麽道理可以講？從覺醒的那一刻開始就建立了強力的結界打算将我們徹底隔離在外，你要打什麽鬼主意還以為我們會猜不到？”從那碎片之中，緊随着葉一的身影又走了一只黑貓出來，煙霧一般的黑色尾巴在空氣裏劃掠了幾下就收了回來，“我早就說過，要是一開始就把黃泉碎片的宿主殺掉，就沒有這麽多麻煩事了。”

黃泉是最早的一位神，萬物皆誕生于黃泉，黃泉自創造萬物之後就陷入了沉睡，它所沉睡的地方被稱為黃泉之境，也是所有靈魂的歸宿之地，但是因為多年前的一場變故，黃泉的碎片開始彌散到人界成了異數，而葉一現在要做的就是将這些異數去除。

擁有創世之力的神，即便只是它的微小碎片也擁有不容忽視的力量，它沒法直接改變那個由黃泉親手創造的現實世界，卻能将現實世界的生靈死靈拖進來，另外創造出一個全新的異界來。

而在這個和現實世界極為相似的異界裏，封哲從頭到尾所經歷的那些所謂“世界的規則”，其實都是葉一為了防止他讓世界線和原先的過于偏離而私自強加的規則。

因為即便是這個假造出來的世界，如果失控了也會誘發出意外來。

封哲在這個異界裏所接觸的人現在全都在現實世界裏沉睡着，他們的意識已經都被黃泉碎片的力量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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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相對于現實世界相當微縮的異界雖說連時間的流動速度都要快得多，但如果這個異界崩潰的話，這些被拖進來的人都會在現實中死去。

但如果黃泉碎片的貪婪不止，試圖侵吞整個現實世界并在這過程中将所侵吞的靈力都為自己所用的話，那将是更不堪的後果。

葉一他們本來沒打算讓黃泉碎片覺醒的，他們原本打算讓封哲在這個願望裏最終妥協于現實、接受他無法拯救簡天祺的事實，在黃泉碎片因為力量耗盡而從封哲的靈魂裏自然地剝離開來之後，他們就可以回收黃泉碎片。

當然更粗暴的方法可以是，他們在黃泉碎片覺醒之前就直接殺了封哲，然後強行将黃泉碎片從封哲的靈魂裏剝下來，但是葉一并不贊成這種方法。

“無論是弑神還是殺人，這種事你們葉家還幹得少嗎？”有時黑貓會忍不住這樣冷笑着嘲諷葉一。

在久遠的過去，身為道門正宗的葉家曾屠戮過其他術師家族，而葉家的一位先祖也曾為奪取神的壽命而殺死過與之訂立了契約的神。

對此，葉一每每都只是一邊面無表情地吃着喜歡的甜點一邊當沒聽見黑貓的話。

葉家早已衰落，從小在國外長大的葉一更是沒有什麽家族榮譽感，“葉”這個字原本對他來說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姓氏而已。

他現在會到這裏來，會來到封哲他們的面前，也不是因為什麽術師的覺悟，而只是被拜托了要收拾上一代留下的尾巴而已。

而彌散在人界的黃泉碎片就是上一代留下來的尾巴之一。

“葉一，你騙了我？”這樣的情景裏，率先開了口的是顧清源。

“你怎麽還在這裏？”黑貓看了一眼顧清源，“我勸你識相點就快點逃到安全的地方去，現在這裏可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你們騙了我？”顧清源搖搖晃晃地地上站了起來，“說能夠複活天祺的那些話，也全都假的？”

“當然是假的，你怎麽這麽天真？”黑貓沒好氣地說，“那把刀根本就不是什麽可以回到過去的東西，而是葉一用靈力幻化的道具，是為了防止黃泉碎片的宿主濫用力量而強加的規則罷了。”

顧清源沒能立即聽明白黑貓的話，此刻真切地落入他耳中的只有那一個“假”字。

“葉一，你告訴我。”顧清源幾步上前，情緒激動地緊緊抓住了葉一的肩。

“死者應該回歸到黃泉之境，不應該再眷戀塵世。”葉一說。

“等一下，”黑貓聽了，有些詫異地回頭看着葉一，“這不是你的口頭禪吧。”

“是嗎？”顧清源說，“那按他所說的，只要能夠複活天祺，将整個現實都毀掉都無所謂……”

殺意一瞬間便起，猛地刺向葉一腹部的小刀卻在插入皮肉的前一刻被一枚浮空的銅錢硬生生擋住了去向，劇烈的反震導致小刀脫了手，锵然落地于顧清源的腳邊。

“就算殺了我，死去的人也是沒法真正地變回一個活人的。”葉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