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P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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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從前可以抹掉重寫，她仍許願，再擦肩，那張臉——《最久的瞬間》

潘漢卿倚在窗邊望着顧曉夢漸行漸遠的身影，心裏百感交集。他是該為自己的妹妹遇到了屬于她的太陽，得以在無邊黑夜中獲得救贖而慶幸，還是該替顧曉夢為了她，明知危險卻仍奮不顧身跳入煉獄而感到痛惜呢

天下萬事逃不出一個“情”字，他不在意顧曉夢對李寧玉的情愫，甚至虔誠祈求上天能施舍一絲眷顧，哪怕只是今生、今日、此瞬....他的雙手已經沾染了太多罪孽，無論那些亡魂是正是邪，終究是被他剝奪了生存的權利

李寧玉希冀的黃金時代，是他這個哥哥無法奉上的，直至顧曉夢出現的那一刻，潘漢卿才徹底明白，自己的妹妹為什麽願意以性命換取她的平安。不僅僅是為了傳遞情報，更多的，他相信，他的妹妹與顧曉夢擁有同樣的感情，那種無法被世俗所理解的愛情

他甚至能想象到，當人們談論起她們對彼此的愛戀時，那種鄙夷唾棄的目光，猶如中世紀歐洲基督教對異端進行迫害的女巫審判一般，她們會被牢牢釘在世俗的十字架上，任憑世間惡語似利劍刺穿心髒，似獄火灼燒靈魂

可他的擔憂難道顧曉夢就不曾預設到嗎？正是因為她全都明白，所以才甘願只身赴死，李寧玉試圖以犧牲救出顧曉夢，而顧曉夢卻願用餘生，讓她的玉姐遠離風雨侵襲，在最安全的地方親眼見證她為之創造的黃金時代

“你說我的妹妹沒死，那她現在又在何處？”

“顧家。龍川肥原已經知曉了你的身份，我目前還不能把玉姐送回你的身邊，潘先生，抱歉....”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懇求潘先生務必答應...”

小巷早已沒了顧曉夢的蹤影，潘漢卿拉起窗簾，屋內并沒有開燈，這是作為間諜的習慣，也是他個人的喜好。人在陰影中待久了，便就成了陰影的一部分，他坐回床邊，點起一根煙，打火機微微的光亮，此刻竟是那麽耀眼，他相信自己的妹妹在遇到那束光源的時候，一定也有着同樣的心境

顧曉夢踏入家門的時候，miss趙已等候多時。她點頭示意，一切都已辦妥，但是顧曉夢還是放不下心，因為就連她自己都未曾想過，這樣瘋狂冒險的計劃居然真的成功了

“告訴爸爸，我先去看看玉姐，稍後就去書房找他...”

來不及換下軍裝，顧曉夢幾乎是小跑着來到自己的房間，卻又在快到房門口時停住了腳步。偌大的房間，熟悉的擺設，熟悉的氣味，還有那個熟悉的人

留洋千金的床榻自然是純正的西洋風格，床頭是精致的銅制雕花，床墊是柔軟的鵝絨質地，2米多的長度寬敞得容得下顧曉夢來回打滾。要是從前，自己離家這麽多天，回家第一件事，一定是洗漱完畢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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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顧曉夢哪還有這份悠閑，她特意放輕腳步走到床前，就好像連細微的呼吸聲都能驚擾到床上那人休息。李寧玉的面容依舊蒼白，手心的溫度也是冰涼得不像話，唯獨那跳動的心髒還能勉強說服顧曉夢，她的玉姐此時就在身邊

在非洲獵獅時，顧曉夢沒怕；在密碼船上差點被毒氣索命時，顧曉夢沒怕；在裘莊生死一線時，顧曉夢也沒怕...但當她無意得知，她的玉姐準備犧牲自己，換她活着離開裘莊的時候，顧曉夢卻怕了，她怕得快哭了，怕得夜晚必須要抱着李寧玉才能入睡，怕得一睜眼就要尋找那人的身影，怕得好像整個世界，沒了李寧玉就會頃刻崩塌，化成灰燼一般

她的手不自覺覆上李寧玉的臉，卻不敢多用一份力氣，就這麽溫柔輕撫着。她的朱唇微張，似乎在念着李寧玉的名字，可話音還未落下，眼眶的熱淚卻先一步湧了出來

一滴，兩滴...然後就再也止不住了

“玉姐...我好想你....”

“玉姐，你還記得生日那晚，你為我唱的歌嗎？你說你是天空裏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我的波心，你說你有的，我有我的方向，你還說最好我忘掉...”

“可是啊，我不願意，我顧曉夢就是散漫任性，嚣張跋扈，我說不願意的事情就算是上帝來了都沒轍。因為，當天空的雲投射在湖面時，那明鏡般透徹的水面就只容得下那片白雲了，又怎麽可能說忘就忘呢？”

顧曉夢褪去了身上的軍裝，衣服的夾層是李寧玉親手縫的二代恩尼格瑪機構造圖，是玉姐的寶貝，她都留着。但是不久後，她就要與李寧玉告別了，她不能再讓李寧玉回到機要處，回到紛亂的間諜生涯，更不允許自己成為她的負擔和累贅

滿目的缱绻，僅一眼，顧曉夢就已淪陷在了名為李寧玉的深淵裏，那裏寒冷刺骨，卻有着足以攝人心魄的魅力。當晝夜瘋狂循環更疊，将李寧玉禁锢其中時，她的眷戀像熾熱的火焰，永不休眠，溫暖着也指引着李寧玉掙脫世俗枷鎖

“玉姐~我也送你一首詩吧，也是徐志摩的作品，我想玉姐你一定知道吧...畢竟你那麽聰明，那麽厲害，有什麽是你猜不到的呢？”

【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裏，遇到你... 】

“它的名字叫作.....忘了自己......”顧曉夢很清楚，就算世界崩壞毀滅，在她的靈魂深處依然有個執念不肯瓦解，那會是世上最長的詩篇，她會用她的餘生來譜寫與她的每個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