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子桑還靠在椅背上,把頭轉過來,半垂着鳳眼,慵懶的樣子自有一番雅致。
鐘離然握手機的動作不變,關切地問了一句:“你醒了?”
子桑:“沒有,我在說夢話。”
“那我現在摸摸你,你會不會做春|夢?”
鐘離然樂着擡手,想揉子桑的頭發,動作之間,另一只手順便按了鎖屏鍵,動作自然恰到好處,不易察覺——如果她遇到的不是子桑。
子桑偏頭,避開她的手,這才離開靠背,坐了起來。
“現在是冬天,怎麽都夢不到春——你剛剛在幹什麽?”
鐘離然坦然挑眉:“看你的百科。”
子桑皺了下眉。
鐘離然解鎖屏幕,指着上邊的一行小字問道:“你有四十六千克嗎?”
子桑淡淡地“嗯”了一聲。
鐘離然咂咂嘴:“你能支撐得起c杯?”
子桑:“……襯衣都不繃扣子的人,就不要跟我讨論罩杯的問題了。”
子桑瞥過去一眼,餘光從窗外的路燈上掃過,猛然坐直了身體:“天都黑了!?幾點了!?”
鐘離然看看手機:“八點十分。”
子桑推開車門,要下車。
鐘離然忙按住她:“幹什麽!?剛睡醒,當心沖了涼風頭疼!”
鐘離然隔過子桑的身體,把副駕駛的車門關上。
子桑從這麽大一個人形障礙物中找一點視線,往外瞅:“這是哪兒?”
“市一院。”
子桑沉下來臉:“我沒記錯的話,你說送我到西環路小學,我才上的車。”
鐘離然一臉無辜:“但是我看你很難過,又很燙,肯定要帶你到醫院挂水的。”
子桑推開門走了,這次根本沒給鐘離然留機會。
鐘離然從另一側跑下來,踩着地上泥濘的雪水追上去,拉着子桑的手腕:“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暴脾氣。”
子桑不言不語,甩開鐘離然的手。
雪地路滑,停車場上的雪被來往的車子烘成了泥水。子桑穿雪地靴健步如飛,鐘離然踩着五公分的小細跟,風衣衣角飄忽,直接趔趄了一下。
迎面撲過來一個人形兇器,砸到子桑肩膀上。天後55kg的體重造出了三百斤的沖擊力,子桑後撤了一步,才沒有當即趴下。
子桑:“……你小腦不發達沒有平衡這種東西?”
鐘離然趴在子桑肩頭:“你照顧一下高跟鞋好不好?”
子桑:“起來。”
鐘離然往前跨了一小步,兩個人貼在一起:“我崴到腳了你會背我回去嗎?”
子桑後退,卻發現根本退無可退:“最好直接斷掉,後邊就是門診樓。”
“你看,你又不會管我,你還不對我溫柔點?”
身高差形成的壓迫讓子桑有點不愉快,先前對于鐘離然如此貼心的感激蕩然無存,轉而成了一種羞惱:我怎麽會感激這種東西?
“放開!”
鐘離然穩穩地環住子桑的後腰,非但沒有起來,反而把頭向下埋,然後深深吸了口氣。
子桑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你什麽習慣!惡不惡心!?”
鐘離然點到為止,放開她:“好了不逗了,你父母已經送回家了。明哥二十年的老司機,還有田田跟着,你就放心地去挂水。”
子桑現在的腦袋處理不了太複雜的事情,她需要時間把這個結果和開端聯系到一起,然後自己推測出過程。
子桑:“你讓他們去的?”
鐘離然噗嗤笑出來:“難道是他們自發的?明哥說你家的車該換機油了,明天他會幫你弄一下。”
鐘離然以為她會很感動。看看,多貼心,不光送父母回家,連車子一并包了,就差把房子也重做裝修了。
子桑:“你多閑?做慈善?”
尖銳就尖銳點吧,不能指望一個剛剛被自己調戲到憤怒的人,立馬給自己一個大笑臉。
要是那樣,還有什麽意思?
