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上午十點。

韓俞第四次看向自己的手機屏幕。

原本應該坐在他對面的人還沒出現。

送個孩子要這麽久?路上堵車了?韓俞并沒有說服自己,而是點開手機查詢中心城的的交通狀況。此刻已經過了早高峰,湘绮所在的幼兒園到聯盟總部的路段路況良好。

他皺起了眉頭,給言瑾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韓俞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你在哪?”

“軍隊臨時有事,我得過去,咳咳,可能晚點才能回來。”言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帶着寵溺的語氣,意外的好聽,“湘绮已經送到了。”

韓俞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桌上放着的筆,“哦,好。”

兩人一時沉默無話,可誰也不願挂掉電話。韓俞聽見言瑾輕笑,“怎麽,韓議員是想我了嗎?”

——嘟——嘟——

電話挂了。

下午三點。

韓俞上內網查資料時,瞥見內網彈送的新聞消息。

——【爆】軍部高層人員受自殺式襲擊!!現場慘烈。

這幾個字映入眼簾時,韓俞心裏咯噔一聲。那種不祥的預感再次湧上心頭,反複地在他腦子裏踏來踏去。

他點開那條新聞裏附帶的視頻。

記者口裏滔滔不絕地解說着,“軍部某高層人員上午九點左右,遭到不明人士的襲擊。目擊證人表示,兇手駕車從街角處沖出,直接沖向軍部高官,将其撞飛後,拐彎撞在樹上。随後肇事車輛發生爆炸。”随着鏡頭的移動,韓俞看清了事故地點——那就是湘绮所在的幼兒園!

記者生怕大家體會不到現場的慘狀似的,将鏡頭對準了地上的一灘血跡,“該軍部人士已送往中心城第一醫院進行救治,現在,警方正派人清掃地上的血跡。”鏡頭轉至那輛已經被燒焦的車輛,“很顯然,這是針對軍部上層人士的一次自殺式襲擊。這是否與前幾日的民意調查結果有關?目前還處于警方的調查當中。”

視頻播放至末尾,自動黑屏,跳到下個滑稽的搞笑視頻。浮誇的笑聲一瞬間充斥着整個辦公室裏,将某種一觸即發的情緒瞬間點燃。

呆住不動的韓俞這時才有了動作。他要請假。韓俞再度拿起手機,等要撥號時才想起要用內線電話。他還有公務得交代下去。整理桌上的文件時,韓俞才驚覺自己剛剛分類文件的動作做的都是無用功,因為他根本一個字都看不清。

媽的!

韓俞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桌子邊緣的筆筒随着這一聲巨響掉在了地上。

憤怒和恐懼一下子扭曲了韓俞的整張臉。拳頭捏緊時,指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要讓那群人付出代價!

言瑾被擡上救護車前,不忘讓趕過來的夜離把死活不肯下車的湘绮送進幼兒園,順便把自己軍部的權限暫時移交給了夜離。

他自己感覺身上除了痛,或許還有幾處骨折,但應該沒什麽太大的問題。軍服下的新型防彈衣替他擋了部分沖擊力,救了他一命。去醫院的路上,他用力地掐着自己沾了血的指尖,讓自己保持最大程度的清醒,将需要交代的事一一吩咐給了夜離,也交代了對這件事的處理。

“将這件事報道出去吧,可以借此激起民怨。”言瑾的頭很疼,呼吸也很困難,但是思路還算清晰,“記得新聞裏不要提到湘绮。”

“嗯,大嫂知道了該怎麽辦?”

一陣眩暈感裹住了言瑾,他掙紮着起來趴到床邊,想吐,但又吐不出來。

“他發短信和打電話的時候告訴我,我來回。”交代完一切後,言瑾就昏了過去。

後面他斷斷續續有一些意識。他聽見有人的呼喊聲,擔架輪子在地面滾動的聲音以及醫護人員的奔跑聲。嘈雜的聲音如潮水般堆積在一起,然後漸漸褪去。記憶模糊的節點處,與斷開的時間線相接,一道青稚的聲音從回憶深處傳來。

——言瑾,你在家嗎?

