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送你回家挂水。”
子桑挑着一雙鳳眼,面無表情的時候就顯得分外淩厲無情。
鐘離然在這種注視下依舊淡定,還能慢慢眨着眼,把眼波流轉勾魂多情的那一套做得标準完美。
子桑深呼吸:“你是閑得蛋疼還是有錢燒得慌油票沒地方用?你實在精力旺盛就去找個山區支教,教人自拍也行,或者拿錢去蓋希望小學!”
桑芸清是子桑的板塊碰撞,結局要麽是地震,要麽是火山。鐘離然撞上餘波未消,一腔熱心,要承受子桑劈頭蓋臉的責難。
鐘離然在意的其實是……
“我還以為你罵人從來不用髒字——但其實你用這樣的詞是很不合适的,畢竟我是女人,生理結構來說——”
子桑的手機又響起來。
子桑煩躁地看一眼來電顯示,隐忍着接了起來。
“又幹嘛?——那你們在外邊凍着吧!發哮喘?醫院用來表演制服play的?——呵呵我去給你付醫藥費?你身邊的那群人是用來看的?細腰長腿很好看?——我可以幫你拟一個帖子,公務人員草菅人命,目睹群衆發病無動于衷致人死亡——我不會管的!”
子桑憤恨地挂斷電話。
鐘離然提醒:“要是哮喘,那可是真會要命的。”
“我比你清楚!”
子桑轉身就走,鐘離然跟上,碎碎念道:“小時候見過一次哮喘發作,也就是十分鐘吧,人就斷氣了。他家人趕到的時候人都涼了。诶你說,這最後一面——”
“閉嘴!”
鐘離然很配合地閉嘴。
子桑氣得白皙的臉都泛出紅,胸膛有些起伏,完全沒有吐槽別人時的淡定。她就這麽一個軟肋,恰好被鐘離然看到。
子桑盯着鐘離然:“你倒是說說,你見着誰十分鐘就涼了?”
鐘離然:“……”
子桑呵呵一笑:“天後從小想象力就這麽豐富,你家櫃子裏是不是還藏有你媽看不到的小朋友?”
鐘離然跟着笑:“我這不是勸你呢嗎!初衷是好的,目的也是好的,過程不用在意。”
子桑:“那你倒是說說,你什麽初衷什麽目的?”
鐘離然:“聖母心泛濫,想光芒普照大地。”
子桑:“那勞煩你去拯救一下大山深處沒鞋子穿的留守兒童。”
鐘離然好奇地問:“你為什麽對留守兒童這麽執着?世上需要拯救的人多了去了,孤寡老人、先心、失明、失聰、失足……”
子桑被某個詞刺得眉角抽了抽,一腔怒火都變成了怨懑,打在棉花上似的,軟綿無力。
子桑嘆口氣,算了,失足少女都成了人|妻、人母了,蠢了這麽多年,還能指望她突然争出一口氣?自己拿她沒辦法,姚家那群人……又何嘗不是她的軟肋?
子桑悶悶地往前走,鐘離然湊上來:“送你回家還是去醫院?”
子桑沒理,但到底沒再說過分的話——插科打诨擾亂別人情緒的家夥,你說她到底是好還是壞?
出了千影基地,子桑攔了輛的車,在附近的快捷酒店門口下車。等子桑到前臺去辦入住登記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包沒了——
下車的時候還是神思恍惚的,滿腦子的“十分鐘”、“最後一面”,竟然把包落在車座上忘記拿下來了。
子桑捂臉,我的全部家當可都在裏邊了……為了防止桑芸清夫妻偷偷取錢,她一直是把□□、存折、信用卡随身攜帶的。她的背包是她的命根子,現在命都丢了。
前臺疑惑地叫了一聲:“小姐?”
子桑緩緩呼出一口長氣:“用用你們電話,報警。”
前臺吓了一跳,什麽事兒啊一上來就要報警,這麽慢悠悠的口氣,聽起來滲人!
子桑:“我包丢了。包裏有三千萬現金。”
前臺:“……三千萬得用多大的包裝?”