鐘離然推着她,往反方向的門診樓走:“是啊,我閑着沒事愛心泛濫,一天不幫助別人,胸前的紅領巾就不鮮豔了。”
子桑錯步躲開她的手:“你胸前是襯衣扣子——不會繃的那種。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乖乖地去門診等着,我去挂號拿液體。”
子桑:“……聽人說話。”
“你之前輸的是什麽藥?待會兒跟醫生說一下。你坐一會兒,我去辦卡——t市這邊什麽消費?存一千夠嗎?”
子桑:“……”
還真把醫藥費給包了!?*提款機閃閃發光中。
鐘離然的手機一直在響,等手續全部辦齊之後,看着子桑紮上針,她才接通電話,胡亂地應了兩聲。
子桑:“你有事就走。我這麽大人了,不至于連個燒都不會發。”
鐘離然:“正常說法不應該是‘連個水都不會挂’嗎?”
子桑:“你聽不懂我想表達的含義嗎?”
鐘離然笑:“好吧,沒什麽差別——我得去上個大夜了,導演看這場雪看順了眼。”
子桑“嗯”了一聲。
鐘離然:“我待會兒叫明哥來接你回家。”
子桑不置可否,還是一聲“嗯”,十分不走心,也不知道她聽見了沒。
鐘離然還要羅嗦什麽,子桑不耐煩地擡起頭,鳳眼上挑,生硬冷漠。
鐘離然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彎下腰,湊到子桑耳邊:“想我了就給我寫信。”
子桑眉心蹙起來,還沒發作,鐘離然踩着她的高跟鞋走了。
即使是背影,也帶着天後強大的光芒環繞,在一衆病病歪歪和焦心慌亂的人之間,尤為矚目。
想我了,就給我寫信。
這是鐘離然第一部得獎的電影中,女主在一夜情之後離開之前,對男主說的。
子桑把液體的滴速調快,三瓶水挂完的時候,剛剛十點。司機明還沒來,子桑出了醫院,打車回家。
的車在小區門口停下,便利店門前蹲了一只貓,通體黑漆漆的,只有一雙異色瞳仁,泛出幽澤的光。
搖搖在看到子桑的瞬間立刻正襟危坐,把對面夜游的小情侶晾了個透,任憑他們拿再多的食物來逗,努力保持自己的高冷形象。
子桑無語,剛剛擺着尾巴滿地打滾把肚皮露出來給人家摸的,難道是我?
搖搖見子桑根本不理她,只管走自己的路,立刻跟上。
身後,那對情侶問:“咪咪,你要回家了嗎?”
搖搖昂着頭,豎着尾巴,把貓步踩得高貴冷豔。
子桑跟搖搖都沒有說話,之前那場架好像就這麽過去了,子桑也就是太生氣了發發狠話——搖搖是這麽想的,直到她在老式居民樓裏,“不小心”被椅子腿壓到尾巴。
搖搖慘烈地叫聲讓子桑心情變得好起來,美美地睡了一覺。
然而第二天醒來看到手機上二十九通未接來電時,子桑覺得自己必定是要樂極生悲了。
第三十通,子桑接起來。
蔣千林在電話中咆哮:“你能不能改掉睡覺靜音的臭毛病!”
子桑起床氣不小,撞上火藥的時候尖酸刻薄潑辣,所以桑芸清大早上才會繞着她貼牆走。
現在撞上來的還不是親媽,是恨得咬牙切齒的仇人。
子桑:“你能不能改掉睡覺磨牙打呼流口水外加放屁的習慣?”
蔣總裁摔了電話,沒多久,換成他的秘書裴南打過來。
裴南:“蔣總問,你怎麽知道他睡覺磨牙打呼流口水?”
子桑:“還有放屁。”
裴南重複給蔣千林聽,電話裏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可憐裴南本來是個溫柔體貼的溫婉女人,在蔣千林跟前也修煉成個女金剛了。
子桑:“人品看睡相,我猜的。”
裴南:“我可不可以不重複?”
子桑:“你随意。”
裴南:“那我就說正事了。你跟鐘離然的緋聞,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