......

那個聲音漸漸變得焦急起來,混雜着拍門聲與劇烈的喘息聲。兩個聲音有遠有近,像是被一道門隔着。

——言瑾!!快開門!!

言瑾從噩夢中驚醒,那種驚懼的感覺萦繞在他的心頭難以散去,以至于他的胸口久久不能平靜。等他把氣喘勻後,發現自己的手打上了石膏,頭也裹了幾圈紗布。其他地方雖然疼,但是還能動。

“夜離,醫生怎麽說?”

夜離把手裏的手機放下了,“頭部創傷嚴重,縫了針。左手骨折,多處軟組織挫傷,胸壁創傷引起的創傷性氣胸,還好不是太嚴重,其他內髒暫無受損情況。腦震蕩的情況比較嚴重,仍需住院觀察,”他停頓了一下,“醫生還說你命大。”

“咳咳,我也覺得。”他想到了剛剛昏迷時腦海裏閃過的畫面,突然記起自己外衣口袋裏的東西,讓夜離把他的上衣外套拿過來。外套沾了血,但因為是軍服,也被妥善保管了起來。言瑾往口袋裏一摸,摸出了兩根因為血液黏在一起的頭發。

樣本被污染,看起來他得找機會再拔幾根湘绮的頭發了。

夜離見他盯着那兩根頭發傷神,适時地開口,“大哥是要湘绮的頭發嗎?”他從桌上的文件袋裏摸出一個透明的塑封袋,裏面裝着的赫然是幾根頭發。

“幹得好,夜離。”夜離知道言瑾懷疑湘绮的身份,所以在湘绮呆在他家的那兩天,他乘其不意,拔了幾根湘绮的頭發。言瑾拔了一根自己的頭發下來,遞給了夜離,“幫我做一下親子鑒定。”

“是。”

言瑾判斷了一下自己的傷情,感覺不是特別嚴重,下午恢複行動能力還是可行的。就在他思考該怎麽堵住湘绮的嘴和打消韓俞的擔憂時,夜離把手機往他面前一橫——韓俞來電。

言瑾沒想到韓俞這麽快就得知消息。以他的性格肯定是對言瑾的行蹤産生了懷疑然後來查崗的!本來想要坐起來的他立馬躺了回去,給夜離使眼色,讓他去拿醫生的藥箱,幹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韓俞趕到醫院時,沒有立刻推門進去。他在來的路上已經預想了言瑾可能會受的傷,也做好了面對一切打算。可當他聽見門後面的聲音時,他額頭的青筋一跳,一手推開了門。

只見言瑾一邊擡手讓夜離給他的另一只手裹上厚厚的紗布,一邊用很欠扁的語氣說,“對,裹多點。”

兩個人非常有幹勁,所以當他們扭頭望向開門的韓俞時,臉上那種興奮的表情還沒退下去。韓俞覺得之前的自己就像個傻逼,扭頭就走。

“韓俞——”身後的腳步聲很急促,言瑾追上來時絆了一下,幾乎是朝韓俞的背後撲上來的。

韓俞很用力地想要掙開他圈住自己的手臂,在聽到言瑾悶哼了一聲後才冷靜了下來。開口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淡,“逗我很好玩嗎?”

落入言瑾耳畔的聲音帶上一絲不可察覺的哭腔,讓這個萬年沒皮沒臉能騷個半天的人心生愧疚,“我錯了。”

他慢慢地把韓俞扳過來面對着自己,伸手擡起他的下巴,卻發現韓俞一直咬着下唇,垂着眼眸。那鴉羽般的睫毛顫抖得厲害,看起來被吓得不輕。

言瑾心裏都揪緊了,把人抱在懷裏,輕聲細語地安慰,“本來不想讓你擔心的,但是想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我就幹脆耍點心機把你留在我身邊好了。”他承認自己出的主意很馊,但也是病急亂投醫的無奈之舉。結果第一次耍心機就被逮個正着,言上校的臉都沒地方擱了。

