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名片
給錢原本是沈聽瀾最無所謂的事,他沒想到,這事現在卻成了自己最顧忌的事。
不是心疼錢,純粹是心裏別扭,不想給。
但也只是想想。就像那一巴掌,他也不想打,可還是打出去了,而且他是闊少,不該幹無賴幹的事。
所以錢還是給了,關系還是繼續了下去,只是心裏總有無名火在燒——他看着衛立,時而想柔情蜜意地對待他,時而又想搞死他。
因此他也成了兩個極端,被服務時他盡力享受最令他舒适的姿态,事畢之後他則會變着花樣挖苦衛立,以洩心頭之恨。
時間一長,這就成了一套流程。
沈聽瀾不喜歡這個流程,可是無力改變。有時候他甚至懷疑,他罵的最兇的時候,衛立是否就維持着俯首帖耳的姿勢在那裏算錢。
想到這裏他真是有心給衛立幾拳。
可最終也沒給。
因為給了也不會痛快,衛立肯定一邊挨打一邊數數,然後馬上出賬,跟他多算一筆錢。
沈聽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糾結,心頭纏着一團亂線,一想到“服務”兩個字他就頭大,反而淡了那方面的心思,不再時時刻刻想着要大戰三百回合了。
一如往昔地帶着衛立出門,他奮不顧身地瘋玩,而且要衛立陪他一起瘋,坐那最刺激吓人的游樂設施,進最恐怖的鬼屋,看最揪心的懸疑片。
這種時候,他會短暫地忘記那些煩心事,并且事後偶爾能欣賞一下衛立蒼白的臉——不知是對此類東西反感,還是單純地坐了極限跳樓機後犯惡心。沈聽瀾懶得去深思,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理能從中獲取一點平衡。
而衛立的內心,其實同他一樣不平靜。
就如他姐羅婧說的那樣,他把要還的貸款數額給說小了。
裝一個人工耳蝸,開刀就要兩萬,加上耳蝸本身的八九萬塊,以及術後的康複訓練的費用,總價大概是在12萬左右。即使不算利息,他不吃不喝去還,也要花上一整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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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資本做大生意,而譯稿、擺小吃攤、當講解員頂多能支撐日常花銷。賣血賣腎固然也算條路,但是對身體影響不可估量。薇薇他們都還年幼,自己一時解了燃眉之急,日後卻要他們無枝可傍,也是顧此失彼。
所以沈聽瀾講得沒錯,他沒得選。
或許原本是有的選的,但當初他偏偏自視過高,以為自己可以铤而走險,動了靠着歪路子掙錢的念頭,如今自食苦果,怨不得別人。
……不過往好處想,沈聽瀾也算是個穩妥的選擇了,因為他們之間還維系着一種微妙的平衡,沈聽瀾盡管輕視他,可也沒有帶來太多實際意義上的傷害。
除了使他食欲倒退這一點——每次一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他都有種輕微的惡心感,不太想進食。
“給,你的咖啡。”午間,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那是他們辦公室新來的助理,平時會随手給他們倒倒咖啡,拿點茶水間的零食來。
“謝謝。”衛立朝對方一點頭。
助理看他長相帥氣,人又紳士,不随便和女孩子亂開玩笑,所以忍不住就多關心了他一點:“這些也給你,吃點墊墊也是好的,否則餓多了,胃會不舒服的。”
她稍稍欠身,把幾包巧克力曲奇放到了衛立的辦公桌上。
“好的,我一會兒忙完了就吃。”
伸手不打笑臉人,衛立雖然不想吃,但還是擡起頭,對她報以禮節性的微笑,卻發覺對方盯着自己的脖子,心中頓時一沉:“怎麽,還有事嗎?”
“沒什麽,”助理笑着搖搖頭,“先不打擾你了,回頭我給你發個鏈接,你可能會需要。”
她走之後,衛立去了趟廁所,對着洗手間的鏡子認真打量了自己。
脖子上并無異常,所有的印痕都被他用商店裏試用的遮瑕液給蓋得牢牢的,邊界也過渡得很好,所以她到底是在笑什麽呢?
此時他的手機震了震,助理發來了一個化妝品的商品鏈接,底下留言道:“用定妝噴霧,粉底液就不會蹭到內側衣領上啦。”
衛立對着鏡子把領子翻開來,雪白之上,果然有一線膚色。
重新系好頂扣,衛立給助理做了回複:“有心了,家裏人拿我試妝玩罷了,到時候我推薦給她們看看。”
助理立刻回複了一個“好噠”的表情包,貌似是不疑有他。
衛立松了口氣,不動聲色地走回工位,第二天換了一件高領衫。
“怎麽,不想被人看到?還是不想被我親到啊?”
