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誰的劫(四)

按照蒼所講的位置,龍宿出了一趟門,在漢羌交界的地域找到了夜山。聽當地的村民說,整座夜山連同山頂的歸元池都屬于當地一位陶姓的寨主所有。

巧的是,這位寨主居然是劍子的忠誠粉絲,一聽是劍子他們想借歸元池一用,二話不說,立即将歸元池連同山頂的別苑一并讓了出來。

龍宿連忙趕回三分春/色,命仙鳳将此行所需的物品收拾一下,好盡快動身。

劍子正同佛劍弦首煮茶閑談,沏的是龍宿的珍藏醉裏紅,見龍宿歸來,臉上一對酒窩笑意滿滿,劍子好生打量了幾眼,道:“看好友你滿面喜色,若單單只是找到一個歸元池,怎能讓華麗無雙的好友高興成這樣?依我掐指一算,必有其它緣故!”

龍宿笑道:“這全都是因為劍子汝啊!”

劍子誇張地往後一倒,驚道:“居然還與我有關?”

龍宿翩然落座,手中華扇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雙笑得意味深長的眼睛:“陶寨主真是一個妙人,劍子,汝日後若是有空,往陶家寨一訪便知。”

“打啞謎是嗎?”劍子道,“我倒是不怎麽好奇,可佛劍也想知道呀!你瞞着我也就罷了,難道你還想瞞着佛劍?”

佛劍垂着眼簾,注視着偶然落入杯中的一片細小花瓣,花色潔白,襯得茶湯色澤愈發的豔麗。

怎麽又扯到我這裏來了?

算了!照舊不管,裝作沒聽到。

出行所需的物品仙鳳早早就準備好了,她指揮着幾個仆人将東西搬出來,很快收拾妥當。

穆仙鳳是姑娘家,跟着他們去夜山不是很方便,而且龍宿又有別的事情要她去忙,這便暫留三分春/色,不打算同行。

龍宿點了幾個仆役,又從儒門裏調了一個叫常無慮的儒生過來幫忙,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夜山去了。

常無慮歲數不大,卻生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最重要的是,他很符合龍宿的用人标準,一冷靜,二沉默,三披頭散發。

劍子和佛劍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只見他背後一柄環首刀,長三尺七寸,霜刃未曾出鞘,已覺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兼之目光如炬,身形挺拔,一眼望去,便知此人武功不淺,是個刀中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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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不像儒生,倒像是一位勇士,這是劍子對他的第一印象。

劍子看着這個陌生的青年,打量了片刻之後才将目光收回:“龍宿,你的考慮真是太周全了!”話外之意是,有必要這般小心翼翼,連保镖都一并帶着嗎?

龍宿回頭一看:“汝是說無慮?無慮藥膳做得不錯,點心也做得好,尤其是點酥山,儒門之中無出其右者。劍子,汝算是有口福了!”

“哎?”這位居然不是保镖,而是大廚!

龍宿反問一句:“此去夜山,仙鳳不在,難道汝好意思頓頓讓吾親自下廚?”

“呃……那倒不是,怎能讓好友操勞至此。只是,龍宿……”

“嗯?”龍宿看着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你的儒門天下裏面果真是卧虎藏龍!”

龍宿淺笑傾身:“好說了!”

蒼一路将他們送上夜山,見一切都妥當了,這才回天波浩渺補覺……不是,觀天機去了。

龍宿一行數人就住在陶寨主的山頂別苑裏。

他們到的時候,別苑的裏裏外外都已經打掃幹淨了,陶家的下人也都撤下了山,只有一個老管家守在門前,簡單說了一下別苑的房舍布局之後,也下山去了。這是陶寨主的吩咐,說是擔心底下的人不周全,會打擾到貴客,于是幹脆将人全部調走,留下一座空空蕩蕩的別苑,任他們随意使用。

