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喉結滾動

門鎖被扭動,江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要開了門,開了燈,一眼就能看到镂空的書桌下兩個驚魂不定的大男人。

然而門鎖只扭到一半就被打斷了,樓上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摔門聲,書房外竊聲講電話的聲音陡然斷了,而後淩亂的腳步聲下了樓,一個尖利的中年女聲響起:“梁之章,你跟那個賤人有完沒完?!當着我的面偷偷摸摸,當我聾還是當我瞎?我給足了你面子,沒跟你的領導,你的學生撕開過你的面具,你還知道分寸嗎?!”

書房的門被從外面關上,踢踢踏踏的聲音走遠,江曠這才松下一口氣,繼而想起這場鬧劇的罪魁禍首,他從地毯上爬起來狠狠瞪着梁遲,梁遲卻仰面躺在地毯上放松地撫了撫胸口說:“別怕,那是我媽。”

這會不用梁遲說,江曠也知道外面是什麽人,梁遲的父母在深夜因為一通電話而發生了劇烈的沖突,梁之章壓低了嗓子,卻也含着滿腔怒意:“杜蔻,我沒有分寸?我要是沒有分寸今天就不會還站在這裏,還能跟你心平氣和地講話!”

杜蔻冷笑:“好一個有分寸的梁教授,跟自己的女學生有染,竟然還能對老婆興師問罪!”

“請你注意措辭!我跟許染在一起的時候她早就不是我學生。”

“你當然不會讓她繼續當你的學生,說出去多難聽啊,所以把她塞給你朋友做別人的博士生,然後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她搞在一起,梁之章,這次回國,你是不是每天都恨不得插翅飛回美國去見她?!”杜蔻聽聲音顯然已經陷入失控。

梁之章沉默了一會,而後說:“你說得對,我受不了你,受不了這段婚姻很久了,回來的每一天我都在後悔,想快點再見到她。”

即便一個局外人,江曠聽到這話也呆住了,他第一反應是看向梁遲,怕他情緒失控,然而梁遲卻沒事人似地從地上爬起來,似乎根本沒聽外面正在經歷怎樣的狂風暴雨,反而不知道從書櫃的什麽地方摸出來一瓶酒,朝江曠晃了晃說:“哥,來喝酒。”

江曠用口型說:“你瘋了吧?!什麽時候了還喝酒?”

梁遲根本不以為意,擰開了酒瓶坐到地上,自己先喝了一口,說:“見多了,随便他們的,只要沒吵到互相殺了對方,就不算什麽大事。”

江曠于是挨着梁遲坐下,接過酒瓶也喝了一口,默默嘆了口氣。

外面的争吵還在繼續,愈演愈烈,杜蔻蹬蹬蹬又跑回了樓上,稀裏嘩啦地不知道在做什麽,過了會拖着一個重物來到樓下,似乎是一個箱子,朝梁之章跟前一扔:“你滾!帶着你的東西,滾得越遠越好,永遠別回來!”

梁之章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他扶起了行李箱,滾輪在地上來回摩擦,他說:“好,今晚我就走,杜蔻,好歹夫妻一場,雖然這段婚姻沒留下什麽愉快的回憶,但我還是希望能好聚好散,新的離婚協議我會讓律師盡快給你,這次我希望不要再有任何拖拉。”

江曠突然想到,梁之章要離開這個家,會不會進書房來收拾東西,帶走這些獎杯,那他和梁遲必然會被發現……

正胡思亂想着,外面傳來杜蔻歇斯底裏的一聲怒吼:“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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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曠渾身震了震。

梁之章沒有進書房來,直接帶着行李箱大半夜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家。

江曠再看向梁遲,見他目光呆滞,無悲無喜,他碰了碰梁遲的肩,梁遲回過神又喝一口酒。

外面傳來杜蔻低聲的啜泣,夾雜着像受傷的動物般的低吼,跟着傳來一大片叮叮咣咣砸爛東西的聲音,廚房、客廳,能砸的東西全都碎了個遍,而後聽到她上了樓,關上了房門。

那瓶酒在兩人手中輪換着已經喝光,等到世界安靜,梁遲擰開書房門,看到外面一地狼藉,他剛要走出去,被江曠拖住了手,梁遲回頭,江曠說:“別走這裏,全是碎玻璃,我們走窗戶吧?”

