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是門鈴,而是門。
門突然從外邊打開了,子桑吓了一跳,抄起茶幾上的一只細脖子玻璃花瓶,虎視眈眈地盯着門的方向。
門緩緩打開,先進來一只腳,穿着正常的女式皮鞋,子桑松了一口氣。
不是黑貓就好。
結果下一秒子桑就無語了,進來的是桑芸清……
桑芸清一邁進來,也想不到關上門,直奔着子桑過來了,撲上來,直撞得輪椅往後滑了一段距離,磕在茶幾上。
“寶貝啊你怎麽一聲不響地丢下媽媽!媽媽快吓死了!你爸爸也急得發了好幾次病,差點去住院。你到底怎麽回事啊!”
子桑勉強把她推開:“先給我起開再說。”
桑芸清一看她手上還包着紗布,立刻捧着她的手開始心疼:“怎麽好好的手也成這樣了?鐘離然是不是沒有照顧好你?咱不住這裏,什麽都沒有,居然敢留你一個人在家。跟媽媽回家!”
自古父母疼起孩子來,差不多都是這種姿态。他們的愛是好的,別人就是最糟糕的。即使是桑芸清這種不靠譜的母親,母愛也是一樣的。
子桑頭大:“你先閉嘴好嗎!?”
桑芸清立刻噤聲,等候領導發落。
子桑問她:“你來這兒,還有誰知道?”
桑芸清搖頭:“沒了,我接到鐘離然的電話就直接過來了,連你爸爸也沒來得及說。你在躲誰?”
“廢話。還能躲誰?你爸爸啊!”
桑芸清開始轉移話題,捏着子桑的腿:“還是動不了嗎?你這幾天好不好啊?中午飯吃了嗎?鐘離然也真是的,你這樣又不能做飯,她也放心留你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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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又繞回來了。
子桑瞥她:“怎麽,你來了之後就能給我做飯了?”
廚房殺手·桑芸清不甘心地辯解:“最近家裏的飯都是我做的啊!雖然還是不太好看,但是能吃了!真得!我現在就可以表演給你看!”
做飯已經成了表演了……子桑一陣無語:“你可拉倒吧,這裏的廚房不定花了多少錢,你再給炸了,我可沒錢賠給鐘離然。”
子桑又加了一份外賣,跟桑芸清聊天等送。家裏有人之後她心裏稍微有點底氣,沒那麽慌張了,讓桑芸清把她扶到沙發上。眼瞅着子桑的腿完全使不上力氣,跟擺設一樣,桑芸清居然眼眶開始紅,要哭的樣子。
這倒是把子桑給吓住了。他們一家三口都不怎麽會哭,子桑自己是心裏做活的那種,什麽情緒都藏在裏邊了。桑雲舒情感淡漠,這輩子也就在他老婆身上動蕩了一次,一次就天翻地覆,沒其他起伏了。而桑芸清,缺根弦、粗神經,高興的時候多,看韓劇的時候哭。
子桑碰碰她的胳膊:“你這是嚎喪呢?趕緊的,再扶我一把,我還沒坐好呢。”
桑芸清趕緊抹抹淚,托着子桑的胳膊。見子桑拿了個靠枕塞到腰後,桑芸清笨手笨腳地幫她調整靠枕的位置,一邊弄一邊說:“還能好嗎?”
子桑還沒說話,桑芸清又說:“好不了也沒事,媽媽伺候你。寶貝兒你也別躲老爺子,就跟我回家,媽什麽都不幹,還伺候不好你吃喝拉撒嗎?”
子桑問他:“那你老公誰伺候?”
“他有手有腳,讓他自己活!他還得來照顧你呢!重活出力活都讓他幹!他是男人!”
子桑感慨,就他那副身子骨,讓他幹點重活,還不得累得他喘成個破風囊啊?不過桑芸清好歹算是想通了,開竅了,農奴翻身作主人了。
子桑有點欣慰,一點點而已,畢竟讓桑芸清暫時說出這種哄人高興的話已經很難得了。至于将來她能不能兌現……另說,子桑不期待。
桑芸清替子桑捏了會兒腿。她平時給她老公揉揉捏捏習慣了,力道把握得很到位。子桑躺在沙發上,舒服地直想哼哼。外賣來的時候,子桑支使桑芸清去取。又聽她在廚房裏翻箱倒櫃地找碗筷,子桑來勁兒了。
難得能享受一次桑芸清的照顧,不徹底開發,子桑覺得有點虧。把桑芸清使喚得團團轉,一會兒讓她下去買飲料,一會兒要辣椒。終于肯安生吃飯的時候,子桑挑着紅燒茄子裏的木耳,也沒多大的食欲。
桑芸清觑了她一眼,低頭看着自己的米飯,小心地問道:“你準備怎麽辦?”
她是問以後的路,腿好不了的話,生活都是問題,工作起來肯定更困難。如果是一般的上班族,勉強還能支撐下去。子桑這個行業,到目前為止肯用殘疾人的,也就是鐘離然了。
但是子桑知道自己這不是絕症,有得治,倒是沒有她這種擔憂。
子桑:“剛剛誰說伺候我養我的?我還用想怎麽辦嗎?”
