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故地

溫寧回去的時候, 銀環正從門內出來。

“姑娘,大清早的沒看見你,你怎麽從外面回來了?”銀環問道。

“睡不着, 散散心。”溫寧撩上散着的發絲,簡單解釋了幾句。

她白得幾近透明的眼底稍稍有一點烏青,銀環一看,立即勸道:“姑娘趕緊去休息吧,明日還有平康縣主的生辰宴要赴, 少不得勞累一番。”

“生辰宴?”

這幾日事情太多, 銀環不說,溫寧差點都忘記這件事了。

“是啊, 聽說恭郡王要升親王了,所以平康縣主這生辰宴辦的很盛大呢!”

這事傳得沸沸揚揚, 連銀環都知道了。在這樣的當口,溫寧盡管萬般不願意, 也不好直接拂了人的面。大不了, 早點離席就是了。

她實在太過疲累了, 稍稍用了點早膳,便一覺直接睡到了午後。

屋子裏稍稍有些悶, 溫寧執着團扇,去了湖邊散散步。

竹籬上滿架薔薇, 蜂蝶相戲,溫寧倚在秋千架上休憩了一會兒。

稍稍入夢,裙擺忽然被輕輕扯動了一下。

她睜開眼,一個粉琢玉砌的娃娃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姐姐, 我的竹蜻蜓飛走了, 你能幫我摘一下嗎?”

他說得可憐, 人又長的可愛,溫寧心下一軟,點了點頭:“在哪裏?”

“那裏!”小公子胖乎乎的手指向那薔薇架上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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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順着他的手看過去,果然在頂上看見了一個挂着的竹蜻蜓。

但是那架子太高,溫寧踮着腳,伸長了手臂,還是差了一截,只好無奈地朝那小公子解釋:“姐姐夠不到,你的嬷嬷呢?讓她帶你去找幾個家丁來。”

一提到嬷嬷,小公子立即搖了搖頭:“不要嬷嬷,嬷嬷知道了會告訴母妃,那珏兒就玩不成竹蜻蜓了!”

母妃?溫寧明白了,眼前這個小公子應該就是皇太孫。

“姐姐,要不你抱着珏兒試一試吧,我胳膊很長的!”他捋起了袖子,露出了肉乎乎的胳膊,“老祖宗說我長得像舅舅,長手長腿的,将來一定會長得很高。”

他舅舅,溫寧抿了抿唇,不就是謝景辭嗎?

确實很高,溫寧在女子裏也算是高挑的了,但是親密的時候,仰着頭才能稍稍觸碰到他喉結。

“好,我抱你試一試。”他聲音很軟,又分外招人憐,溫寧不忍心拒絕。

然而一俯下身,溫寧才認識到這個年紀的小孩有多重,活脫脫的一個胖墩。

溫寧吃力地抱起他,腰肢被壓的微微向後拱着,彎成了一道弧。

偏偏這小祖宗還在一個勁兒的叫着:“再高點,再高點,還差一點兒就夠着了。”

面色微漲,溫寧咬着牙又将他托起一點,然而,到底還是差了一截。

梁珏正在激動的時候,雙手伸的老長,雙腳也在努力地向後蹬着,一不小心,就踹到了溫寧腰上。

“唔。”溫寧輕呼一聲,皺了皺眉。

昨夜被他掐着的地方,現下又被他侄子踹了一小下,真不知欠了他們舅甥什麽債……

腰上一陣酸痛,溫寧身形有些不穩,偏偏那小祖宗還在亂動,身體一晃,眼看着就要向後倒去,溫寧下意識地将這身份尊貴的小人護在了懷裏,自己向後倒去。

趔趄了幾步,後腰卻忽然被人一把撐起,謝景辭雙手将兩人環着,才免得摔倒。

“舅舅!”梁珏一回頭,看見了來人,立即伸着手要他抱。

謝景辭瞟了一眼溫寧被壓彎的腰,雙手一提,便穿過他腋下将人提了起來。

“你已經六歲了,怎麽還叫一個纖弱的姑娘抱着?”

謝景辭沉着臉,目光略有責備之意。

梁珏聞言微低着頭,跟溫寧道歉:“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他還好,不算太重。”溫寧不着意地揉了揉腰。

目光略過她腰上的一點鞋印,謝景辭目光裏多了一份沉思。

“舅舅,你舉着我,我要去摘竹蜻蜓。”小胖墩鬧着他。

被鬧的沒有辦法,謝景辭輕輕一舉,便将他托起。被人舉高的感覺比摘竹蜻蜓還讓梁珏滿意,小胖墩興奮地不想下地。

外甥像舅,日光落下來,謝景辭身形高大,偏偏雙臂卻抱着這麽一個小人,這場景落到溫寧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

她心中一動,不知想到了什麽,連忙避開了視線。

摘到了東西,梁珏又鬧了謝景辭好一會兒,直到嬷嬷找來,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待一大群人走遠,只剩兩個人還站在濃蔭下,謝景辭目光停在她腰上,輕聲問了一句:“他方才踹到你了,疼不疼?”

