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喜歡他?”
第二天梁遲提前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遍,內裏穿了件白襯衫,加一件圓領駝色羊絨衫,再套一件更深一點顏色的薄羊絨大衣,臉刮得幹淨利落,還少少用了點古龍水,覺得自己十分清新怡人才出了門。
江曠的公司就在仁愛路的新園區,上次來的時候梁遲并沒留意,這會到了才發現3號樓一整幢都屬于陌上影視,這是一幢很有設計感的、現代簡約風格的白色小樓,并不龐大。
約的三點,梁遲兩點半就到了,前臺小妹帶着他上到頂層五樓的總裁辦公室,敲了敲門,裏面傳來江曠的聲音:“請進。”
梁遲一個人走進去,江曠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正盯着電腦看什麽東西,見他進來,目光停留在梁遲身上好一會,嘴角帶出一個笑,說:“今天穿得很好看。”
梁遲的目光跟他對視之後快速挪開,轉為打量整個辦公室。裏面家具物品并不多,整個空間甚至顯得有些空曠,在一角擺放了一個锃亮的藝術品,梁遲看不懂,走過去摸了摸那個不知道什麽動物的頭,江曠在他身後說:“傑夫昆斯的新作品,蘇富比拍賣買來的。”
雖然看不懂,但那藝術品渾身寫着值錢兩個字,梁遲轉過身,看到兩面夾角的牆都做成了落地玻璃窗,襯得空間十分通透,一面窗對着天然樹林,另一面外對着人工庭院,即使是冬天,外面的景色也并不蕭條,植物都是常青的。
梁遲由衷感慨:“很有規格。”
窗前有一小塊會客區,他走過去坐在了面對玻璃窗的沙發上,江曠跟了過來,坐在他側面,不以為意地說:“辦公區而已,裝修也不是我弄的,我也沒給過意見。”
又問他:“你喝什麽?”
梁遲一晃神,差點脫口而出“威士忌”,幸而江曠已經給出了選項:“茶還是咖啡?”
“咖啡吧。”梁遲說。
“正好,最近來了新豆子,我給你沖一杯。”江曠一邊說,一邊往靠牆的櫃子走去。
梁遲看着他一邊動作,一邊說:“是很小衆的一款,叫巴拿馬花蝴蝶,産自柏特奎地區。”
梁遲對咖啡并無研究,也不講究,聽他講這些沒什麽感覺,只覺得江曠這人,做什麽都特別講究,以前聽他講各種酒的來歷,故事,現在又是咖啡。
但你說他真講究吧,很多時候他又根本不在乎,噸噸噸地把佳釀當自來水牛飲。
“為什麽叫花蝴蝶?”梁遲随口問。
Advertisement
江曠已經做好了一杯,給他端了過來放到桌上,的确有馥郁香甜的花果香飄散開來,他說:“因為蝴蝶朝生暮死,人生苦短,不如跳舞。”
梁遲喝到嘴邊的咖啡差點噴了,果然,信馬由缰的胡說八道雖遲但到,江曠在這一秒短暫地變回黎春,梁遲吞一口咖啡,跟他面對面互相看着,都忍不住笑了。
梁遲自從上一次見面以來一直理不順的氣突然就順了。
一杯咖啡還沒喝完,喻也和關平山一起走了進來,江曠跟他們已經見過好幾次,關于電影也深入地聊過,算得上熟悉,但梁遲跟他們是頭一回見。
兩人看到沙發上坐着的人都楞了下,明顯他們知道這是誰,但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梁遲也頗覺尴尬,他沒料到江曠竟然沒跟導演他們打過招呼,于是主動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朝喻也和關平山伸出手:“喻導您好,關先生您好,我是梁遲。”
喻也和關平山跟他握了手,江曠在一邊笑着說:“看來大家都互相認識,我就不用做介紹了。”
梁遲在喻也和關平山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瞪了江曠一眼,對方卻沒什麽回應。
網上說喻也三十五歲,但看着不過二十八九,出身電影世家,自己也曾做過演員,但沒什麽水花,反倒做導演後拿過大大小小的電影獎項,以文藝片立足,但上一部作品撲了個大街,信心滿滿地送到國際電影節,結果連入圍都沒有,國內上映後也遭到冷遇,一時間評論紛紛說他總是重複自己不思進取,再厲害的天才也有江郎才盡的一天。
這一次打擊令他五年都沒有再出新作品,自己的公司也經營慘淡每況愈下,這才有了他的父親借着跟江如故的關系,讓江氏出面幫着處理了公司債務和清盤轉手,也保留了喻也的臉面,以此交換讓他來執導江曠的第一部 出品電影。
梁遲聽說過喻也很有些文人的清傲,以往跟人聊電影項目,在創作上可以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但一到談錢的部分立馬成了啞巴,甚至會找借口避開,全都留給關平山去處理。
是以他面對喻也有些難以自控地緊張,這兩人坐下來後并沒跟他說什麽,眼神都沒落在他身上過,但他們明顯對江曠很親和,梁遲不知道的是,這一切也經歷過一個過程,最初喻也對這筆“交易”性質的項目完全不感興趣,坐在江家和他父親攢的飯局上一句話不說地抽了一晚上煙,直到江曠親自登門拜訪,跟他仔細交流了電影本身的內容,再給他看過劇本後,喻也對江曠才有了改觀。
江曠命人送進來茶水和茶點,幾個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閑談,喻也喝了口茶,放下茶盞,目光突然轉向梁遲,而後說:“小江總說主角已經有了人選,不會就是這位吧?”
梁遲瞬間心中抽緊,脊背都立了起來,他看向江曠,卻見對方笑眯眯地,很自然地對喻也和關平山說:“對,就是他。”
梁遲怔了怔,你就不再多說點什麽?
果然,喻也看向自己的眼睛眯了眯,有些不解,更多是不屑,說:“沒記錯的話,這位梁先生拿了三次爛片王,還大言不慚地罵了整個行業的人比他還要爛,我以為當時說那些話是準備退圈,沒想到是有人撐腰?”
啊這!誤會大了,梁遲滿頭冒汗慌忙解釋:“不不不是這樣的,喻導,我當時上臺前喝醉了,說話颠三倒四地……不過當時的确是準備退圈,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那個,那時候還沒跟小江總碰到,也不知道他要找我演電影的事……”
說這些的時候梁遲一直求救似地盯着江曠,卻見他只是淡淡笑着,并不打算插話的意思。
亂七八糟解釋了一通,喻也的神情并沒好看多少,他問江曠:“你跟他以前就認識?”
江曠點頭,給喻也續上茶:“對,三年多以前,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
話說得很含糊,喻也沒追問,他若有所思了一會,再問道:“為什麽是他?不要告訴我你這個本子就是為他寫的,這樣的話,我另外找其他方式還江總的情,電影我就不參與了。”
江曠還沒說話,一旁的關平山按住了喻也的手臂:“阿喻,別這麽沖動,江總當時幫你的時候并沒提過電影的事,後來還是喻老爺子開了口讓你來看看,你這樣做,是不是讓兩邊的老爺子都太難堪了。”
他話說得輕柔,喻也不是不明白事理,他冷着臉又喝了一杯茶,江曠再續上,跟着說:“我找小遲來演,只是因為他合适,我知道我現在說這話沒什麽說服力,畢竟他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演員作品,也一直沒什麽好的導演教過他,他缺少一個真正的機會來證明自己,但喻導你就是這個機會,我有這個信心他會讓你們滿意的。”
話裏話外地聽出點意思,喻也看着江曠:“你欠他的?還是你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