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桑知酒不會回複陌生人的消息。
但這幾天她心神不寧，喜歡的導演電影都看不下去。睡前想刷點不用動腦筋的短視頻放松，各個平臺又鋪天蓋地都是她二次分化的消息。
她退出APP，正無聊得發瘋，看到一條陌生短信，想了想，動手跟對方聊起來。
[你是誰？]
對方沒有存自己的電話號碼，對樊霧來說是意料之中。
她突然起了點逗弄對方的心思。
總歸她欺負桑知酒也不是一天兩天，這種事情做起來居然格外順手。
[陌生人：酒酒，我是一個默默關心着你的“甜酒”，因為工作關系，偶然得到你的電話號碼，你不認識我。]
[陌生人：最近關于你的消息很多，我很擔心你的狀況，忍不住發了消息，希望你快點好起來。]
“酒酒”，是桑知酒大部分粉絲對她的稱呼，而“甜酒”則是粉絲的自稱。
看到這個稱呼，桑知酒就知道，對方不是發錯消息，而是真的知道這個號碼的主人是誰。
但老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盡管有些在意對方私自獲取自己的信息，桑知酒還是生不起太大的氣。
[謝謝關心。]
[醫生說二次分化不是病症，我很快就能好起來。]
樊霧用手托腮，心想着桑知酒對着一個陌生人都比對自己有禮貌。
不過話說回來，小朋友不張牙舞爪的時候，倒是乖巧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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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那就好。]
[陌生人：不過我這裏提前獲知了一個對你不利的消息，不确定是不是該提早告訴你。]
桑知酒一愣。
她往上翻了翻記錄，發覺對方自我介紹時，說是因為“工作關系”才得到她的手機號碼。
看來這個陌生人很有可能同樣是影視行業的從事人員。
從對方不願意暴露身份這一點來看……更大概率是幕後人員。
當然，桑知酒也不至于直接就相信了對方的說辭，她想了想，試探着回複。
[娛樂圈裏各類消息很多，但大部分都是謠言。即使是真消息，也有可能瞬息萬變，不用太放在心上。]
樊霧挑眉。
[陌生人：那你想聽聽嗎？]
[陌生人：或許只有你自己才能判斷。]
桑知酒：[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陌生人：因為你二次分化的消息，關進導演已經着手準備跟你解除合同的事情了。]
[陌生人：我這邊得到的消息是，這兩天他的團隊就會跟南露娛樂進行對接。]
看到這條消息，桑知酒“騰”一下來了個原地詐屍。
她不由自主啃起手指甲，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确實能自己判斷，而事實就是，這個陌生人說的消息，極有可能就是真的。
關進是行業內有名的導演，每部片子都是沖着拿獎去的。在接到這個項目之前，桑知酒休息了大半年時間，一邊在跟關進接觸，一邊在努力提升自己——
跟兩位母親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這部片子就是她最後沖擊影後獎杯的機會！
實在是這兩天她和藺嘉禾都被分化的事情沖昏頭腦，偶有閑下來的機會，又被公司那一波波探望的人分去精力，竟然都忘了這件重要的事情！
如今意識到這一點，桑知酒是真的慌了。
更嚴重的是，那個角色原本的定位就是一個Beta，如今她分化成Omega，真的是連最後一點争取的機會都沒有了！
以至于桑知酒打開跟藺嘉禾的對話框，寫寫删删半天，最終還是挫敗地關掉界面——
這件事實屬不可抗力，藺嘉禾那邊也不會有什麽辦法，現在跟她說這件事，也就是連帶着多害一個人失眠。
還不如憋着。
但這委屈勁，硬憋恐怕要把自己憋死！
桑知酒在聊天APP上劃拉半天，硬是沒找到一個能發洩傾訴的對象——
她愣了半天，重新回到短信界面。
[這消息恐怕是真的……]
見小朋友終于又回複自己，樊霧勾起嘴角回複，連她自己都沒意識這行動有多麽急切。
[陌生人：我好像還是提前給你帶去了困擾？]
桑知酒郁悶。
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但屬實也不能怪對方。
[……沒有。]
[你能提早通知我，我很感激。至少……至少我能提早做點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
樊霧有些疑惑——
小朋友這是躺平認命，不準備抗争一下了嗎？
[陌生人：你确實應該提早做準備，至少挽回一點損失。]
這話說得倒簡單，好像她真的能挽回什麽一樣。
桑知酒抱着手機，實在忍不住抱怨起來。
[我現在是一個Omega，怎麽可能硬着頭皮去請人家接受我飾演本來定位就是Beta的角色？就算關導演不介意，我，我也不能冒着連累劇組的風險啊……]
[難道要去争取劇本裏原本是Omega的主角角色嗎？]
[陌生人：飾演Omega主角的是關進的老搭檔林帆，你競争不過她。]
雖然這句話就是事實，但看到這條短信，桑知酒奇怪的勝負欲突然上來了。
[你覺得我很沒用是嗎？]
[二次分化之後就勝任不了新的性別角色了？]
樊霧笑了出來。
其實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些多，她原本有些困倦。但跟小朋友聊了這麽一會兒，她的精神逐漸好起來。
都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數年，也不知道桑知酒是怎麽在善良的前提下，保持住自己這份嬌蠻和幹勁的。
這難道就是樊雨這麽喜歡她的理由？
