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顧绛一靠近玄塔, 封寒纓就察覺到了。

他一個閃身來到露臺,與顧绛的身影擦肩而過,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飄入他耳中。

封寒纓驀地睜大眼睛, 那黝黑的眼瞳中閃過一道淩厲的亮光。七日後, 韓竟會在萬魔窟上渡劫, 屆時,也是破開封魔印之日。

封寒纓看向頭頂封魔印, 絲絲縷縷的魔氣萦繞在袖袍間,實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在頂層坐不住, 身影飛快掠向下一層,連門板都還沒摸到, 就被與他同源的魔氣掃開,亂流似的血月影從沉重的大殿門縫裏沖出來,威壓将他拍得有點懵。

封寒纓快無語死了,這兩個人不是在吵架嗎?!

他在這裏待不下去,轉身從玄塔飛出,随意看了看, 決定去回春城逛逛。

大殿內, 顧绛半跪在那張巨大的雕花床前,他有片刻的失神, 從鼻子裏發出的那一聲悶哼,想壓都壓不住,這比手指給與他感官的刺激大多了。

顧绛深吸口氣,在聶音之尚未回神之時, 動作極快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 将纖細的手腕從枕頭上扯開。

咒印上的金葉從她嘴裏扯出來, 葉片水靈靈, 染着可疑的痕跡。

顧绛的呼吸頓時又重幾分,額上青筋都快突出來,咬牙道:“聶音之!”

聶音之被吼得一震,共生咒上潮水一樣湧來的情緒将她沖得暈頭轉向,此時才緩緩回神,縮起脖子躲進被褥裏,只露出一雙眼尾帶紅的水潤眼眸無辜望着他。

大有一副,他要敢兇她一個字,她就哭給他看的架勢。

顧绛按住眉心冷靜片刻,偏頭打量一眼屋內,起身走去了屏風後面,聶音之聽到法陣被驅動的水聲,他在沐浴。

聶音之一骨碌坐起來,搖搖手腕,把金芽隐藏回咒印裏,身上很快冷了下去,變得不太舒服,她手指揪着被子,糾結片刻,只能取出手帕掐訣潤濕了,自己擦擦,換了一身內衫重新鑽進被子裏。

【嗚嗚嗚我就知道,他們就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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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才能正兒八經地do一回啊】

【大概魔頭死機兩千年,還需要多刺激幾次才能激活】

【我看他的晉江活蹦亂跳得很,哪裏死機了?就算是兩千年的陳年佳釀也不能這麽浪費啊。】

【草草草,集美慢一點,我營養要跟不上了】

【笑死我了,我看這部劇,就看着彈幕的姐妹們一直在高速上吶喊,被喊的兩人手裏推着一輛自行車,連收費站都過不了】

【我覺得還是要等解鎖了愛再do起來好一些,這才能算是真正的靈肉合一。】

顧绛松垮垮地披着衣衫從屏風後出來,濕潤的長發垂在肩上,一直垂落到腰間,還在往下滴水。看到他打算就這麽往床榻上坐,聶音之趕緊爬起來,雙手捧住他的長發,用靈力幫他把頭發烘幹。

“真是的,你的修為除了用來打架,是不是別的什麽都不會。”每次都要她幫他烘幹頭發。

聶音之一邊用手指梳理黑發,一邊小聲抱怨,随即被人一把抓住手,一陣天旋地轉後,被按在了榻上。

還帶着溫暖餘熱的長發從顧绛肩頭滑下,搭在她臉頰旁,聶音之被他抱進懷裏,聽到他低聲道:“解開我的愛念。”

聶音之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啊,什麽?”

顧绛輕輕嘆息了一聲,将她更往自己懷裏按去,提醒她一般,動了下腰。

聶音之察覺到了,臉上一下漫上紅雲,他去沐浴之後她就沒有摸過葉子了!怎麽還……

她有些慌張地擡眸看向顧绛,顧绛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聶音之,解開我被封的愛。”

聶音之心跳個不停,不是很贊同道:“解開你又會被燒的。”

“這麽一時片刻還燒不死我。”顧绛看着她的眼眸,半點都不退讓。

聶音之咬咬唇,“就算不解開,我也願意的。”

“但我感知不到。”顧绛靠在她肩上輕輕蹭了下她的臉頰,可憐巴巴地祈求,“阿音,只半個時辰,好麽?”

