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言瑾很快地就憑借着監控提供的方位找到了那間房間。艙門緊閉着，站在門外能聽見裏面傳出的低吼聲和鐵鏈掙動的聲音。

門上沒有任何把鎖，也沒有密碼鍵盤。言瑾用側肩狠狠地撞了一下，門紋絲不動。他掏出自己的槍，退膛換上裝滿微型□□的彈夾，直接朝門口開了一槍。

“轟——”

只聽見一聲巨響，門被豁開了一個大口子。煙塵撲簌地從門和天花板上落下來，降低了整條走道裏的能見度。走廊很窄，即使是微型□□，其産生的沖擊力和後坐力并不小。言瑾被爆炸産生的一瞬餘波掀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牆上。

“！”言瑾臨時側身護住了自己的另一半身體，但那只受傷的手臂卻被夾在了牆和他的身體之間，疼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可他沒多做停留，而是踹開了那扇正在融化發出滋滋聲響的金屬門。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的那一槍動靜太大，直接将禁锢着Alpha的鐵鏈從牆上震落。言瑾一進來就看到那個Alpha遠遠地将要撲向韓俞的身影。整間屋子充斥着鐵鏈在地上拖動的碰撞聲和Alpha那即将捕捉到獵物時而發出的嘶吼聲，以及淡淡的硝煙味。

陡然，一道身影如一把利刃破空而出，直接截住了Alpha前進的路線。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人影，便被人一個側踢當胸踹了出去。剛掙脫那面牆的Alpha又被踹回了剛剛他被拴着的地方。

言瑾沒去管那人，而是直接把韓俞從床上撈了起來。他身上傷痕累累，尤其是左手，從手腕的切口到手掌心，一直在淌血，把手下的那塊床單染得血紅。手腕處的那傷估計是被人取了生命檢測器，手心那傷......言瑾擰着眉頭，一臉沉重。時間緊急容不得他細想，他把韓俞背起來，用腰帶扣着他們兩個人。

韓俞比上次抱的時候更輕了，貼在他身上時，他身體上的熱度隔着薄薄的布料傳到言瑾的後背，敲響了言瑾的警鐘——他在發燒。而且溫度不低，需要趕快降溫。

牆底下的Alpha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随手撿起了地上一塊因爆炸而從門上掉落的碎片。餘熱将碎片烤得滾燙，他卻渾然不覺地攥在手裏。高溫直接将他的手心燙成了焦黑，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詭異的肉香。他的腦子裏只有自己的領地混入了別的Alpha的信息素，這讓他渾身都豎起了利刺，敵視着搶了他獵物的侵入者。

但他的理智并不清醒，只是魯莽地提起手中的尖銳碎片朝言瑾的方向紮去。

發瘋的Alpha速度很快，言瑾反應過來了，但也只堪堪轉身将背上的韓俞護到身後，自己來不及躲避，被他用利刃在胸前劃了一道。

如果他躲開的姿勢和方向不正确，那麽現在這把自上而下紮入的碎片很可能就會落在他的心髒處。

他還沒跟他算賬，自己就送上門來找死。言瑾反腿就是一個回旋踢，帶着疾風的腿正中Alpha的頭部，将他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他轉身的一剎那，韓俞發梢上綴着的汗珠因言瑾身體劇烈的晃動而滴落，滑進了言瑾胸前的衣領裏。韓俞的臉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紅，呼出的氣滾燙，灼得言瑾耳側發疼。他很不舒服地動了一下，言瑾偏了偏頭，将不斷往下滑的韓俞往背上掂了一下，“再忍一忍，我帶你回家。”

“哈，你們還走得了嗎？”房間的四面金屬牆緩緩升起，露出了在牆後早就整裝待發的人。這就是REAPER了。一人從裏裏外外地圍了三層的人群中踱步而出，即使那張臉被面具遮掩，也擋不住其勝券在握的神情。

言瑾掃視了一圈，看到他們身上或機械化或生化的部位，森然道：“你們想怎樣？”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麽死盯着韓俞不放嗎？”

“不感興趣。”

言瑾的回答着實讓首領噎了一下，旋即，他又換上一副笑容，“好一個不感興趣。”

