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P 06
等待天黑以後無邊的寂寞，就連想你都是種殘酷切磋——《沿海公路的出口》
書房內，顧民章來回踱步，他方才聽見了女兒上樓的腳步聲，懸了幾日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可是，身為李寧玉的上級，身為老槍的他，卻無法對顧曉夢着魔似的瘋狂行徑視而不見，是什麽時候起，顧曉夢開始對他與李寧玉的關系有所察覺？
“爸爸....”
顧曉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民章只得将腦中還未理順的思緒暫放一邊，以父親的身份迎接與死神博弈後凱旋的女兒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久違的擁抱，顧民章覺得女兒又消瘦了不少，一想到在裘莊度日如年般的折磨，不禁紅了眼眶
“爸爸...我想和您好好談談，以...老鬼的身份”
“曉夢！你在胡說什麽！你知不知道，這次營救李寧玉的計劃有多胡鬧，你就不怕...”
最後那幾個字，顧民章終究還是不忍心說出口。但是顧曉夢卻是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牽起他的手，走到書桌，落座在顧民章對面的位置，眼神滿傾的只有誠懇與執着
“爸爸...我不知道你和玉姐到底是什麽關系。但我猜...或許您就是龍川口中老鬼的上級——老槍，不過您不必擔心，我和您，和玉姐，從來就不是敵人，過去不是，未來也不會是”
“曉夢...”顧民章欲言又止，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應顧曉夢，此刻他的女兒令他感到陌生，琢磨不透，就像是...就像是...那個人一樣
顧曉夢的計劃簡直是天方夜譚，與其說是計劃，不如以豪賭形容更為貼切，一場勝算近乎為零，沒有任何籌碼卻妄想贏得一切的瘋狂賭局。可誰又能想到，他的女兒真的贏了，保住了二代恩尼格瑪機的構造圖，保住了這個民族的希望，保住了她牽挂的人
“在裘莊，我曾無意聽見玉姐和吳志國的對話，其實我早就猜到了老鬼的身份，只是我不願相信也不想相信。生日那晚，明明一切是那麽美好，有玉姐陪着我，還有您為我準備的紫羅蘭煙花。可是，為什麽在煙花絢爛的剎那，玉姐卻哭了呢？”
“因為...那場璀璨奪目的煙火秀，不僅僅是您送給我的25歲生日禮物，更是傳遞給玉姐的信號不是嗎？”
顧民章的緘默印證了顧曉夢的猜測，她的嘴角挂上了無奈的苦笑。她曾哭着告訴玉姐，她的父親一定會竭盡全力前來營救，原來，自己正是那地獄變中，被畫家父親舍棄的女兒啊
“我從未怪過您，這次的計劃若非有您的協助，決然不會成功。所以...我該感謝您，謝謝您出手救回了玉姐”顧曉夢起身，雙手置于身前，朝着顧民章深深鞠躬
在聽到李寧玉與吳志國的對話時，顧曉夢是無措的，但間諜的本能在大腦中極力催促她必須馬上冷靜。她回到房間，咬着下唇思索許久，提筆寫下了一份清單，再佯裝若無其事地推開房門下了樓，喊來了王田香，吩咐他準備點宵夜，順便将這清單帶回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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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田香嘴上答應得勤快，但轉身勢必會拿給龍川審閱，因此這清單上，顧曉夢沒動任何手腳。她的目的，是盡快與父親或者miss趙取得聯系，無論是誰，她需要一個接應的人。之後的幾天，顧曉夢便格外注意李寧玉的動向，她不是破譯天才，可正如金生火所說，她絕對算得上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天才
“玉姐我的衣服又破了，你給我補補呗”