書房在一樓,外面就是前庭草地,梁遲點點頭,兩人推開窗跳了下去,直到走出了別墅區快到大學城門口,江曠才發現梁遲外套裏面鼓鼓囊囊地一直抱着那尊純金建築模型。

他真是服氣了,這會當然不可能再折返去放回去,也真跟梁遲說得一樣,他的父親根本不記得這些獎杯,于是他們抱着那坨金子回到了安谧。

回去的車上,江曠想到一個問題,梁遲的父母争吵了大約一個多小時,他們彼此怒罵相向,罵過彼此的生活、工作、朋友,卻沒提過梁遲一個字,他們共同擁有的這個孩子,像是在他們的腦子裏根本沒有存在過。

他們似乎根本不記得還有個事業嚴重受創,正在住院戒酒的兒子。

江曠問他:“為什麽要偷偷回去?”

梁遲在車後座抱着那坨黃金,醉酒的臉粉粉的,把頭靠在江曠肩上,閉着眼睛說:“因為他們根本不想見到我,我是個失敗的人,黎春,我是沒有資格存在于這個家裏的。”

江曠伸手摸了摸他的下颌,說:“怎麽會。”

梁遲扭了扭,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還是閉着眼睛:“梁教授和杜教授,一個搞建築設計,一個是生物學家,我是什麽,唱歌跳舞,在舞臺上扭腰扭屁股,唉。”他嘆了口氣。

江曠被他說笑了:“可我覺得你扭腰扭屁股很好看。”

梁遲不滿地擡了擡眼皮:“你又沒看過。”

江曠的确沒看過,他們住在安谧這麽久,很少聊彼此的過往,更沒機會去上網搜梁遲以前的演出視頻,但他說:“我以後會看的,也會喜歡的。”

梁遲笑了笑,很快安靜下來。

回到安谧後,梁遲本想讓程澈幫他把那尊黃金獎杯拿出去賣掉,還沒等到程澈來看他,江曠就收到了母親去世的消息,在一個深夜被江家的黑衣人悄悄帶離了安谧。

他欠下的那些錢江家自然會幫他還清,也不是什麽大數目,江曠此時站在梁遲的公寓客廳,被那尊黃金模型勾起了回憶,嘴角泛笑,就那麽一點錢,梁遲為了他去當了回小偷。

這夜江曠回到自己家,盯着微信裏梁遲的頭像看了很久,卻沒再發出消息。

過了會拿出平板電腦,劃出一個專門的收藏夾,裏面有一列下載過的視頻,江曠随手點開一個,畫面閃現一個舞臺,伴随着粉絲的尖叫聲,舞臺中央緩緩上升出來幾個人,梁遲站在正中間的C位——這是梁遲當愛豆時的演出視頻。

彼時才不過十七八歲,十八九歲的梁遲,鮮嫩得能掐出水來,寬肩細腰長腿,穿着寬松的白襯衫,音樂響起,九人男團開始唱跳,鏡頭推近跟随着C位的梁遲,跳着跳着,舞臺頂上突然噴出水,把梁遲澆了個透,臺下的粉絲尖叫聲都快沖破屏幕,細密的水珠很快讓白襯衣貼緊了身形,頭發和臉上都變得濕漉漉地,鏡頭貼着梁遲的臉和上半身,江曠清晰地看到水珠劃過他的下颌,在脖頸凝成一條條溪流,順流而下,穿過鎖骨……白襯衣變得透明,襯出一塊塊若隐若現的腹肌。

尖叫聲穿透耳膜,梁遲的眼神随着歌聲和節奏一睜一合,他淋在水中跳了一段很兇狠很有攻擊性的solo舞,卡點密集,然後在一個瞬間他咬了下嘴唇,跟着舞臺變幻了氛圍,他做了個很色氣的舞蹈動作,微垂着眼,一只手虛虛貼着上半身,從胸口一直撫摸向下……

鏡頭驟然拉遠,梁遲和他的隊友有個很有性暗示的互動,臺下叫得更兇猛……

江曠看了一會,一支舞沒看完,“啪嗒”,他突然合上平板,頭向後靠去,落在疊成一摞的枕頭上,胸腔微微起伏,忍不住曲|起一支腿,一只手朝下伸進被子裏,有規律地動了起來,喉結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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