這一處別苑占地寬廣,房舍衆多,每個院落或幽靜,或開闊,或富麗,各有特色,很值得細細游覽一番。

只是龍宿他們又不是來度假的,若是散開了住,每天跑來跑去的也很麻煩,因此一行人只占了東面向陽的一個小院子。

龍宿搖着扇子,踱着步子進去挑房間了,常無慮同幾個仆人将行李搬進屋去。

劍子将拂塵往身後一甩,道:“這點小事,龍宿你一個人拿主意就好!”他和佛劍都不是在意這些小事的人,兩人這就出了院子,去看看傳說中的歸元池到底有什麽獨到之處。

未至池邊,遠遠便看到陣陣水霧蒸騰,再走近些,水霧漸重,稍遠些的景致都看不清了。

劍子笑道:“原來還是個溫泉池子!”

兩人過去一看,只見池子用無數山石隔成了好幾個區域,彼此之間并不相連。據那位老管家說,每塊池子的功效還不大一樣,像他們這樣沒有外傷,一心只想恢複功體的,只需泡在最北面的那個池子即可。

劍子蹲在池邊,用手撥着水:“這水真是不錯,可惜被阻斷了。”

“聽汝的口氣,汝似乎想跳下去暢游一番?”

聞聲回頭一看,龍宿緩緩搖着扇子,朝他們走來。

劍子擊掌笑道:“我正有此意。好友,你真是我的知心人!”

歸元池是溫泉,誰見過在溫泉池子裏頭游泳的?“劍子,汝是否應當收斂一下?”龍宿問道。

“收斂什麽?”

“汝的童心。”

“方才還說你是我的知心人,這會兒你又不懂了?人世間,知音難尋啊!”

龍宿笑道:“吾是不懂,佛劍也不懂。無雙的同義詞是只影,天下無雙最是寂寞,劍子吾友,切勿傷心,人世間本就如此!”

“你怎知佛劍不懂?”劍子反問一句,轉過身去,“佛劍你說……佛劍呢?”這前後左右,哪兒還有佛劍好友的影子?

龍宿用扇子指向遠處的池子,嘆道:“佛劍還真是一點也等不及!”

一池水汽氤氤氲氲,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能憑借氣息去辨清佛劍的位置,劍子揮動拂塵,水霧散去又迅速聚攏,隐約只看到水中一點小小的白色人影。

這時,佛劍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你們還不下來?”

“就來!”劍子往佛劍的方向走了幾步,見身後沒有動靜,這便回頭招呼道,“龍宿,這池溫水難道洗不去你一身疲憊嗎?別讓佛劍等太久。”

龍宿看看身上的衣服,再看看水,眉心微皺,哪有直接這樣泡溫泉的,至少也該換一身浴袍再過來吧?于是應道:“吾回去換身衣服,很快就來!”

“就你事最多!”劍子笑了笑,将拂塵放在岸邊,先後除下鞋襪和身上的零碎物件,這才走到水裏。轉頭朝旁邊一看,佛劍好友全身穿得整整齊齊的,莫說脫鞋解襪,連手上佛珠都沒摘下來,恐怕是直接下水的。

“劍子,為何一直看着吾?”佛劍問道。

“早上咱們把龍宿的菩提葉畫拿出來給蒼看,臨走的時候,我記得你把畫放身上了……”

“嗯?糟了!”佛劍神色一變,連忙從胸前掏出一本小冊子,濕漉漉一片,還滴着水,打開一看,葉片上的墨色都已經暈開了。

劍子安慰道:“沒事的,龍宿從來不生你的氣,頂多……你給他沏壺茶就是了!”

連着泡了兩天,劍子和佛劍兩個人的氣色是愈發好了,只是模樣一點沒變,還是兩只小小的白色團子。

“不必着急,”劍子說道,“歸元池功效不凡,僅是過去兩天,我已覺真氣充盈了許多。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你我三人的功體完全能夠恢複至鼎盛時期的水準,眼下這點小小問題,不過是三五天之內的事情。”

龍宿嘆道:“吾哪裏是因為這個着急的。吾一直在想,你們二人恢複原身,究竟是一蹴而就,還是一日三變,逐漸恢複的。若是後者,麻煩!”

