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低泣

溫寧今夜很累, 可謝景辭卻格外有興致。

非要讓她親眼看着。

她臉一紅,映到他眼中,又是一片猩色。

就這麽惡性循環, 到了後半夜,連她這樣綿軟的性子,到底也忍不住狠狠咬了他一口。

鮮血淋漓,似乎有些過了頭。

她忙偏過頭去,移開視線。

可耳邊卻傳來一聲輕笑, 仿佛感覺不到疼。

微熱的指腹擦去她唇角的血珠, 謝景辭低頭吻了吻她濕紅的眼角。

輕柔如羽毛,又惹得她眼睫一顫。

“我好困……”

她軟着嗓子求, 聲音裏沾了些疲累。

“困就睡吧。”

謝景辭這會兒格外溫柔。

“你這樣,我怎麽睡呀……”

溫寧紅着臉推了推他, 卻紋絲不動,忍不住輕聲控訴。

“閉上眼慢慢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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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辭低聲哄着她, 卻絲毫不退。

他總是避重就輕……

溫寧咬着唇, 有些委屈。

但又困又累, 她終于還是放棄,試圖閉上眼, 盡量忽略他的存在感。

然而眼一閉,耳朵卻聽得格外清楚, 耳邊除了他粗重的呼吸,隐隐還聽見窸窣的腳步聲。

“你聽見了嗎?”

她偏着頭,小聲地問。

今晚的月色極好,窗外的人影一閃而過。

“嗯。”謝景辭收回目光, 落到她晶瑩的眸上。

“有人好像一直在盯着我們。”溫寧微微蹙眉, “蔣主簿的那個愛妾今日說漏了嘴, 我們這些人的私事他們好像都知道……”

“天香樓就是他們的。”謝景辭解釋道。

“啊,那我們不是中了圈套……”溫寧有些擔心。

“燈下黑,最危險的才是最安全的。”謝景辭早就打算好了,“而且,只有在這裏才能最快打入。估計這兩天便會請我們去地下二層了。”

二層。

隐隐想起那日聽到的雜談,溫寧有些瑟縮。

還有白日裏宴席上的聽聞,有幾位身世可憐的女子好像正是那地方出來的……

“處理完那些蠹蟲,她們……會怎麽辦?”溫寧遲疑地問他。

因着喝醉的緣故,她現在不甚清醒,前言不搭後語。

謝景辭略一思索:“‘她們’是你在宴上碰到的人?”

溫寧遲鈍地點了點頭:“她們有的好可憐,被轉手了好多次,身子也壞了,容顏也老了。”

“我知道了,不會牽連她們。”謝景辭安撫地吻了吻她發際。

他這麽說,果然讓溫寧稍稍放了心。

可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忽又眉頭微擰:“我今日聽說一個男子為了娶妻,把跟了他很多年的女子給藥死了,你……會不會這樣對我?”

她問的很認真,但顯然不是當下的處境,思緒大約是停留在了蝶園時期。

“不會。”謝景辭看着她的眼睛,聲音格外輕柔,“我怎麽舍得。”

“真的嗎?”

溫寧不知為何仍是憂心,惶惶地攥緊他手臂。

“我會娶你,不做妾,只為妻。”他聲音十分懇切。

“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這話平日裏難得找到出口的時機,現在趁着她酒醉說出來,也不知她醒後還能記得多少。

謝景辭微微一動,吻着她迷蒙的眉眼。

“娶我?”溫寧呢喃着重複了一句,忽然偏過頭去,“不要!”

“怎麽了?”

缱绻的吻随着她轉頭驟然落了空,薄唇遂移到了她耳際,順勢問了一句。

這會兒酒勁兒未退,溫寧也說不明白,可心底就是亂糟糟的,下意識地拒絕。

“嫁給我,不好嗎?”

謝景辭輕輕托住她下颌,讓她轉過臉來。

她是個回避的性子,寧願這麽跟他含混不清,也不願直視兩人的曾經和如今。

若是平日裏直接求娶,定會吓得她立刻就逃。

也只有這種時候,才能聽兩句真話。

“不好。”溫寧固執地埋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好疼,還會死掉……”

她說的亂七八糟。

可謝景辭格外有耐心,輕聲追問道:“為什麽疼,為什麽會死掉?”

聯想到她在蝶園時那忽然産生的心悸和噩夢,謝景辭心弦一繃,不由得多問了幾句。

“就是很疼,離開你就好了……”

她聲音帶着些許淚意,這會兒自己也說不清,只是下意識地抗拒他。

看着她臉上痛苦的神情,謝景辭到底沒忍心問下去,換了個角度哄着她:“你不是喜歡孩子嗎,我們成了親,就可以生一個。”

孩子?

