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屋內安靜極了,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待許婉的回答。
只見許婉未有一絲慌亂,直視軒轅輝的雙眼,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不知。”
“當真?”軒轅輝提高尾音問。
許婉不假思索:“當真。”
“可有證據?”
“敢問長老可有證據證明我知情?”許婉反問,“我身為少宗主豈會知法犯法?”
“……”軒轅輝見她口風甚嚴,又有其他長老在場,不好刁難,只道:“這件事還要調查,你近幾日先不要外出,安心在府內休養。”
這是變相的拘禁,可對許婉來說,卻是目前最好的結果。
“是,”許婉行禮道,“但我有個請求,希望長老能夠應允。”
“說。”
許婉側過身,讓身後的曾紀諾完全地暴露在衆人面前,道:“讓曾紀諾,也就是我宗內的另一弟子住我隔壁的空廂房。”
軒轅輝上下打量一番曾紀諾,思索幾秒後,點頭應下:“可以,但另外兩名清鶴宗弟子還在昏迷中,不方便搬動,就在原來的房間住下。”
“知道。”
“你為何會如此果決?”軒轅輝疑惑,一雙深棕眸子像鷹般銳利,仿佛要将許婉看穿。
許婉不曾躲避他的視線,不卑不亢道:“我們本就不熟絡,甚至還有些許隔閡,試煉讓他們來,只是不想落他人口舌,實在沒有出生入死的交情。幻境中的那些殺手來意不明,若是沖我們鷺鳴宗來的,無謂讓他二人牽扯進來,若是與我們無關,我們不想趟這趟渾水。”
她的說辭毫無破洞,軒轅輝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如果沒其他事要同我說的話,你可以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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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許婉行禮告辭,臨別時偷偷望了幾眼沐辭朝。
他就像睡着般,一動不動。
這是他的計謀,還是真的受傷?一時間,許婉竟有些動搖。
曾紀諾兩袖清風,沒有什麽要取的東西,直接随許婉去了新廂房。
從沐辭朝那裏回來後,許婉一直在皺眉低思,行屍走肉般入房、坐下、拿起空杯、喝茶。
“這茶怎麽沒味兒啊?”她一本正經地小聲嘀咕着。
茹兒低頭偷笑,忙上前接過茶杯,捧着茶具,出去準備茶水。
待茹兒走遠後,曾紀諾賤兮兮地湊上來,道:“阿婉。”
他從沒喚過“阿婉”,許婉微微打了個顫栗。
“要是沐辭朝知道我同你住在一起,他不會生氣吧?不像我,我都不會插手你的私事。”他捏着嗓子道,一副讨打的樣子。
“啊哈?”許婉頭頂冒出無數個問號,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你被打壞腦子了?”
“我還以為是你壞了腦子呢!”曾紀諾不服氣地反駁道,“拿起空茶杯就喝,還說沒味道,有腦子的人會幹出這種事嗎?”
“那是因為我剛才在想事情嘛!”許婉為自己剛剛的失态辯解,“這些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一陣微風拂過,搖得門前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似在回應她。
而屋內卻是寂靜一片。
看着茹兒愈來愈近的身影,曾紀諾緩緩開口:“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放心,來之前我占過,我們能平安回去的。”
“嗯。”許婉輕輕應了一聲,目光卻是落在茹兒手中的茶壺上,由遠及近,将思緒收回,避免自己鑽入牛角尖。
自從回到廂房後,她好像是和外界隔絕般,除了茹兒,她再沒見過外人。
她本想去看望沐辭朝,也被茹兒攔下,說是長老的命令。而她向鷺鳴宗寄去的平安信也從未收到回信,那些千語鶴消失在天際後,再無回音。
“他們這是在□□我們?”曾紀諾搖着綠豆糕問。
“差不多吧,”許婉從窗旁作為睡榻上,“那些長老還是在提防着我們。畢竟這次在秘境中發生的事太過詭異,就像漂浮在空中的雲,我們的說辭沒有依據,他們肯定懷疑。”
讓長老們相信,她還需要一個理由,一個殺手出現的理由。
可她現在仍未找到。
幸好,遠在千裏之外,已經有人替她找到。
醒來後的第三天,許婉和曾紀諾終于再次見到軒轅輝。
同時,他們得知一個壞消息。
她爹,鷺鳴宗的宗主,許世平于今日清晨被人刺殺,死于寝殿。
這無疑是個晴天霹靂,許婉得知的那一瞬,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這個世界都不真實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是蘇氏的人幹的?他們是狗急跳牆、魚死網破了嗎?
她爹不應該死的!應該死的應該是她自己啊!?
“……等下你們就随我一同回去,送許宗主最後一程。”軒轅輝“關心”道。
許婉立即回過神,道:“好,現在就動身嗎?”
“是。”
軒轅輝用了頂級法器,縮地千裏,不出幾分鐘,他們就已抵達鷺鳴宗。
他們離開不過七日,原本還算熱鬧的宗門現已死氣沉沉,那些凡人學子已經被護送下山,內門弟子大多在大殿頌祝,廣場內零星幾個人,冷冷清清。
許婉咬着下唇,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
難道自己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勞?逆天改命真的不存在嗎?
爹!
顧不得軒轅輝還在身邊,許婉箭步沖向大殿,身形之快,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驚嘆。
曾紀諾望着她的背影,無奈而心疼,失去至親的滋味,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大殿的門敞開着,百餘名弟子排坐,頌祝聲像首悼歌,平靜而哀傷。
百人之前,是一樽黑色靈柩,兩旁的白幡無風自動。
爹!
許婉在心底默默地喚着。
當日和沐辭朝說的“要好好孝順爹”猶在耳旁,卻再無可能實現。
“爹!”她沖向棺前,哀嚎道。
跪在最前的漓火一身粗布白衣,眼底盡是哀傷和疲憊。
他上前輕聲安慰道:“師妹,節哀,還有很多事等你來處理。”
許婉哪裏聽得進去?她的眼淚簌簌而下,口中不住地喃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要不是自己随意更改劇情,許世平根本不會死,他可以做個末位長老,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睡夢中慘死。
她猛地抓住漓火的袖子,追問道:“怎麽會這樣?誰幹的!”
沒有比目雙魂的禁制,以她爹的修為不會死得如此凄慘,是誰有這個能耐?
“不知。前幾日氏族的人過來說你在秘境裏被襲擊、沐辭朝私用禁藥,并徹底搜查鷺鳴宗,雖沒搜出什麽,但也弄得宗裏人心惶惶,師父不得已遣散外宗弟子,安頓好宗裏事務,本想今日去看望你,沒想到……”
漓火短短幾句話,将來龍去脈交代完整。
“究竟是誰?!是……”許婉本想繼續追問,可惜軒轅輝來了。
軒轅輝自帶氣場,穿過席下弟子,來到棺前。
他瞟了一眼漓火,望向許婉道:“你見你父親最後一眼了嗎?”
許婉不明其意,搖搖頭。
莫非?!
還未等她想清明,軒轅輝大手一揮,本來封死的棺材被打開,露出一部分屍體,泛着幾乎看不見的紫光。
屍體上有多處刀傷,幾乎沒一處完好的肉,包括那張臉,只能依稀看出許世平的模樣。
“家師已逝,還望長老尊重逝者。”漓火極力克制自己的憤怒,揖禮道。
但許婉卻是另一種心境。
這屍體泛的是紫光,是空冥境,而她爹是寂滅,死人是不能壓制修為的!
所以這裏面躺着的不是她爹!
所以她爹多半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