聶音之被他這一聲“阿音”喊得神魂颠倒,猶豫了好一會兒,紅着臉道:“那、那你先放開我。”

顧绛很開心地笑了,扶着她坐起來,将她的頭發拂到耳後,“抱歉。”

鎖情咒被解開那一刻,灼燒幾乎立即蔓延過他的渾身經脈,宛如身體裏被灌進了一盆沸騰的滾油,顧绛身上立即開始往外滲出靈氣。

他屈指從虛空抽出紅葉刀,在殿內布下結界,将溢出的靈氣封鎖在殿中。

聶音之從咒印上感覺到他痛苦的情緒,眼眶立即便紅了,忍着眼淚掐訣想要重新封住他的愛念。

顧绛抓住她的手指,“等一下,讓我适應一下就好。”

果然,不到須臾,從咒印上傳來的被燒灼的情緒就被壓下去,聶音之感覺到的不再那麽尖銳而痛苦,只像是洗澡水燙了一些那種微微的灼燒。

但這不代表疼痛就消失了,咒印能傳遞的,只是這一刻顧绛的情緒,他在盡力壓制自己這方面的感受。

聶音之還想說點什麽,被顧绛伸指趁機卡在她齒關,薄唇貼上來在她唇齒厮磨,顧绛輕笑道:“阿音,真的憐惜我,便多花點心思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忘了疼。”

【魔頭突然好會嗚嗚嗚居然叫阿音,你這麽會撒嬌,你徒弟知道嗎?】

【笑死我了,聽聽魔頭說的什麽狗屁話,你們倆是不是拿反劇本了?】

【聶音之辛苦了】

【啊啊啊啊魔頭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冒煙了,我都看不清了】

【自行車猝不及防地過了收費站】

【那什麽,你們有沒有想過在封兔子的感受嗎?明明有住處,還專門跑封兔子的塔裏面雙修,害得可憐孩子無家可歸,大半夜只能在外面游蕩,簡直欺人太甚!】

【才半個時辰?魔頭不行啊,嘆氣】

【小別院裏那麽多教輔,不知道聶音之學得怎麽樣】

被封鎖在大殿中的靈霧越來越濃,将一切都遮掩進去,很快什麽都看不清了,連帶着嚎叫的彈幕也逐漸稀疏消失。

聶音之起初還鬥志滿滿,想盡辦法取悅魔頭,想要摸葉子舔葉子,讓他忽略經脈裏被灼燒的痛,結果被顧绛掐住手腕,硬生生将金芽按回咒印裏,很認真地拿上緞帶,将她手腕上的咒印裹上,系了一個死結。

“你幹什麽呀?”聶音之不理解。

顧绛将她的手按到自己身上,“本座就在你面前,你還玩什麽葉子?”

聶音之:“……”魔頭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

沒過多久,聶音之就後悔了,有道理個屁啊!到後來她連一個完整的念頭都串不起,只能癱在那裏喘氣,任人擺布。

聶音之混沌的腦海裏閃過一道靈光,忽然想起什麽,清醒了一瞬,“多久了,你說半個時……”

“還沒到。”顧绛眼也不眨地撒謊。

濃郁的靈霧随着呼吸湧入身體,聶音之暈暈乎乎,聽到顧绛貼在她耳邊一邊嗯嗯地哼,一邊笑道:“你現在修煉可以事半功倍哦,把我當做你的爐鼎,別浪費了。”

別浪費了??

聶音之哭得抽噎,還是淚眼朦胧地給了他一個疑問的眼神,修你大爺的煉,她現在連意識都被撞得斷斷續續,一個心訣都驅動不了,還修煉。

顧绛将她抱起來,額頭抵到她額頭上,神識叩開聶音之靈臺,一個雙修的運轉心法被送入她的靈臺內,“乖,催動它。”

“什麽?”聶音之含糊地嘀咕,雖然遲鈍的大腦沒有反應過來,但聽到他的話音,還是下意識便順從他的引導,磕磕絆絆地催動了那個心法。

殿內的靈氣漩渦似的揚起床幔,湧入她的經脈裏,淌入丹田,再被小腹處那團火一般要命的燥熱煉化,滲進她的靈脈。

聶音之只感覺到自己靈脈被不斷擴寬,靈臺裏的純白火焰猛地暴漲,不知是不是錯覺,那搖晃的火焰焰心,隐隐生出一縷暗紅。

她的修為在随着這些轉變節節攀升,顧绛讓她把他當做爐鼎采補,他還真的就兢兢業業地當起了爐鼎?