“幹你屁事。”言瑾緊了緊自己的腰帶。

“幹不幹我的事，不是你說了算，今天你插翅難逃。都給我上！”首領一聲令下，四周待命的怪物們都朝站在房間中央的人沖了過去。

“哦？是嗎？”這句話淹沒在朝他湧來的嘶吼聲裏，誰也沒有聽到。

下一秒，一陣陣白色霧氣瞬間彌漫在整個房間裏。房間裏能見度很低，一時不察的人一遇到這股煙霧就痛苦地低下了頭，恨不得去摳自己的眼睛——是□□。

“他在中間！抓住他！”首領緊閉雙眼，捂住口鼻，大聲一喊。随着這聲喊叫，那群忠誠的狗就像一群無頭蒼蠅一樣往房間中央湧去。

誰也沒看清言瑾是怎麽逃走的，只聽見變成一堆散沙的人群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等那陣子痛苦的感覺過去後，大夥你壓我我壓你，擡眼定睛一看，人已經不見了。

言瑾甩出□□後，戴好了護目鏡。一蹬腳上的特制軍靴，人就借着具有彈跳能力的鞋底蹦到了天花板上，并倒挂着牢牢吸附在上面。他用雙手緊緊地扣着背上的韓俞，等下面的人被打亂陣腳，他再順着牆壁走到下面，溜出了門外。

言瑾的記憶力很好，按照刻在腦海裏的空間站地圖，他很快速地分辨出他們要出去的方向。

他跑得很快，盡量分心穩着背上的人，讓他不要颠簸得那麽難受。

倏爾，言瑾耳邊一直感受到的吐息頻率一變，“你醒了？”

“嗯。”他說起話來還是沒什麽力氣，但起碼恢複了意識，“你來了。”他的語氣很輕松，帶着某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跟以往言瑾看到的韓議員不太一樣。少了那種壓抑的情緒，也少了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和深藏秘密的微妙敵意。

“回去再跟你算賬。”

背上的人低聲笑起來，鼓動的胸腔讓人想起出生沒多久的雛鳥，帶着未經人世的朝氣。

倒挂在天花板上的那種充血的感覺還沒褪去，在快速的奔跑中，他能感受到自己左心房沉重又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與韓俞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笑什麽，我很生氣。要是我沒來，你......”後面他不想再說下去了，平白給自己添堵，又怕說了些不吉利的話，平添晦氣。而且，說到這裏，言瑾氣不打一處來，“被你騙得團團轉，要不是我想跟你好，誰他媽來這破地方！”

他就是賤的。

估計是言瑾氣急了，前面有個要轉彎的地方，他分心了，沒剎住車，往前蹿出去好幾步。

“我也不是沒有準備就來的，”韓俞從言瑾背上撐起了一點身子，蒼白的臉上帶着疲憊的笑容，卻并沒有将他襯得很孱弱，反而勾勒出藏在他骨子裏的、某種熠熠生光的東西，“比如......就是現在！”

伴随着韓俞的一句話，走廊上的燈光齊齊熄滅，整個空間站的一切運作機器全部停擺，歸于寂靜。走廊裏只有貼着地面的獨立應急燈光的微弱光亮，能夠為他們照亮腳下的路。四周回響的只有言瑾急促的腳步聲、他們混雜在一起的呼吸聲以及遠遠傳來的某些人憤怒的咒罵。

“你幹了什麽？”

“啊，你忘了我R是大物理系畢業的嗎？”韓俞勾起嘴角，從側面上看，有幾分得意，“REAPER空間站的推進系統連接着主控室，我給羚角號裝了個小小的程序，讓它在接觸到REAPER推進系統的一瞬間，順着網絡摸到主控室，接管并篡改空間站的權限。”

韓俞并不是沖動，他可以一直跟REAPER耗着，等到聯盟正式對他們宣戰的一天。可他一貫的冷靜自持在REAPER對自己的孩子和言瑾下手時，瞬間崩裂。

他是R星的議員，身上掌握着R星的核心政治秘密。他一人深陷REAPER，R星肯定會警惕，擔心他洩露自己的機密引來REAPER的針對。解語林也會帶領R星的人去救他。既然R星出手了，身為聯盟一哥的A星怎麽可能任由自己的威信被R星的人奪去，極大可能會派兵開戰。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REAPER的空間站奪過來，送到他們的手中。畢竟REAPER擁有許多高科技，能夠服務于星系的科技發展。與其讓它斷送于戰火，不如納為己用。

“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嗎？”韓俞把下巴輕輕地搭在言瑾的側肩，垂在他胸前的手慢慢地環住他的脖頸，漸漸收緊，“就是羚角號損毀得有點嚴重。”

其實他的把握并非十全十穩，但他還留了一把匕首給自己，以便在控制不住事态的最後一刻進行自我了結。他并不打算把這事告訴言瑾。

“哼。你給我活着就行。以後你想要多少臺羚角號，我都給你造。”言瑾雖然還冷着一張臉，可其面下隐藏的情感已經在悄然中發生了變化。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比之前更愛韓俞了，因為他是個這麽聰明又優秀的人。而卸下了重擔的韓俞好像又變成了年輕時候的他。

言瑾此刻正背着他少年時代的戀人，竭盡全力地奔跑。這種意識充盈在他的腦海裏，将那些責備、愧疚、惱怒的情緒一壓再壓，被名為喜悅和滿足的情感取代。

“那你還會用那句話做為權限密碼嗎？”

“會。”

“那你......”

