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慌冬眠日
對于警察的問話,沈聽瀾由內而外地表現出了茫然,只知道隐約明白了一件事——沈大海做生意的手段有些不正。
這仿佛更加印證了當年火災事故和他脫不了幹系。
“你的父親最急有聯系過你嗎?”
沈聽瀾不能确定沈大海是潛逃還是被人構陷,但是知道自己否認後,他們會覺得自己不可信,從而查得更嚴,于是就半真半假道:“他托人給我帶了個口信。”
“說什麽?”
“說公司出了點問題,讓我最近緊着點兒用錢。”
“就這些?”
“還有讓我不要到處亂跑。”
“……那送口信的人是誰,你認識嗎?”
沈聽瀾搖搖頭:“他把臉遮得很嚴實,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他在哪兒接觸你的?”
“學校的廁所裏。”
那裏沒有攝像頭,他可以無所顧忌地瞎編。
“聲音呢?他的聲音你熟悉嗎?”
“他沒說話。只給我看了文字。”
這段照例是實話,沈聽瀾說得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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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沒追問他什麽?”
“追問了,但是沒得到答案。”沈聽瀾還是搖頭,“當時已經到了入場考試的時間,我也不能一直看着他,就不了了之了。”
“你覺得你爸的消息沒你考試重要?”
“我……你怎麽說話呢你?”沈聽瀾數日裏的不耐煩和委屈一齊湧上來,“突然冒出來個人,你能想那麽多?再說了,他只告訴我讓我緊着點兒用錢,又沒說我爸遇險了,我第一時間能反應得過來發生什麽了嗎?我平時又不關心我爸的公司!我是想查,但是查不到!我誰的電話都他大爺的打不通,你們能查就去查,別跟我在這兒陰陽怪氣!我爸的事兒一點兒都不肯透露,讓我講講講,我講個屁啊!”
他大發了一通脾氣,而對方沒找到他的破綻,也發覺從他這兒真的問不到什麽,就讓他離開了。
出了警局,他有點想回家。
家裏沒人,回去看看也是好的,起碼有種歸屬感能安慰自己。
可是待到坐上車,他卻又想起,自家可能已經被監視了起來,回去只會增加嫌疑而已——要不老頭子怎麽會交待他不要亂跑呢?待在公寓裏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沈聽瀾不情不願地回到公寓,感覺頭皮發麻。
事情比他想象中要複雜很多,他現在不知道該相信誰,也不知道沈大海會不會回來,而外面一雙雙眼睛盯着他,他連去挖掘探尋都做不到,只能幹等。
幹等的滋味非常難受,因為只要停下片刻,他就會忍不住去想象事情的各種可能性,可是藝術館的情況足以讓他小中見大,所以那些可能往往是壞的多,好的少。
那些想象讓他備受煎熬,他寧願現在就出一個結果,但是面對眼前兇多吉少的境況,他沒法說出讓他爸“回來受審”這種話。
在這種動蕩不安的心境下,沈聽瀾迎來了又一次考試。
這次考的是人力資源管理。
內容是不難的,很早之前他們做過小組作業,沈聽瀾記得很多知識點,也提前複習過了,雖然沒十足的把握,但他這次沒要王晗給的小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小抄卻出現在了他腳邊。
“你別考了,出去。”監考老師要收他的試卷。
人力資源要寫的題很多,這時間才過了一半,他還沒答完,一手按下卷子,同時抗辯道:“憑什麽?那又不是我的。”
監考老師知道他平時上課不認真,這時就不打算放過他:“之前打掃過考場,不會再有新的小抄,你腳邊這個不是你的是誰的?”
“誰有小抄不直接踩腳底下了,還讓你抓到?”沈聽瀾口氣也不好,“我看要麽是考場根本沒打掃幹淨,要不然就是有人踢過來的!”
“誰有小抄不藏着掖着,還踢給你?協同作弊還差不多,拿來!”監考老師還想掀沈聽瀾卷子,可沈聽瀾先一步把卷子往邊上扯了,“你不信,我可以現在就把書背給你聽,但你要想污蔑我,沒門兒!”
兩人都覺得自己有理,嗓門兒一個賽一個大,整個考場的人都擡頭看他們,外頭走廊的巡考聽見了,也進門來問狀況。
雙方各執一詞,不過鑒于試卷也只答了一半,巡考重新檢查了一下沈聽瀾的衣袖和口袋,發覺沒有小抄,就讓他繼續寫了下去。
雖然他最後答完了卷子,也寫滿了答案,可在許多人眼裏,沈聽瀾還是“作弊未遂”,而且。而且因為此時動靜太大,隔壁兩個考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次日公共課結課的時候,沈聽瀾在教學樓門口遇到了嚴傑。
嚴傑未言先露三分譏笑:“這不是沈公子嗎?”