樊霧感覺自己似乎在不經意之間，發現了小朋友除了顏值以外，另一個令人心動的地方。
但想到這裏，她驀地又愣住——
她為什麽要去發現桑知酒令人心動的點？
小朋友和自家寶貝妹妹已經完全沒有可能了啊。
她搖搖頭，将不合适宜的想法甩出去，繼續逗着小朋友玩，就當放松身心。
[陌生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畢竟是影後，樊霧回憶了一下曾經看過的某些狂熱粉絲的發言，模仿着大膽開麥。
[陌生人：酒酒，你是最棒的！在我心目中，無論是什麽角色，你都能駕馭得分毫不差！]
[陌生人：關導演這個決定是他最錯誤的一個選擇，我敢肯定他會後悔的！]
桑知酒被安撫住。
自戀過後，不知道被遺忘在那個犄角旮旯的謙遜心理終于有了點冒頭的機會。
[那也沒有，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呢。]
想象着小朋友此時被自己順毛順得尾巴都翹起來的模樣，樊霧的惡趣味被很好滿足。
她心情很好，順勢給出一點獎勵。
[陌生人：關進走進死胡同，你在他這邊很難再讨到什麽好處。]
[陌生人：但這并不代表你就要認下這個損失。]
桑知酒沒想到，這個小粉絲居然是打算教她。
她有些疑惑，回複：[嗯？]
憑借自己這些年的經驗，樊霧給出建議。
[陌生人：這件事屬于不可抗力，大家都沒有預料到。關進那邊不會和南露撕破臉皮，否則傳出來你受欺負，輿論對誰都沒有好處。]
[陌生人：這就是你的機會。]
桑知酒正色起來：[我該怎麽做？]
[陌生人：利用你手上的籌碼，跟關進還有南露進行資源置換。]
[陌生人：你确實不能在關進手上拿到好角色了，但出于人情和補償，關進不會拒絕優先考慮你推薦的替補演員。以此為交換，或者說……要挾，你未必不能從南露手中摳出另一個Omega角色的好資源。]
樊霧記得，這個Beta角色，是之前桑知酒自己推卻其他工作機會，主動争取到的，南露娛樂并沒有給予多大的幫助。而這個籌碼，可是相當有分量。
江夢之帶着人去運作，估計只會有百分之四五十的成功機會，但如果加上桑知酒主動幫忙，那這個幾率就能極大提高。
但桑知酒的腦回路，大部分時候有些奇怪。
她問：[……我把角色主動送給公司不是應該的嗎？南露畢竟在某些方面幫過我很多。]
[用這個作為交換，是不是要跟公司交惡了？]
樊霧有些看不透小朋友了。
為什麽脾氣那麽嬌縱，逗一逗就要炸毛的人，內心想法會這麽單純？
[陌生人：生意上的事，哪有交不交惡的說法？]
[陌生人：只要利益足夠，大家的選擇都是心甘情願的。]
短信發出去，樊霧自己愣怔了片刻。
其實到上面那一步，她已經得知了桑知酒的真實想法——
桑知酒是願意無償幫忙，把角色留在南露的。
既然這樣，她難道不應該順水推舟，幫南露占下這個便宜嗎？
畢竟……雖然外人不知道，但南露背後實際上權力最大的掌權人，可不就是她自己嗎？
另一邊，桑知酒已經被點醒。
[我明白了！我會去試一試！]
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後，她開始由衷對這個陌生人生出巨大的好感和感激。
[嗷嗷嗷，真的太謝謝你了！]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咳咳，你放心，我很懂的！我不會去探尋你的身份，讓你難做的！]
[謝謝你謝謝你，你人真的太好了！不管事情能不能辦成，我都會記住你伸出的圓手！]
圓手？
這個錯別字一出，那種認真的道謝氣氛一下被破壞了個幹幹淨淨。
樊霧一愣，下一秒看着自己纖長的手指，“噗嗤”一笑。
[陌生人：不用這麽客氣。]
[陌生人：但怎麽說呢……我并不是機器貓，沒什麽‘圓手’。]
桑知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整張臉都紅起來。
[抱歉，我，我打錯字了！]
[我是真的很感激你……所以，有什麽我能為你做的嗎？只要力所能及，我都願意去嘗試。]
雖然教導桑知酒這些，實則是坑了自己，但詫異過後，樊霧并沒有把這點甚至算不上損失的小事看在眼裏。
同樣的，所謂桑知酒的感激，對她而言，根本沒什麽實際意義。
她剛想委婉拒絕對方，突然心念一轉，操作手機，打開一個熟悉的購物軟件——
那上面，有她剛下單的幾本新書……
樊霧眯起眼睛。
[陌生人：因為實在太喜歡你，如果可以的話……你給我一個地址，我寄幾本書過去，你幫我簽一下名，順便寫幾句寄語可以嗎？]
看到“書”這個字眼，桑知酒抖了一下。
回過神之後，她在心裏對着樊霧默默啐了一聲——
她真是差點要被這個狗東西搞出PTSD。
好在她很快在自家優質小粉絲面前調整好情緒。
[當然沒問題！]
[很榮幸能被你喜歡，也很開心能通過寄語和簽名給你一些微不足道的鼓勵。如果能在一周之內寄過來的話，你把東西寄到Y市傾爵酒店前臺，姓名填禾，號碼填XXXXX就可以了。]
她哪裏知道，此時在她心目中已經榮登“優質粉絲TOP”的陌生人，和她心裏那個狗東西，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此時，看到這條消息的“優質粉絲”勾起一個只有狗東西才有的得意微笑，利落改掉購物軟件上的收件人信息，更換為桑知酒給的姓名地址。
做完這些，樊霧才樂呵呵給人回複。
[陌生人：好的。]
[陌生人：謝謝你酒酒！酒酒你真是最棒的！我超愛你的！]
盡管上下兩條短信傳達出的情緒過于割裂，顯得最後一條告白短信有些刻意做作，但桑知酒根本沒注意到這種小細節。
[是我應該做的。]
[時間不早了，晚安呀。]
她長舒一口氣，最後回複一句作為結束語後，開開心心沉入夢鄉。
唔，真是收獲滿滿的一個夜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