“無妨。”佛劍道。

“佛劍汝想得簡單了,一日三變,這衣服……算了,咱們是什麽交情,偶爾衣冠不整,失禮一兩次,吾不會笑話的。”

盡管佛劍嘴上說着無妨,可他每日待在歸元池裏的時間依然很久。

如此兩日過去,龍宿實在看不下去了,以他們當下的情況,根本不必時時泡在水裏,每日泡上一兩個時辰也就足夠了。

于是龍宿直接把佛劍從水裏抱上岸來,食指點着他的鼻尖,笑道:“難不成,汝想在池子裏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佛劍看着自己的小手,暗自和龍宿的手比了一下,心想等他恢複了,也讓龍宿試試被人抱來抱去無法掙脫的滋味!

劍子在附近逛了一圈,回來的時候,龍宿和佛劍已經回到了別苑裏。龍宿坐在一張寬大的搖椅上,微微晃着,正閉着眼睛養神。

劍子連忙放輕腳步,想走過去捉弄他一下。還沒等他走過去,龍宿悠悠睜開雙眼,金眸不偏不倚對準了他,豎起食指:“噓!”

仔細一瞧,原來是佛劍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龍宿今日極難得地穿了一件簡潔些的袍子,幾乎沒有什麽珠子流蘇,頭上的發冠也簡單許多。佛劍枕在龍宿的胸前,兩只手抱着他,大半個身體都壓在他的身上,睡得十分香甜。

龍宿攬着他,像抱着什麽珍寶似的,寬大的衣袖正好給佛劍當被子。

劍子放輕腳步走過去,站在搖椅旁邊看了一陣,不由伸出了手,半曲着手指在佛劍臉上輕輕刮了一下,愉悅地笑了:“手感真好!”

龍宿也伸手捏了捏劍子的臉:“汝的也不差。”

“好說好說!”

“汝看他這樣,是不是挺萌的?”

“萌慘了!”劍子想了想,又問,“對了,昨日我午睡的時候,你和佛劍坐在我床邊唧唧咕咕說些什麽?”

龍宿反駁道:“吾跟佛劍豈是這般無聊的人?”

“佛劍或許不是,但你肯定是!”

“真傷吾的心,枉費佛劍昨日還開口贊美汝!”

“就像我剛才贊美佛劍那樣吧?”

兩人雖是壓低了聲音,但這番口舌之争還是吵醒了佛劍。他從龍宿身上起來,揉了揉眼睛:“劍子,萌是什麽意思?”

劍子正直地回答道:“本義是植株抽枝發芽,一派欣欣向榮之象,這裏引申為光明美好之意。”

“嗯?劍子,你看起來也挺萌的。”

“呃……”劍子一怔。

見此,佛劍繼續說道:“字中真意,心照不宣了!”

又是一日黎明時分,龍宿還在夢中和周公閑談,忽然察覺到一股極熟悉的氣息靠近,睜眼一看,佛劍推門而入,銀色舍利,白發垂肩,寶相莊嚴。

“該說一聲久違了嗎?”龍宿掀被而起,赤腳走到佛劍跟前,眼睛牢牢鎖在他身上,緩緩伸出了手去拉他,“怎麽變回來的?”

佛劍說道:“睡夢中忽覺真氣充盈,一醒過來,就恢複如常了。”

“所以立即過來給吾報喜?”

“嗯。”

龍宿伸手抱住佛劍,漸漸收緊手臂,額頭抵着他的額頭。

劍子換好衣服從房間裏出來,正想跟龍宿佛劍他們說一聲,見龍宿的門開着,便也跟着進來。他這前腳剛踏進房裏,後腳還沒提起來,就撞見了這一幕,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連忙轉身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他站在檐下,望着天邊的浮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端端的,他跟屈世途說什麽被排擠了?

如今可倒好了,真的被排擠了!

這張烏鴉嘴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吧,這篇文的名字應該是“劍子仙跡每天都能看到兩位好友在秀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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