“顧上尉，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我不是顧家的裁縫”李寧玉昂着雪白的天鵝頸，瞥了眼旁邊故作委屈的小太陽，這心就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可你是我的玉姐啊~”這下好了，李寧玉這座冰山離化成暖流又近了一步。她認命似地搖了搖頭，這衆人口中的天才，在牌局上從沒輸過，倒是在顧曉夢身上輸了個精光
偏偏顧曉夢這個李寧玉口中的感情幹擾項，根本不懂見好就收，反而不斷得寸進尺，短短幾日，李寧玉都快成了她的老媽子。白天洗衣，晚上關燈，還哪有從前在機要處指正顧曉夢時的威嚴，但心甘情願的事情，誰又能多說什麽呢
在此期間，顧曉夢屢次試探，小太陽的撒嬌胡鬧，李寧玉自然是看破了，但只要不影響她的最終計劃，也就由着那人去了。直到生日當晚的煙火響起，地獄變的信號在空中綻開，李寧玉終于藏不住了
顧曉夢才只有25歲，她根本不明白死亡的恐懼，她還信誓旦旦地說不打算活過今晚的生日。她是那麽單純無邪又體貼入微，這般美好的光源是李寧玉無法抗拒的，無法舍棄的，她就像航海途中的明燈，即便李寧玉見慣了風浪，內心深處依舊期盼着她的出現
李寧玉的淚水從臉頰滑落，全數流進了顧曉夢的心裏，就好像鋒利的冰碴猛地紮進她的胸口，讓她喘不上氣。顧曉夢知道，這既是李寧玉對她的告別，也是來自靈魂深處孱弱的呼救，微弱到連李寧玉本人都未曾察覺
次日，顧曉夢和李寧玉便被分開審訊，看到王田香大步流星地走進自己房間，顧曉夢心中暗喜，面上依舊不為所動
“王處長，裘莊的寶藏對顧家來說算不上什麽，但對某些人來說，足夠這輩子衣食無憂了。你說寶藏的下落，我是告訴你好呢，還是告訴對面樓裏的鬼子好呢？”
“顧上尉，你知道現在是什麽局勢嘛！”你來我往幾個回合之後，顧曉夢便掌握了主動，王田香着急地抹了抹額頭的汗，他沒想到，顧曉夢竟然敢公然要挾他
“局勢這種東西我自然沒有王處長你懂，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無論在中國在西洋那都是一樣的，所以...這個交易，我想你沒有不答應的理由”王田香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連大氣都不敢喘，只能聽顧曉夢把話說完
“你這是在找死知道嘛！顧曉夢，你到底要幹嘛呀！”
“我要你做的，方才都已經告訴你了。過去你在裘莊開了風月場所，既然懂得剪發梳頭，想必也一定認識精通化妝的人”顧曉夢運籌帷幄的姿态，逼得王田香只能認慫。再說了，裘莊的寶藏誰不想要呢？龍川想要，那他王田香當然也想要
王田香從椅子上站起身，又湊到顧曉夢耳邊低語道“顧上尉...這回我王某人是賭上了命幫你，事成之後...”但話還未說完，就被顧曉夢反手死死扣住了
“我告訴你王田香，這當中但凡出了半分纰漏，你的命，我即刻給你辦了！”
這李寧玉就像是顧曉夢的逆鱗，誰都碰不得。王田香讪讪賠笑，轉身就逃出了房間，接着一切便按照顧曉夢的規劃進行着。她假裝不曾知曉李寧玉的想法，可當最後一晚，李寧玉半跪緊握着她的雙手時，淚水還是不争氣地在眼眶打轉，翻湧，止不住地滑落
“曉夢...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李寧玉緊抱着哭成淚人的顧曉夢，那是她的曉夢，是無盡深淵中的光源，是融化了她這座冰山的暖陽
金生火為女兒甘願赴死是父愛，吳志國咬舌示忠是癡情，那顧曉夢又是為了什麽？她的淚水是如此炙熱，又如此清澈，毫不掩飾的愛慕似春水般包圍着李寧玉，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倒影
“玉姐，我...我...”
“曉夢，你的心我都明白...都明白”李寧玉感覺自己的肩頭已被淚水浸濕了，但顧曉夢的衣裳又何嘗不是呢
顧曉夢多想把愛意宣之于口，多想将她的想法全盤托出，可她知道，李寧玉斷不會同意的，會責備她不顧性命，然後天才的大腦會想出一百萬種救她的法子
所以她只能抽泣着，揪着李寧玉的白襯衫，說什麽都不願放手了，像是要把那人融進骨血裏似的。李寧玉向來對顧曉夢縱容，又怎舍得推開她呢？李寧玉微微縮肩，好讓那人将自己抱得更緊，這是她極其隐晦卻又熱烈的告白
她在告訴那人，無論未來如何、生死與否，李寧玉都會是她顧曉夢的，哪兒都不會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