周六,沈聽瀾同他一見面,一眼從高領衫中看出了玄機,沒有放過這說道的機會。
“天氣冷了,而且不想被看到。”衛立一如往常地脫下外套,搭在了小沙發的靠背上,聲音平靜,“他們八卦起來沒邊兒。”
沈聽瀾哼笑了一聲:“喲,知道要臉了?這是怕同事看到,還是怕姐姐看到啊?”
衛立坐到他身邊,沒有吭聲。
沈聽瀾自覺是拿住了他的把柄,擡起手将他的衣領卷下來了些。脖子上的印記基本已經消失了,只餘一點不太明顯的痕跡。
“既然能遮住,那再多種幾個也無妨咯?”
沈聽瀾加深了臉上的笑意,随後摟住他的脖子便吻了上去。
輕輕巧巧地纏綿了一場,沈聽瀾洗了個澡,指揮衛立開車去了鄰市。
鄰市最新開了個游樂園,園內最出名的項目是他家獨有的極速過山車,據說時速最快可達135公裏,非常刺激,沈聽瀾想拿這來治衛立,或許有奇效。
坐了一圈下來,結果印證了他的想法——衛立不自覺地一直皺着眉頭,步子也放慢了許多,确乎是個頭暈目眩的模樣。
不過他自己也就是個五十步笑百步的模樣,胃裏一頂一頂的,幸而早上沒吃什麽,惡心幾分鐘也就算了。
兩人成了難兄難弟,誰也沒說話,心照不宣地往園內的餐廳去了。
沈聽瀾選了個窗口位置,要了兩份飲料和三明治。
因為難受,兩人都沒碰食物。不過飲料是熱騰騰的紅茶,在這秋冬季節裏捧着這麽一杯暖暖手,倒也能好受些,所以沈聽瀾就像個倉鼠似的,抱着紙杯窩在靠背椅裏,一邊小口喝着,一邊放空大腦看窗外風景。
“這不是沈家那個……沈聽瀾嗎?”
耳邊忽有陌生男聲響起,沈聽瀾把視線轉向室內,就見身材高挑的一男一女抱着胳膊站在邊上。這兩人的面目他是熟悉的,似乎是他爸生意夥伴的子女,印象裏比他玩兒得還野,至于名字,他已經不記得了,于是只好含糊地打了個招呼:“喲,是你們,真巧啊。”
那兩人随口應了兩句,八卦的眼神在他和衛立之間逡巡了一番,随後異口同聲發了問:“不介紹一下這位麽?”
“他?”沈聽瀾發覺那兩人對衛立的興趣比對自己大,開口便有所保留,“他現在可是我的寶貝,你們別打他主意。”
“看出來了,是個好寶貝。”女人明目張膽地朝衛立抛了個眼風,然後轉過對沈聽瀾道,“你真是好興致,不打擾了,走了。”
那兩人離開後,沈聽瀾臉上的笑慢慢淡了:“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受歡迎啊。”
衛立略帶疲憊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喝了口茶。
“不過我奉勸你一句,千萬別沾他們。那男的喜歡用鋼絲球搓人,女的喜歡戴最大號的假玩意兒,兩個人加在一起可以要你的命。”沈聽瀾對他警告一番,把杯子放回桌上,“我去廁所,你在這兒等着。”
衛立點點頭。他現在感覺頭疼,也不想到處走動。
可是令他感到驚訝的是,沈聽瀾走之後不久,剛才那一男一女又圍過來了。
“哎,沈聽瀾一個月給你多少錢啊?”女人問。
衛立還沒作任何表示,旁邊的男人就搶答上了:“肯定沒幾個錢,你看他穿得那麽樸素,沈聽瀾連件衣服也舍不得給他買,真是小器啊。”
衛立今天穿得确實樸素。自從他和沈聽瀾正式撕破臉之後,他就毫無負擔地把沈聽瀾送的東西全部轉賣了,而沈聽瀾也再沒給過他禮物,全是給錢,所以這陣子出來他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
“因為他不行了嘛。”女人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即笑意嫣然道,“不如你跟我們玩兒吧,他給你多少,我們給你三倍的錢,怎麽樣?”
這話不好回答,衛立幹脆就不答了,朝着廁所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在,你不好答話,沒關系。”男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收着吧,随時聯系,半夜也可以。”
衛立低下頭,好像是點頭一般的把名片收了起來。
那兩人滿意地笑笑,轉頭就出了餐廳大門。
衛立目送那兩人離開,心中回味了一番他們說的話,感覺很是奇怪,正要細思,忽然聽到一聲冷笑:“你倒是很會陽奉陰違嘛,我一走,你就連名片都拿上了?”
【作者有話說:甜甜小劇場【虐中來點兒甜
沈聽瀾:我的我的我的!都不準碰!我親過了!蓋章了!
衛立:(當我是豬肉啊。還蓋章。)
沈聽瀾:不準看別人!不準跟壞人走!啊你怎麽不聽我話!你是要氣死爸爸嗎?
衛立:(哎,這笨蛋傻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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