沈聽瀾沒心思跟他說話,就當他一團空氣,繞過他往小路上走。
沒想到他居然帶着幾個哥們兒圍了過來:“聽說你三言兩語就給自己作弊開脫了?口才不錯啊,不去辯論隊可惜喽。”
“哪比得上你把零分改成滿分的技術。”沈聽瀾不欲多生枝節,再次繞開他們要走,結果又被攔住了。
沈聽瀾眉頭一皺:“好狗不擋道。”
嚴傑沒有生氣,就像當初他被嚴傑譏諷的時候一樣——站在制高點上的人,諷刺的話不會戳中他的腦門兒,只會砸到他腳邊,所以無需生氣。
“你現在,也就一張嘴能用用了,不是嗎?”嚴傑傲然地看了他一眼,“畢竟你已經沒有錢能籠絡人了啊!”
商圈內的消息傳播起來是很快的,沈聽瀾聞言就知他們是來落井下石的,那作弊風波也就是栽贓他打壓他的前xi。他表面上故作鎮定,兩只眼睛卻在急急尋找出路。
他們站的這個位置不是很好,是監控的死角,而考完試大部分人都往食堂方向去了,路過的人也少,形勢對他而言很不妙。
嚴傑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他:“其實我是個大度的人,不愛動手,只要你肯誠心誠意地向我鞠躬道歉,我今天就放你走,怎麽樣?”
理智上,沈聽瀾明白自己此時不宜再和人有過節,但是刁難他的人是嚴傑,所以他感情上接受不了——滿嘴噴糞的家夥,有什麽資格要自己鞠躬!他給自己鞠躬,自己還嫌惡心呢!
見他不吭聲,嚴傑滿以為他是在做心理鬥争,走到他跟前笑道:“怎麽樣,想好了沒有啊?”
他話還沒說完,沈聽瀾擡起腿就頂向他裆部,緊接着一腳踹向了同一位置,動作之快,周圍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嚴傑就慘叫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嚴傑帶的那幾個人也不過是些小喽啰,見狀上前扶嚴傑,就在包圍圈散掉的一刻,角落裏突然拐出一個男人,迅速拉着沈聽瀾跑到了有人往來的大路上。
沈聽瀾剛剛發洩之後也不知該如何收場,是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兒,被人抓着就跑,此時安全了,才注意起身邊這個人來。
對方剃平頭,戴口罩,人長得不高,但是雙手有力,衣服之下的體格應當是很強健。沈聽瀾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過來:“保镖?”
那人一點頭,緊接着卻是松開他的手就要走。
“哎,等等!”沈聽瀾拽住他的衣服,“我爸他……”
那人搖頭:“我只是拿錢幹活,其餘一概不知道。”
沈聽瀾有些失望,但他明白這話才更像實情,所以就放了手:“那我平時怎麽聯系你?”
“平時沒什麽好聯系的,我會一直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
那人非常冷漠,說完便要走。
“哎,”沈聽瀾又喊了他一聲,“那你搭我車一起回去吧。”
沈聽瀾心裏慌亂幾天了,又無人可以傾訴,這時候有個什麽可信的人陪着都是好的,但是那人拒絕得斬釘截鐵:“我在暗處比較好。”
沈聽瀾無法反駁,只好自己一個人開車回公寓。
學校的課已經全部上完了,還剩三門考試,自己還要去學校兩回。自己今天踹了嚴傑一腳,接下去大概是不能善了,不過有保镖在,這兩三天還能撐下去,大不了接下去足不出戶了。
沈聽瀾很感謝沈大海給他的這顆定心丸,接下來的幾日裏他果真沒受到嚴傑的刁難,不過也沒見到嚴傑,不知對方那玩意兒是否被他一頂一踹搞成了荷包蛋,虛得都不能來考試了。
考完所有的科目後,沈聽瀾從偵探那兒得到消息,衛立無礙,同往常一樣生活,并且做着兼職,沒有奇怪的人來找他,也沒有再去家和工作場所以外的地方。
沈聽瀾按約給他結了錢,又在月末時交了下個月的房租。
兩筆錢一交出去,他突然發覺,自己賬戶上的餘額立刻縮減了五分之一。
而這個時候,沈大海仍舊毫無音訊。
沈聽瀾第一次覺得,自己有必要砍掉幾項花銷了。
他辭退了家政阿姨,停了外賣,自己買了些半熟制品——用微波爐叮一叮就能吃的那種。
另一方面,他不能出門了,準備跟平日裏時不時要約他的人說一聲,結果打開手機後,他發現那些人已經半個月沒跟他發過消息了。
他變得無人問津,自此開始了冬眠一般的生活。
早起,吃飯,打電話關心一下藝術館今天倒閉沒有,彈琴,吃飯,午睡,思考沈大海現在在何處,彈琴,吃晚飯,想念衛立,睡覺。
大半個寒假都是這樣度過的。
直到他爸沈大海落網的那天。
【作者有話說:小沈:嗚,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