她止住了聲,的确很喜歡。

夢中總是有一個粉琢玉砌小娃娃,在朝她招手。

他哭的很傷心,看起來又有些委屈,聽得她心一軟,想去抱一抱。

可是一伸出手,那活生生的孩子便散成了虛影,每次醒來,都讓她無比惆悵。

腦子裏一亂,溫寧回過頭,小聲地對他說:“我好像……有三個月身孕了。”

聲音不大,落在這靜夜裏,卻恍若一聲驚雷。

謝景辭着實愣了一瞬,随後算了算時間,才平靜地開口:“不會的,第一次到現在還沒過沒過半個月。況且,我服了藥。”

“什麽藥?”溫寧不太明白。

“避子的藥。”他聲音低沉,貼在她耳邊解釋。

她還在調養身體,舍不得讓她吃避子藥,更不能讓她婚前懷孕,他便找了那老大夫,配了一副男子用的藥。

他這麽一說,溫寧臉龐微熱,怪不得他最近這麽放肆……

可是——

她腦海裏記憶有些混亂,這會兒不知為何總是浮現那種感覺,覺得小腹微微鼓起,好像真的有生命在裏面。

盡管萬分羞澀,她還是牽着他的手貼上去。

“你摸一摸,真的有的。”

她咬着唇,不敢低頭。

謝景辭輕笑了一聲,緩緩後退,随即手掌覆上去。

輕輕揉按了一會兒,他輕聲解釋道:“你喝醉了,我們會有孩子的,但不是現在。”

“沒有麽?”

溫寧有些失神,手心輕輕貼上去,掌心之下光滑柔膩,卻……一片平坦,并沒有那種輕輕敲擊肚皮的奇妙感。

“怎麽會沒有呢?我真的感覺到了。”

溫寧聲音有些着急,又有些害怕,忽然好像記起了什麽,低低地哭了起來:“我想起來了,我要走,你不放,還娶了別人……最後連它也沒了……”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聲音也斷斷續續。

仿佛真的發生過一樣。

“怎麽會,除了你,我誰都不會娶。”

謝景辭吻去她眼角的淚,沉聲許諾道:“只有你,絕不可能有別人。”

“我好疼,真的好疼,可是你不來,好久不來了,他們也不讓我出去……”

可她還是哭個不停,把他的肩頸打濕了一大片。

“抱歉。”

謝景辭抱緊了她,輕聲地勸慰。

“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它也沒了……”

越說哭的越狠,她已經有些喘不上氣,聲音哽咽。

“是我不好,別哭了。”

謝景辭雖然不明白她的話,卻也聽不得她這麽哭,一邊吻着,一邊撫着她的背

過了許久,大概是真的筋疲力盡了,那哭聲漸漸微弱,她才慢慢睡過去。

卷翹的睫毛微微濕潤,上面還挂着晶瑩的淚,看起來格外委屈。

謝景辭将她緊扣的手稍稍解開一點,起身擰了熱帕子,替她擦拭了一番,那微蹙的眉頭才稍稍舒展一些。

做完了一切,下弦月尖尖地挂着,時候已經不早了,謝景辭抱着她躺下去。

然而,這會兒一靜下來,他沉思了片刻,總覺得溫寧方才說的不只是醉話。

三個月的身孕,難道是她沒離開蝶園的時候?

可是自從她有了心悸的毛病,怕驚擾養病,他從那以後便一直沒和她親熱。

算算時間,她不可能懷孕。

更何況那會兒請了那麽多大夫,便是有了孕也應當能診出。

想來,仍不是蝶園。

但她哭的又那麽真切,還有什麽娶妻之事,謝景辭看着她的睡顏,心底隐隐有些亂。

這一夜素來清醒缜密的他,腦海裏混混沌沌,不甚清明。

待及夢中的“他”一推門,溫寧血流滿地的場景映入眼簾,謝景辭心底一陣劇痛,突然驚醒。

此時,窗外日光極盛,偶爾傳來一聲鳥鳴。

他稍稍回神,手臂一動,傳來酥麻的刺痛。

大概是被枕的久了。

可溫香軟玉滿捧,溫寧正好好地躺在他懷裏。

懸着的心終于落定,他萬分珍惜地落下一吻。

許是飲了醒酒湯的緣故,宿醉醒來,溫寧并無太多不适。

只是或許也因了這醒酒湯,她昨夜半夢半醒,并沒有醉死過去。

這會兒一清醒,那些不堪且淩亂的記憶也慢慢都湧了上來。

采青眼看着她微微發怔,随即臉龐越來越紅,紅的幾欲滴血,仿佛要燒起來了一般,嘴角噙着笑意輕咳了一聲:“小娘子,擦一擦吧。”

再不降降溫,她覺着這臉皮薄的小娘子怕是要羞憤而死。

“不用了,我沐浴一下。”她低低地開口,身上黏膩膩的。

沐浴完,外間卻多了一個人。

提着一個藥箱,看起來大約是大夫。

他請大夫做什麽?

溫寧愣了一瞬,随即又回想起昨夜那時間混亂的言語。

他大約……是将那孕事當成了現在。

“讓黃大夫看一看。”

他走了進來,理了理她微亂的衣襟。

“不用,那都是……醉話。”

她輕輕掙開,似是不想再提。

“還是看一看吧,我放心點。”

看到她微微閃避的姿态,謝景辭眼眉一斂,重新攬住她的腰。

“都說女子會有胎夢,這些避子藥又不是絕子藥,保險起見,還是診一診為好。”

他這麽說了,溫寧忽然也提起了心來。

萬一真是……該如何是好?

可夢裏的那個孩子,哭的很傷心,她又真的很想抱一抱。

沉思了半晌,她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随着他出去。

作者有話說:

三個月那是上一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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