桑芸清急了:“我肯定養你啊!但你是個什麽性子我當媽的還不知道?天天把你困到家裏,你肯定要憋瘋的。不說賺錢,就算是要給人家掏錢,你想做點什麽,媽媽都支持。”
子桑逗完自己的親媽,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蔣千菱有個戲,我看中其中一個角色了,在争取。”
桑芸清很驚奇:“小菱的戲,那還用争取?直接去不就行了,你們倆關系那麽好。”
子桑無奈:“早鬧翻了。你知不知道有段時間她哥管她特別嚴,不讓她出門。就去年夏天的時候。”
桑芸清點頭。
子桑:“她在酒店裸奔被人拍下來了。”
桑芸清瞪大了嘴,迅速聯想:“你給她扒光的?”
“她自己脫的,不過這事兒确實和我有點關系。不然你以為他們兄妹倆為什麽突然恨我恨得牙癢癢,蔣總裁把我打壓得那麽狠。上午我還剛摔了蔣千菱的電話,我也不想跟她一個組,但是那個角色我必須要演的。”
桑芸清一拍子桑的大腿:“一部戲,好辦。你等着。”
子桑讓她拍得呲牙咧嘴:“我是不能動,不是沒知覺!——你要幹嘛?”
“寶貝兒,閨女,你跟媽說實話,這戲跟你腿有什麽關系?”
子桑吓了一跳,本能上吞了下口水:“怎麽這麽問?”
“我還不知道你。你能吃苦,但什麽時候逼着自己去找苦吃?劇組生活條件那麽差,你坐着輪椅,怎麽活?你跟我說,不管什麽事兒我都能接受。”
子桑今天真是不認識桑芸清了,以前桑芸清不怎麽關心她,她發現自己其實也不了解桑芸清。明明是母女,像是陌生人一樣。
子桑:“我這算是……邪病。你也別問那麽多,我沒法跟你說那麽多。反正邪病用邪法子——”
桑芸清立馬蹦起來了:“那就是說還能治?好好好,我不問,別的我都不問。你就告訴媽媽,用什麽法子?”
子桑很難開口,這種沒頭沒尾的東西,說出去,總會讓人覺得奇怪的。
桑芸清也沒再追問,就自言自語說道:“要蔣千菱的戲是吧?我知道了。”
說完,她拎着包就跑出去了,子桑叫都沒來得及叫她,看看還沒吃兩口的飯,心裏不是滋味,自己也吃不下了。
子桑拿手機,無聊地翻了半天,微博上也沒什麽意思,撿幾個id比較難聽的粉絲回了幾條。看到有人在安利一款app,下載裝好之後看了看,也沒什麽意思。
看天花板……繼續看天花板……
子桑再次拿起手機,給鐘離然打電話。
鐘離然正在吃盒飯,含着一口蛋花湯,咽下去之後含糊開口:“你吃飯沒?”
“給你的郵件你看到了沒有?”
“還沒。你吃——”
“那你看吧。”
子桑把電話挂了……
非主流導演跟鐘離然在小桌子上吃飯,擡頭看她一眼:“怎麽了?”
鐘離然一笑:“沒事兒,小貓鬧脾氣了。”
導演咂咂嘴:“你這一天到晚跟貓幹上了?前兩天可世界找黑貓,這家裏還養着一只?”
鐘離然意味深長地笑:“要是能幹上就好了啊……”
導演:“???”
子桑在家裏打了個寒顫,怎麽有種被人惦記了馬上就要被拆骨入腹的錯覺……
子桑在家裏睡了一下午,睜眼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迷茫了好半天,她才發現是手機在響。鐘離然來電話說,晚上臨時加了個大夜,一時半會兒回不去。
子桑打了個哈欠:“好,讓田田給你弄點東西墊墊,大夜消耗——”
說到一半她終于醒過來,自嘲自己是在交代什麽?鐘離然一個老前輩了,哪兒還用自己瞎操心。
鐘離然:“你媽媽回去了嗎?”
“嗯,吃了午飯走的。”
“讓她去陪你一晚上,黑貓要是來了你一個人怎麽行?”
子桑想了想,桑雲舒最近身體狀态也不好,桑芸清肯定放不下心,到時候看着她愁眉苦臉,還不夠添堵的。子桑幹脆說道:“我去劇組找你,我睡了一下午,沒睡意了。”
“那我讓明哥去接你。”
鐘離然剛過一條,田田拿着手機跑過來,着急忙慌地說道:“阿然姐,是明哥來的電話,說是沒接到子桑。”
鐘離然抱歉讓導演等一下,拿手機給明哥回了電話。明哥說:“我跟她電話聯絡了,說是在樓下等着。但是我等了半個多小時了,沒見人。上來敲門也沒人應。手機也不接。”
鐘離然把房子的密碼給明哥:“你直接進去看看。”
聽筒裏傳來一陣開鎖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過了片刻,明哥說:“家裏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