不過無所謂,現在能不能把媳婦留下來就憑他自己的本事了。

“一開始我以為我醒過來會是大小便失禁的那種樣子,可一想到這樣能把你拴在我身邊,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還好,新研發出來的防彈衣替我扛了一記,現在也沒什麽事。”言瑾捧着韓俞的臉,與他對望,“防彈衣還是你叫我穿上的,不然我可能忘記了。冥冥之中,也算是你救了我一命。”

他之前一直覺得韓俞不待見他,沒理由上了個chuang态度就轉變了。所以,言瑾一度認為韓俞把他當做了py,而他不希望自己與韓俞是這種關系。他用鼻尖蹭了蹭韓俞的臉,“所以,看在上帝替我們牽紅線的份上,我們重新開始吧?”

眼看着氣氛正好,言瑾的臉越來越靠近,韓俞不為所動,一拍他的臉,讓他的臉別過去,“聯盟官員必須是無神論者,小心我參你一筆。”

得。言上校滿腔情話和到嘴邊将要獻出的吻都憋回了肚子裏。

好歹把人哄住了。

晚上韓俞去接湘绮,言瑾正好利用這空閑的時間,見一個人。

“篤篤——”

“進。”

解語林一臉揶揄地盯着躺在床上的言瑾,笑道:“啧啧,身經百戰零負傷戰績的言上校居然也有今天。現在叫我來幹嘛?”

“是我叫你來的嗎?不是你自己不請自來的嗎?”言瑾眼睛微擡,冷峻的雙眸中不自覺地釋放出威壓,使得室內的溫度都驟然降了下來。

解語林一臉佩服的神情,雙手舉起,示意自己會乖乖順着他的意思來,“小女子代表最高法院來慰問言上校這個理由滿意了吧?”

言瑾挑了挑眉,看起來對這個掩人耳目的借口還算滿意,“湘绮出生的那家私人診所是你家的産業吧?湘绮也說之前在你家住過挺長的一段時間,所以我想請解語林法官告訴我韓俞和湘绮過去的一些事。”

他的話既輕狂又不失适當的禮貌,惹得解語林展顏一笑,“啊,言上校已經查到這裏了啊。”

“別岔開話題。”

“沒錯,韓俞的确是在我家私人診所裏生下湘绮的。但你可別以為我家跟REAPER的那次襲擊有什麽關系。要是我們知情的話,也不會損失那麽慘重了。”那家私人診所是解語林家旗下的不錯。但由于位置偏僻,盈利微薄,他們也不怎麽管理,幾乎是放養式任其發展。後來爆出那家診所已經成為了R星非法生育黑産業鏈下的其中一環,解語林家的人才想起有這麽一家診所,派解語林前去取締當時的院長。

不巧的是,解語林在将要到達私人診所的那刻,那片區域就遭到了REAPER星艦的襲擊。

回過神來,解語林似乎想到了什麽,笑得更為放肆,“或者,言上校是想跟我打聽我跟韓俞的關系嗎?”

言瑾的眼神立馬暗了下來。

感受到言瑾釋放出的信息素,解語林也不想跟他玩了,而是抛給他一個問題,“言上校有沒有覺得韓俞在聽到REAPER的一些事時的反應有點不正常嗎?”

“......”言瑾思索了一下。

确實。韓俞面對REAPER時看上去過于冷靜了,盡管他會産生一些應激反應,但看上去,非常的不自然。因為他的臉上既不憤怒,也沒有那種恐懼的情緒,而是一種被壓抑後的平靜。就好比那種死過很多次的人站在刑場上,面對鍘刀的感覺,已經無動于衷了。

“你知道為什麽嗎?”解語林沒有給言瑾回答的機會,就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她接下來說的話猶如一記重錘将言瑾砸得愣怔在原地。

“因為他不是第一次面對REAPER啊。”

“什麽......”

“他第一次受到REAPER的襲擊是在我家的私人診所沒錯,也因為那次襲擊。剛生下湘绮的他,因劇烈的運動大出血,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他可能早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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