“顧绛……你、你在幹什麽……”修為進階讓她渾身舒暢,雪白的鳳鳥虛影從床幔間飛出,繞着大殿徘徊,與刀光屏障擦出嗚嗚鳴響。

鴻鹄落到了懸在大殿中間的紅葉刀上,纖長的尾羽垂下,纏綿地裹住紅葉刀身。火焰的尾羽尖端在紅葉暗紅色的刀尖上燙出一個環狀的翎羽痕跡。

顧绛笑了一聲,“我說過的,就算把十個你送上化神都沒問題。”

韓竟一個渡劫期的修士,就算将自己劈成三瓣,想要躲開正道其他修士也完全沒問題,他的三個分身在萬魔窟外彙合,三者合一之時,頭頂的一聲悶雷差點将他腦仁炸出來。

韓竟的三個分身被自己門下弟子拿着玄魄劍氣到處追,一直躲來藏去,如今終于主動召喚他的命劍,“玄魄。”

與此同時,萬裏之外的雲笈宗。

應無量宗召集,正道大半的修士都彙集于西北境,大戰的緊張氣氛壓在整個修真界上空,除了幾名長老,留守在宗門的都是修為不高的年輕弟子。

魔修被逼入萬魔窟,才将将過去十年,看這樣子,又要卷土重來,一場大戰在所難免,這一切的起始皆因那麽一個獻祭陣。

聶音之的名字,最近在雲笈宗弟子口中出現的頻率又開始變多。

“這算什麽事,就因為聶音之所作所為,倒叫我們在別的宗門面前全都擡不起頭來。”

“雲笈宗表面上還是七大派之一,實際上不知多少人都在心裏将雲笈宗劃入邪魔外道之流了,就看今年的宗門招生,哎……”

“今年雲笈宗招收弟子,來得人是有史以來最少的。以前一到招生之期,外門都快被踏破了門檻,今年還得我們外出去宣傳拉人。”

“好不容易拉到幾個人,一聽雲笈宗,別人都不願意來。”

因為韓竟一聲召喚,雲笈宗護山大陣再次劇震,支撐着大陣的冰藍色巨劍若隐若現。整個雲笈宗群山都跟着震顫不休,大陣現出崩潰跡象,變幻的劍光籠罩了雲笈宗上空。

護山大陣一震動,把這幾名弟子直接從高空震落,幸而下方一道劍氣托來,将幾人送回地面。

葉菁的身影從他們面前急速掠過,帶着留守的長老朝着大陣的陣腳趕去。

思過崖上,蕭靈驀地從洞中擡頭望出去,如今,在回春魔氣的激發下,她的修為已回到了金丹巅峰,就連那雙灰蒙蒙的眼,也重見光明。

回春魔氣,贈予她的這具行屍走肉般的身軀,竟比她生前的肉體還要好用。

護山大陣崩潰,門中高階修士都不在,她等了這麽久,終于等到一個逃離這裏的絕佳機會。

蕭靈站起身,毫無阻礙地從被封禁的洞口走出去,她縱身跳下思過崖,在護山大陣崩潰的巨響中,悄無聲息地潛入密林。

蕭靈走在震顫的小徑上,踩着生滿雜草的青石板往外走,她行動之間略有些僵硬,就像關節不夠靈活的木偶人。

如今雲笈宗自顧不暇,沒人會在意她這個被曾經的大師姐的下落,蕭靈牽動僵硬的面頰笑起來,原來被遺忘是這種感覺。

在宗門內一片大亂中,安淮和這幾名弟子擦肩而過,有人急道:“安師弟,現在到處都是劍氣,你別亂跑!”

安淮沒來得及理會,劍光徑直遁入雲笈宗邊界的密林。

游龍似的劍光呼嘯着繞過枝蔓,安淮手握長劍,擋在蕭靈身前,“我說過,只要你踏出思過崖,我就會殺了你。”

“安師弟,只有死人才能走出思過崖。”蕭靈眨了下她那灰暗的眼,“就算我真的罪大惡極,該受的刑罰我已經一一受過了,你還不滿意嗎?”

安淮冷漠地看着她,“在回春魔氣下,肉身死亡,連痛都感覺不到,你那又算什麽接受懲罰?”

“白英魂飛魄散而死,只有你神魂俱滅,我才能滿意。”

“你攔不住我。”蕭靈臉上的笑冷下去,手中如意劍氣與青綠色的魔氣交織在一起,“真正讓她魂飛魄散的人是荊重山。”

作者有話說:

咕醬:玩什麽葉子,玩本座。

音音: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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