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簪花
清涼的漉梨漿在她的指尖微晃, 盈盈如她似水的眼波。
謝景辭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俯身就着她的手嘗了一口。
“好甜。”
再擡起頭時,他唇邊沾着些許水色, 格外潋滟。
溫寧的臉忽地便紅了。
幸而身邊的人聲忽然喧鬧起來,溫寧這般不自在的神色才稍稍遮掩了一點。
“他們都在看什麽?”溫寧側身避開他的視線,輕聲問着小厮。
“噢,小娘子不是本地人吧?”小厮解釋道,“今日是百花節, 咱們越州有迎花神的傳統, 十二種名花由選出來的年輕女子裝扮着游街,這些女子叫做‘花仙’, 大家都在等着看花仙游街,從裏面選花神呢!”
“選花神, 怎麽選?”溫寧被勾起了些許興趣。
遠遠的看過去,今日這街市上的男男女女手中大多執着一朵鮮花, 牡丹, 薔薇, 栀子,茉莉……顏色不一, 香味也大不相同,十分惹人注意。
“, 他們手中的花相當于票簽,等游完街,喜歡誰就把這花放到誰的花籃裏,最後花籃裏最多的那個也就是花神了!”小厮笑着說, “小娘子若是想選, 可以到那賣花的花站買一枝, 就是南面人最多的哪裏!”
順着他的手勢看過去,溫寧看到了一大片擺放着的鮮花,格外熱鬧。
“想去?”謝景辭低低地問,摩挲着她微紅的指尖。
“可以嗎……”溫寧目光中有些猶疑,怕耽誤他的事。
“不急。”謝景辭握緊她的手,帶着人過去。
賣花的小姑娘手下正忙碌,一擡頭瞧見一張清絕的芙蓉面,目光一愣,指了指旁邊:“姑娘,花仙們都在後面等着,您是不是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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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是看看。”謝景辭扶在她的腰上的手一緊,眸色稍冷。
被那微冷的眼神一掃,賣花的小姑娘大白日的忽然有些瑟縮。這位公子這麽在意小娘子,想來也不可能讓她站在花車上被那麽多人打量。
溫寧選了一朵栀子,素白的花朵拿在手裏,她低頭輕嗅,面龐浮起一絲愉悅之意。
不多會兒,人群慢慢分到了街市兩邊,一輛輛花車緩慢地駛過來。花團錦簇的車上四邊各坐着穿着白裙的姑娘,中間簇擁着一個打扮妍麗的女子,那女子按着代表的花裝扮,或簪着花朵,或身着花紋錦衣,倒真有了幾分花仙子的意味。
花車經過人群,人聲也逐漸喧嚷起來。有的人覺得那豐腴的“牡丹仙子”最中意,有的覺得那清麗的“蘭花仙子”最合心,還有的覺得“薔薇仙子”長得最标志……
溫寧聽着他們說話,覺得挺有意思的。她想問問謝景辭的意見,一回頭卻發現他手中空空如也。
想來也是,這些小姑娘喜歡的事情對他這樣懷揣着國事的世子來說,應當也沒什麽吸引力吧……
“十二位花仙子已經游完街了,諸位喜歡哪位仙子,便将手中的花投到她面前的花籃裏,最後花籃最滿的那個,就是今日的花神了!”主持花神祭的人宣布道。
話音剛落,有的早就想好了的人,拿着花便鄭重的遞過去;也有的猶豫不決,在幾個人心儀的人指尖徘徊不定。
溫寧覺得那位“蘭花仙子”最合心意,正當她準備将花枝遞過去之時,衣擺卻被輕輕的扯住了。
一回頭,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娃害羞地看着她:“姐姐,你長得真好看,我把花送給你好不好?”
小姑娘手中拿着一朵紅豔豔的山茶,肉乎乎的胳膊伸的老長,費力地踮着腳将那花朵遞到她面前。
“姐姐不是花仙,這花應該送給那些姐姐們。”溫寧俯下身,柔聲說道。
“為什麽啊,丫丫覺得姐姐長得最好看,比她們都好看!”小姑娘年紀小,還搞不懂規則。
溫寧淺淺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這孩子身邊沒有大人,怕被人群踩到,她便将人抱了起來。
“丫丫,你怎麽跑到這裏了?”一個滿頭是汗的婦人環視了一圈,終于找到了孩子,焦急地走過來。
“娘親,我過來送花!”那小姑娘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向着她撒嬌。
“丫頭淘氣,多謝小娘子了。”那婦人接過了孩子,卻攔不住她伸出去的胳膊,只好笑着道,“這花小娘子便收下吧,也算這孩子的謝禮。”
話已至此,小姑娘還在舉着山茶軟糯糯的跟她道謝,溫寧便只好收下了。
這一收,仿佛開閘的信號。
“我也覺得這位姐姐好看!”另一個孩子也把手中的花塞給了溫寧。
童言無忌,往往說出最真實的想法。周邊的目光齊齊聚過來,或驚嘆,或呆滞,不多會兒,牡丹、薔薇、栀子花……各色花枝堆滿了溫寧的懷裏。
明明只是過來看看,卻收到了那麽多的花,溫寧抱着這一大捧,站在人群裏有些手足無措。
此時,又一個青年男子紅着臉想把手中的薔薇遞過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謝景辭眉頭微皺,側身擋在溫寧面前。
“太多了,她拿不下了。”
“抱……抱歉。”那男子一擡頭,看見兩人親密的姿态,臉頰通紅,忙低頭離開。
後面的人被謝景辭微冷的眸一掃,手中拿着的花仿佛成了燙手山芋,不自在地移開了眼神。
“我們走吧。”溫寧扯了扯他衣袖,眼看着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她有些不習慣。再說馬上就計票了,她捧着這麽大捧花算怎麽回事……
一眼瞥見她的窘意,謝景辭替她接過一點,攬着人一路穿過了擁擠的人群。
直到車簾放下,那一直被人注視着的感覺才稍稍褪去。
謝景辭掃了一眼那大團的花簇:“暫且将這些花移到外面?”