“現在問不算，”言瑾能感覺到韓俞的氣息比較弱，說話都帶着很粗重的喘氣聲。他托着韓俞腿的手掐了一下他大腿內側，不讓他睡着，“等我們回到A星了，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一言為定......”

“他們所擁有的科技包括什麽？”雖然不太想打擾自己的愛人，但言瑾突然想起了他剛剛看到的那些機械化和生化了的人，眉眼變得凝重起來。

“除了醫藥方面的.......還有機械技術和生化技術.他們的首領，就是那個帶着面具的人......是主要的發明者。”韓俞仍舊被高熱的狀态包裹着，眼睛不能明确地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竭力從自己腦子裏的一團漿糊中挖掘出想要表達的信息，“雖然......那些科技很容易讓人走上歧途，但如果......落于好的使用者手中，依舊能發揮其出色的作用......”

聞言，言瑾的臉色并沒有緩和下來，但他的語氣在急促的喘氣聲中變得更為輕柔，“你先睡一下。”

“嗯。”

言瑾帶他來到了自己進入飛船的那個維修出入口，給韓俞系上另一條腰帶，換上與自己一樣的太空服，然後翻了出去。

REAPER的人雖然被突然失靈的空間站吓住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罪魁禍首就是他們，因此沒有拉下幾步，很快地就追上了言瑾。

但這足夠言瑾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了。他順着連接空間站和星艦的繩索，攀爬着。REAPER的人因為沒有空間站權限，拿到太空服翻出空間站時，言瑾已經帶着韓俞回到了星艦上。

言瑾替韓俞把他的太空服脫下來，然後把他抱到醫療艙裏。也許是感知到了周遭環境的變化，被放入醫療艙時，韓俞醒了。

韓俞微睜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想說什麽，卻被言瑾接下來的動作打斷。

“咔嗒。”韓俞的手腕被言瑾鉗住別到背後，“言瑾！你幹什麽！”

沒兩下，韓俞的手上就多了個冰涼的東西——那是言瑾的腰帶，能用來捆住敵人不讓他們動彈。

金屬扣鎖在一起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刺激着韓俞的神經，“你要去哪？”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盯着言瑾。那副因受驚而睜大的雙眼與言瑾現在狼狽的模樣揉在一起，令見者心生不忍。

言瑾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他的目光在他的臉上短暫地逡巡了數秒，然後伸手鉗住了韓俞的下巴，欺身強行吻住了韓俞。言瑾身上蒸騰出的體熱帶着他信息素的味道，朝韓俞鋪天蓋地地襲來，就連言瑾這種對信息素不敏感的人都能聞得見。這麽大量的信息素釋放，對着韓俞，只會是一種意味——他在表達自己的愛意。

“唔......”言瑾的嘴唇緊緊地與韓俞的唇瓣相貼，然後一觸及分，讓人懷疑那能不能算是一個真正含義上的吻。

韓俞還沒反應過來，言瑾就已經離開了他，把他推進了醫療艙。玻璃罩緩緩合上，将言瑾的聲音隔在外面，顯得很遠。

“系統，給韓俞治療身體。權限密碼更改成韓俞......”他的所有星艦，權限密碼都只有一個。只要誰擁有那一句語音，他就能盜走言瑾名下的所有星艦。話語末端的停頓，就像他還沒想好自己的新密碼一樣，“就‘韓俞’兩個字吧。”

“言瑾！”韓俞的腳狠狠地踹着醫療艙內部，無濟于事，眼睜睜地看着言瑾轉身離開的背影。

他要回去。去幹什麽？

“星艦目的地鎖定為A星。”

“言瑾！你他媽——”

醫療艙被韓俞踹得震響，他被捆住手腕，在狹小的空間裏難以再有更多的動作。眼淚與他的冷汗一齊從他的臉上滑落，浸濕他身下的軟墊。他的聲嘶力竭無濟于事，他先前所做的一切無濟于事，他的眼淚也無濟于事。

“你他媽給我回來......”

星艦顫抖了一下，開始往既定的目的地航行——有人切斷了其與空間站連接的繩索。

“你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