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待沐辭朝從店裏出來的時候,許婉已經走遠,要不是身材高挑,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他快步追上,小心翼翼地遞出簪子,長睫微斂,雙唇輕啓:“送給你的。”

“不要。”許婉不假思索地拒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為什麽?”他莫名覺得委屈,“還在生我的氣?”

“無功不受祿。”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歡聲笑語不斷,倒顯得這兩人生疏冷清,像對陌路人。

“那就當是我的謝禮,報答鷺鳴宗收留我這麽久。”沐辭朝斂起眸中傷感,強顏歡笑。

許婉掃了一眼他臉上神情,略微動容,可語氣依然強硬:“你在鷺鳴宗賴了半個多月,就這一支簪子,恐怕不夠。”

見她不再像剛才那般油鹽不進,沐辭朝想都沒想,将腰間玉佩取下遞與她,道:“這枚玉佩你暫且收下,若還是不夠,我再想辦法。”

她垂眸看向那枚玉佩,質地通透,應該價值不菲,只是通體的劃痕将原本精美的雕花變得模糊,像是被利器反複劃傷。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還是街上宮燈搖晃,玉上流轉着微不可見的光,溫潤卻飽含着力量。

“這不是你娘的遺物嗎?你舍得?”

“其實這并不是我娘給我的。”沐辭朝聲音微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許婉冷笑:“果然,你沒一句話是真的。”

“但這枚玉佩确實對我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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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我哪敢收,”許婉将他的手推開,“你自己好好收起來吧,別弄丢了。”

又一次被拒絕,沐辭朝向前探了探身,聲音在微微發着顫:“但是你的信任比這玉佩更重要,如今我把我的另一半贈予你,這輩子我再不會騙你。”

許婉望着他,瞳孔微顫,眸中的光亦在風中搖曳。

周圍嘈雜的人語聲忽地像海浪般退散,只剩下兩人微弱的呼吸和心跳聲。

就算她對男女感情之事再麻木,也能感受到沐辭朝話中深意,可這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你……”許婉怔怔地開口,“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以為你會明白的。”沐辭朝眸中深情萬千。

“你不要這樣!”她慌忙連連擺手,花容失色,“你這也太突然了!我還沒準備……”

話音未落,她的額上傳來微痛,她疑惑地看向“始作俑者”。

沐辭朝淺笑着,路旁樹葉的陰影模糊了他的視線,平添一份朦胧旖旎。

他将手中的玉佩塞到許婉僵在半空的手裏,道:“師姐連收禮物都要做準備嗎?那我以後送之前先通知你一聲。”

啊?這又是什麽意思?

母胎單身的許婉不明所以,不知他究竟是何深意,又怕自己會錯意,自作多情。

于是她尬笑幾聲,握着玉佩,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師姐,我要送你個禮物。”沐辭朝垂下的手緊握着銀簪子,指尖緊貼着簪尖,壓得指腹泛白。

“哦。”許婉以為他說的是自己手中的玉佩,愣愣地應了一聲。

還未等她回神,只見沐辭朝上前小半步,擡手将銀簪插入她發間,寬大的袖子遮去她半邊身子,拂起一陣清風,帶着沐辭朝身上獨特的味道,像是雨後的青草香,籠罩在她周身,令她霎時心曠神怡。

沐辭朝退回身,細細端詳了一會兒,揚着嘴角,歡喜道:“好看!”

被這熾熱目光灼傷的許婉驀地紅了臉,耳朵發燙,小聲嗔了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話。”

“是真話。”沐辭朝脫口而出,神情堅定。

他還想說什麽,可被身後的行人猛地撞了下,踉跄幾步,差點撞到許婉的頭。

許婉被他窘迫的樣子逗笑,将玉佩小心收好,道:“快走吧,擋別人路了。”

“好。”

兩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行至一條小河邊,水面上各式各樣的河燈一下子吸引了許婉的目光。

“好漂亮啊!”她喃喃道,“我也想放一個。”

她四處張望,可惜沒有看見賣河燈的攤子,看來這些河燈都是善男信女們親手做的。

即使她說得很輕,但身側的沐辭朝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你想要哪種款式的?”

“嗯?”她側過頭,困惑道,“你找到攤子了?”

“我親自給你做。”沐辭朝滿目寵溺。

“你會做?”許婉擡頭望了望星辰,道,“可是來得急嗎?”

“來得及。”

沐辭朝擡手伸到她身前,掌心凝火,火苗蹿動,形狀變幻萬千。

過往路人沒見過這等奇事,紛紛駐足觀看,議論紛纭。

“看!那人手上有火,好厲害!”一名少女拉着同行女伴激動說道。

女伴比她更激動:“看見了!他長得好生俊俏,可惜我繡包已經送出去了,不然我一定給他!”

“別想了,你沒看見他旁邊有個女子?”

……

聽到這些,許婉不禁又紅了臉頰,羞澀道:“就獅子吧。”

“好。”

言罷,沐辭朝掌心出現一只火獅子,咆哮着躍出他的掌心,飛向水面,穿梭在各式河燈中間,火光四竄,猶如從水下生出的紅蓮烈火,醒目張揚,引得岸上衆人皆是拍手稱絕。

許婉注目望去,眼神描摹火獅子躍行路線,連起來竟是“誠”字。

火光輝映中,她的臉更紅了。

“這是你說的,不許反悔。”她凝視着火光,聲音缥缈道。

“嗯。”沐辭朝立馬接道,好似一直在等她這句話。

他倆又在街上閑逛許久,待人潮漸散,才一同回鷺鳴宗。

既然接受了沐辭朝的道歉,許婉自然不會再刻意躲着他,但也沒進一步的表示。

翌日一早,兩人不約而同去小樹林修習。

許婉到的時候,沐辭朝已經在那裏練劍了。還是那把小銀劍,随着他鬼魅的身形,在空中劃出白影,所及之處,枝葉飛揚。

半刻鐘後,沐辭朝收招停下,沖林中某個角落道:“看了那麽久,是在偷學嗎?”

許婉踩着落葉從樹後出來,道:“我是來看看你又砍壞多少棵樹。”

她踢着腳下樹枝:“再這麽下去,這山怕是要禿了。”

“我再給你種便是了。”沐辭朝收劍走近。

“你說的,我來數數倒了多少棵,”許婉環顧四周,裝模作樣地數着,“一二三四……”

沐辭朝被她逗笑,道:“別數了,我來教你練劍。”

“嗯?”

沐辭朝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将劍放入她的手裏,自己閃身至她身後,反握着她的手背,靠在她耳邊輕輕道:“以腰馭劍,方能人劍合一。”

許婉的耳朵随之發燙,她剛想反駁,空中飛來一只千語鶴,在她身邊上下翻舞。

“放開!”她掙脫開沐辭朝的懷抱,指尖在千語鶴上輕輕一點。

虛空中響起她爹許世平的聲音:“清鶴宗的人又來了,這次南淮也在,還帶了個姑娘,你快回來看看吧。”

話音一落,千語鶴化為粒粒齑粉,飄散在空中。

被齑粉包圍的許婉怔在原地。

南淮?男主怎麽來了?那姑娘不會就是女主映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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