子桑坐在快捷酒店大廳裏等警察的時候,玻璃門被推開,鐘離然裹着一身寒氣進來,一轉頭就看到沉默的子桑。
鐘離然把包丢過去,砸得子桑一個愣神,一聲低呼悶在嗓子裏,愣是沒爆出來。
這種時候還能憋得住,換別的姑娘早尖叫了。
鐘離然無奈地笑笑:“看看包裏東西少沒有。”
子桑拿出錢包看了看,卡都在,現金也沒少,藏在錢包裏的那枚戒指也沒丢。但是身份證不在——
鐘離然轉身,把子桑的身份證遞給前臺,從自己錢夾裏掏出卡刷了,拿到房卡之後才走到子桑身邊,鞋尖踢踢她的小腿:“上去。”
鐘離然這是找回了自己的命根子,好像沒有跟她作對的道理——子桑想出來這樣一個理由,于是很配合地跟着走了。
刷了房卡,進了房間,鐘離然在單人床上坐下,一回頭,看子桑還抱着她的包,面色平靜,手指骨節的青白暴露些什麽。
鐘離然打趣道::“平時挺機靈的姑娘,怎麽為了逃個車費,連包都不要了?”
子桑走的時候情緒不好。這姑娘再強勢也只有二十來歲,走出校門不過一年光景,現在發着燒,跟爸媽吵架,連家都不能回。鐘離然有點不放心,就開車跟了上去。
出租車在酒店門前停下,鐘離然一眼就看到她失魂落魄地下車,是空着手的——她一直背着那個黑色的雙肩包沒了。
人在酒店跑不了,出租車可不一定了。鐘離然猶豫了兩秒,火也沒熄,直接追了上去。路上她打了幾個電話請交警大隊幫忙攔截,才把那輛車給堵住。
回到酒店,推門看到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的人,鐘離然心底突然有點不是味兒。
包丢了就丢了,身外之物而已。人心冷了可就再也暖不起來了。
子桑沒說話,懶得開口的樣子。鐘離然也沒說什麽,帶上門出去。
沒多久,有人敲門。子桑昏昏沉沉都快睡着了,煩躁地過去開門,拉開門縫:“不捏腳不捶背不按摩,不需要特殊服務。”
鐘離然:“護士paly要不要?”
子桑:“……你怎麽又回來了?你們劇組空到這種程度了?”
鐘離然晃晃手裏的袋子:“表演特技,不加特效。”
特技其實是……紮針。
鐘離然去醫院把子桑的液體領了出來,買了輸液管和棉棒,準備親自動手給子桑紮針。
子桑渾身僵硬地躺在床上:“你行不行啊!?”
鐘離然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努力讓血管更清晰一些:“理論知識很豐富,實踐經驗稍微欠缺。”
子桑收回手:“我還不如直接喝了。”
鐘離然把她拽回來:“我真會,你信我。”
子桑不忍心看自己即将遭受□□的手,轉過頭。
鐘離然握着子桑的拳頭,拇指揉搓了半天。熱意在皮膚間之間摩擦處漸漸升起,看不到,感覺就更敏銳。
子桑整個人都有點發熱。
酒精棉球消毒,針頭刺進皮膚,手腕處的橡膠帶被松開,輸液管饒了一圈,醫用膠布貼上來,代替了鐘離然的拇指。
然後兩個人徹底分開。
鐘離然調好滴速,得意洋洋地自誇:“我就你要信我吧!”
子桑心頭松下來,困倦竟然一瞬間襲來。
只是紮個針而已……有這麽累人?
鐘離然開了一瓶礦泉水,把水倒掉,灌上熱水,放在輸液管上。
子桑安安穩穩地躺着看她忙活,問道:“你怎麽會紮針?”
鐘離然頭也不擡:“我以前是衛校畢業,後來轉行當演員的。”
子桑:“……我藍翔汽修的。”誰不知道鐘離天後表演專業念到碩士研究生,還差點去讀博士。
鐘離然放好熱水瓶,直起身子,笑道:“我以前演過護士,就學會紮針了。”
哦對,鐘離天後接一部片子學一種技能,這也是圈粉的理由之一。
子桑淡淡地“嗯”了一聲,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倒成了你獻殷勤的輔助技能。”
鐘離然失笑,這姑娘,困迷糊了吧?不是一直對我的善意避之不及嗎,這會兒居然都承認我是在對她“獻殷勤”了?
鐘離然在椅子上坐下來:“困了就睡,我在這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