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幽靜走廊,燈影幢幢,映在漓火的淡棕眸子裏,光華流轉,神秘莫測。

許婉怔了半秒,淡眉輕蹙,微微颔首,道:“請師兄移步到我房裏詳談。”

“好。”

進屋後,漓火大袖一揮,冷寂的屋裏霎時被金色結界包圍,上頭若隐若現的符文閃爍着微弱光芒。

“如此謹慎?”許婉給漓火斟了一杯茶水。

漓火接過,卻沒有立即飲用,而是握在手中把玩。

他盯着杯中倒映的那豆燭光,道:“此事牽扯甚廣,還是小心些為好。”

燭光晃晃悠悠,照不清明,許婉索性拿起桌上鐵絲,挑走蠟花,屋裏總算是亮了些。

“沐辭朝是流火道的人。”漓火望着許婉的側影道,眸子幽谧而深邃。

許婉并不吃驚,随手将鐵絲放回桌上,坐在漓火對面,道:“這我知曉。”

“他是正異雙靈根。”

“嗯。”許婉依舊波瀾不驚,“這他也跟我說過了。”

漓火瞳孔微顫,微微向前探了身子,問:“他将這些都告訴你了?那你可知道他母族是被他親手所滅?”

“什麽?”

這與當日沐辭朝同她說的根本不一樣。

難道沐辭朝又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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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憤憤地想着,白皙的臉龐被燭火照得泛紅。

“在幻境中,他的父族利用血引咒控制他,剖心滅情,将他制造成殺人傀儡,為龍氏而戰。”漓火握着瓷器茶杯,指尖微顫。

早晨幻境中的殺戮歷歷在目,目之所及處,皆是鮮紅,令人恐懼、發狂,令他至今還心有餘悸。

“沐辭朝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也正在那時,他恢複神智。但他隐去情識,潛伏在龍氏,利用龍氏的靈石、靈材等靈物,助其修為。直到最近因為進階時發生意外,他才被龍氏的人識穿。無奈之下,他重創龍氏,刺傷他的父親後,逃至于六合道。”

“……”

許婉凝視着地上燈座陰影,久久無言。

原來事實遠比沐辭朝對自己所說的殘忍。

忽然,她沒那麽生氣了。

要是她自己,想必也不會親手将那道瘡疤再挖下來,攤開手讓別人過目,不管那人有沒有惡意。

漓火以為她是被吓到,默默嘆了口氣,不忍道:“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嗯。”許婉注視着地上虛影,無意識地附和道。

“但,”漓火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鷺鳴宗留不得他。”

聞言,許婉立即擡眸看向座前白衣,脫口問:“啊?”

其實只要她稍微動腦子一想,便能明了。沐辭朝戾氣過重,定不會安穩度日,若是日後有所異動,很難不對鷺鳴宗帶來危險。

漓火回望着她,眼神幽深而堅定:“我能察覺到他留在我們身邊是另有所圖。他明明是正異雙靈根,但無論我用靈識查探多少遍,他身上只有火靈根,他在有意隐瞞自己的身份。”

“說來也是,”許婉眼睑低垂,落于茶壺之上,喃喃道:“我也從沒感知到他體內的風靈根。”

“所以,他是個極度隐秘而危險的人物,切不能留在身邊。”

要趕走他嗎?

許婉突然沒了往日的果斷。

“可現下我們需要他的力量保住鷺鳴宗,要是沒有他,我們會吃力很多。”她緩緩道,蔥白指尖輕敲桌面,發出富有節奏的“噠噠”聲。

“況且只有渡過眼下這個劫難,他才能從我們身上拿到他想要的,所以他一定會盡力幫我們找到并除掉華清,祝我們一臂之力。我們何苦要趕他走呢?”

聽罷許婉這段話,漓火棕眸裏的光變了又變。

他搭在腿上的手指跟上桌上的節奏,輕輕擊打衣物,喉結滑動,輕聲道:“你長大了,也看得透徹了。”

許婉怕他察覺出異樣,懷疑自己的身份,忙打着哈哈道:“哪有透不透徹一說,我只是權衡眼下利弊而已。現在時辰也不早,師兄早些回去吧。”

燭花适時地爆開,在靜谧的房內格外響亮,彰示時間流逝。

漓火放下手中未飲一口的茶,從凳上起身告辭:“也是,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确實不合适。”

雖然他是用戲谑的口氣說這句話的,但許婉仍舊在話語中聽出了淡淡的落寞。

“師兄,等一下!”許婉跟着起身,叫住了他。

漓火疑惑轉身,卻沒一絲絲驚喜,三年的秘境生活,早讓他将那段沒有結果的情意放下。不經意想起時,他有的只是對當年自己過于沖動的懊悔。

他淡淡道:“師妹還有何事?”

“辭朝來鷺鳴宗的時候,紀諾還未出現,所以整件事與紀諾無關,還是別将這些告訴他,免得徒增他的煩惱。有時候知道得多,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嗯。”漓火未曾思忖便應下。

他本就想瞞下此事,只是方才看見許婉鬼鬼祟祟進沐辭朝的房間,怕這個未經人事的小師妹被沐辭朝利用,才向許婉說了這件事。

互道晚安後,漓火不帶任何猶豫地離開屋子。

許婉躺在床上,久久難眠。

她現下知曉了其他三人的秘密,就如她剛才所說,知道的多只會徒增煩惱。自古人心難測,最禁不起推敲,以後她該怎麽和這些別有用心接近自己的人相處?

翌日一早,雲開霧散,皓日當空,蒼穹幹淨得一塵不染,許婉一行人總算能禦劍飛行,腳程快了不少。

尹蘿纏繞在曾紀諾手腕,指引四人方向。

淩冽晨風在它身旁呼嘯而過,那是自由的氣息,它貪婪地大口呼吸着,體內靈力陡增。

曾紀諾與它結下相生契,自然感受到它這一奇怪變化,不禁疑惑地垂眸,望向手腕處。

只見方才還色如泥土的根藤,現在已有些翠色,不再那麽死氣沉沉。

“你靈力怎麽會增長得這麽快?”曾紀諾驚訝問,這家夥不會偷渡自己的修為了吧?

尹蘿快速生長,纏上他的虎口,傲氣道:“我可是修煉了百年,要不是被華清所傷,我才不會被你控住呢!”

“要是你真的厲害,怎會被華清吞噬?”

“那是我輕敵!我沒……唉!你們方向錯了!”尹蘿的聲音忽地提高了八度。

四人齊齊停在空中,目光齊齊望向尹蘿。

他們是循着空氣中微弱的氣味辨別方向的,理應不會有錯。

“我感應到華清往叱咤海方向去了!”

“真的假的?你別忽悠我們!”曾紀諾舉手腕至眼前問。

“我騙你們作甚?”尹蘿昂着尖尖與他争辯道,“我也想找華清報仇的呀!”

在他們争執的時候,漓火和沐辭朝皆是看向許婉,等她拿主意,即使他們心裏早有了答案。

目光交集處,許婉低眸思索,轉瞬她便堅定道:“我們去叱咤海。”

他們已經落下別宗太多,只有劍走偏鋒,才能尋求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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