“不疼。”溫寧轉過身,聲音有些低。便是疼,也是怪他。

“真的?”薔薇架和牆角更好形成了三面屏障,謝景辭從背後環住她,掌心貼在了她腰上。

夏日衣衫很薄,他的手一落上去,便喚醒些痛意,溫寧眉目微皺,輕輕咬着唇。

揉了一小會兒,掌心的熱度滲進來,那淤青的地方才好受了許多。

只是,一看到方才這孩子,溫寧才想起,昨夜他留了那樣多的東西在自己身體裏,會不會……有孕?

念頭一起,溫寧頓時生出些後怕來,忽然便推開了他。

她額上冒出了冷汗,神情有些慌亂,謝景辭頓時就明白她在擔心着什麽。

“不會,你那日服下的涼藥藥性很強,這半月都不必擔心。”他輕聲安撫道。

盡管如此,溫寧仍是有些不放心,天色稍暗便去找了那位周大夫,仍是開了避子的湯藥。

自那日服了大夫給的藥之後,這蠱蟲便越來越不規律。

這一夜溫寧并沒有發作,反倒噩夢連連,夢中總是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仿佛在低低的哭。

溫寧伸手想去抱抱他,可指尖還未觸及,那小人便消散成了一團光影……

次日,平康縣主的生辰宴辦的很是隆重。

恭郡王晉封親王的旨意已經下了,這一日郡王府裏分外熱鬧。

梁懷玉穿着一襲曳地描金紅裙,如衆星拱月一般被簇擁着。許是太過得意,素日端莊的臉上,如今連眼角都散逸着喜氣。

只是,當目光略過溫寧之時,稍稍停頓了一下:“寧妹妹今日可要盡興些,這美酒佳肴,不必拘禮。”

溫寧淡淡地點頭,聯想起梁懷玉近日的言行舉動,她多半确定了平康縣主便是給她下藥的人。只是眼下找不到證據,說出來反倒傷了自己。是以今日酒席,溫寧分外謹慎。

至午宴結束,一切尚且平靜,并沒什麽差錯,只是當溫寧想要提前離開時,平康縣主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

投完壺、游過船之後,當梁懷玉又提出要去賞花時,一看那夕陽已經半沉,溫寧立即婉拒了那邀請。

“怎麽,寧妹妹,今日我生辰,你不高興嗎,這麽早便要離席?”

父親擢升親王的消息傳下後,平康縣主從前端莊的話語裏又多了一份淩厲。老太君剛說過要她們好好相處,這話當着國公府姑娘的面一問出來,溫寧實在不好回絕。

“是啊,寧妹妹,懷玉姐姐還請了京中一個頂有名的戲班子來,留下聽完戲也不遲。”明容不明白二人之間的氣氛何時變了,當下只好打了圓場。

衆人的目光都看着她,若是再堅持難免惹人懷疑,因此溫寧只好坐了回去。

日頭越來越低,溫寧也越發煩躁。

平康縣主又要領着衆人賞花,偌大一片花園,不知要賞到何時。

一縷夕陽斜照在她身上,溫寧心下如蟲蟻啃噬一般,已經泛起一股癢意。

正當她要強行離開之時,不知何處飛來了一群鳥兒,似乎是被籠子關久了,這些鳥兒撲騰着翅膀,橫沖直撞,低低地飛着。

後花園的貴女哪裏受的了這般沖撞,羽毛、鳥糞落了頭頂和衣服上滿身,一個個又氣又急,四散奔逃。滿園的花折的折,踩的踩,一片混亂。

待及驅逐走鳥群,貴女們已經狼藉不堪,紛紛告辭離去。

一片混亂,溫寧的異樣也沒人看得清,便趁機離了席。

此時日頭已經西沉,暗沉沉的天色看在溫寧眼中分外壓抑,溫寧加快了步子,向那馬車小跑着前去。

一掀開簾子,謝景辭赫然坐在那裏。

來不及多問,溫寧已經意識不清,眼前一黑便跌在裏面人的膝上。

謝景辭摸了摸她的微濕的額,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立即就讓車夫加快了腳程。

馬蹄急踏,然而這會兒正是華燈初上,人流洶湧的時候,不多時,便被堵在了街市上。

溫寧面色緋紅,無意識地蹭着他的脖頸,緊扣的衣領一點點被她蹭開,謝景辭按住她作亂的手,低低地誘哄道:“阿寧,再等一等。”

然而,溫寧這會兒燒的厲害,明明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可是眼淚忽然就湧了出來。

“算了。”

謝景辭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細細地啄吻着她唇角,終究還是不忍心。

待車簾微微鼓起,依稀看見一面鳳凰燈時,謝景辭眸光一凝,叫住了車夫:“到摘星樓停。”

作者有話說:

梁骥:這些鳥可都是我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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