車廂裏混雜着各種鮮花的香氣,濃烈的有些讓人頭暈,溫寧被熏的鼻尖癢癢的,便由着他将花移了出去。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許久,穿過街市,過了城門,一路行進在官道上。
“我們……這是去哪裏?”溫寧忍不住問道。
“去一個長輩家裏。”謝景辭解釋。
長輩?溫寧有些疑惑,他母親是長公主,父親出身平京累世的世家,在這千裏外的越州會有什麽長輩?
直到駛進一座清幽的獨門宅院,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出門來迎,溫寧才明白這長輩是誰。
“大公子,你親自來了?接到來信我還以為是托人過來看看呢。”那婦人一看到謝景辭,連眼角都透着笑意。
“嬷嬷,您近來可好?”謝景辭一改往日的冷峻,對着這婦人,神情柔和了許多。
“好着呢,公子你忙于正事,不必為我這個老太婆分心。公主怎麽樣,老太君身體還硬朗嗎……”一見着人,那婦人便話不住口,待聽見都好,才放下心來。
一番寒暄,她忽然瞧見了公子身後還跟着個極美的姑娘,面色一驚:“這是?”
“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溫寧。”謝景辭攬住溫寧的腰,動作十分自然。
溫寧身子微僵,卻聽見他低聲在耳畔介紹:“眼前這位我的乳母,去年剛離開國公府。”
乳母?這世家的乳母比夫人和孩子在一起的時間的還多,謝景辭看起來對她情分頗深,倒也不奇怪。
只是他這般向乳母介紹自己……溫寧微微垂眸,話既已出口,她也只好頂着這個名頭見了禮。
“原來是未婚的妻子,老奴剛走了一年,公子便要娶妻了,這日子過的可真快。寧姑娘生的真是極為标致,站在咱們公子身邊,風采也絲毫不減!”薛氏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了一圈,嘴角噙着笑意連忙請人進了門去。
宅院不大,但是頗為雅致,一看便費了不少心思。談話中知曉這是謝景辭托人安排的,溫寧眼眉微挑,頗有些詫異。
坐了不多會,謝景辭便要起身。
“我盡量在日暮之後趕回來,乳母為人和善,你不必拘謹。”謝景辭低低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
單獨出門太過顯眼,溫寧也知曉他是借着百花節游玩的名頭遮掩行蹤,聞言只是點了點頭,對留在這裏倒也并無異議。
“這麽早便要離開?我記着今日是公子的生辰,怎麽也這麽忙?這樣吧,您若不嫌棄,老奴晚上便替您做一碗長壽面,也算有個紀念。”薛氏面上有些擔心。
生辰?
溫寧擡眸看向謝景辭,他并未說過。若是她知曉,方才集市那般熱鬧,也不至于全程讓他陪着……
“嬷嬷不必費心,在外不講究這些。”謝景辭雖是在回答薛氏,卻握了握溫寧的掌心,帶着幾分安撫之意。
溫寧知曉謝景辭身上有不少處傷痕,刀傷,劍傷,特別是前胸那一道,格外猙獰。每次她的手搭上去都忍不住有些心驚。
眼看他要轉身,溫寧到底還是沉不住氣,在擦身之際輕輕回握住他的掌心。
“你小心些。”她垂着眸,輕聲囑咐了一句。
她掌心軟軟的,虛虛地攥着他的指尖。
謝景辭身形一滞,指尖一點點挑開她的指縫,十指相扣,将人擁進了懷裏。
“嗯,等着我來接你。”謝景辭淺淺地吻着她的發頂。
只是短短地擁抱了一會兒,溫寧卻忍不住心跳砰砰。直到他轉身走遠了,指尖的餘溫才慢慢散去。
雲鬓微亂,面頰緋紅,薛氏站在旁邊,一眼看到那她眼底的笑意,溫寧忽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自在地理了理發髻,一低頭,一朵潔白的茉莉忽然落到了掌心。
小小的一朵卧在半個掌心上,散發出淡淡的清氣。
這是……什麽時候簪到她發髻上的?
溫寧目光微怔,忽想到了謝景辭。
那會兒折花的時候他面色微冷,直到上了馬車,又将所有的花移了出去。
溫寧本以為他對這種小事不會上心。
卻沒想到,他的花早就簪上了她的發髻……
作者有話說:
謝景辭:哼,老婆只能戴我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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