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待汝烏發及腰(六)

迷達幽幽一聲冷笑:“原來被破玄奇附體的人是你!驅鬼三尊何在?”一句話又給洗罪三尊換上了新的名號。

凡七夜茫然四顧,不知道要不要提醒魔佛破玄奇還沒有領便當這件事。

霁無瑕觑他一眼,也跟着冷笑:“怎麽,一言不合就想排除異己?這果然是你的作風!我活了這麽些年,難得有一個別樹一幟的夢想,你就不能幫我實現一下?”

“既是夢想,那就你留着慢慢想!”迷達實在是無法理解女琊,她怎麽會有當女俠這樣奇葩的夢想?她的腦子一定是壞掉了,以前還好一些,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被烽火關鍵一撞,全部混在一起,變成了一團糨糊。

他沒有料到的是,霁無瑕對他的意見也很大,認為腦子裏只剩下“談戀愛”三個字的他應該回爐重鑄一下。兩個人是誰無法認同誰,誰也說服不了誰,争辯到最後,霁無瑕強行宣布,閻達與無戒悲航的婚姻無效,兩人就此恢複單身。

迷達沒有反對,畢竟他剛剛駁了女琊的面子,在這等小事上讓一讓她,有助于恢複欲界內部的團結與和諧。

無戒悲航感動得抱着霁無瑕大哭,從此她就是他的真佛、他的信仰、他的一切!忘塵緣孤零零站在一邊,心裏頭有些不好受,他終究沒有無戒悲航的好命,清白攸關的時候,也沒有哪一位魔佛踏着七色雲彩前來拯救他。

一群人各懷心思,原本是主角的閻達被衆人晾在一旁,婚事黃了不說,兩位同修也不來安慰他一下。他雖然長得粗糙,卻有一顆玻璃心,心碎掉的時候,沒有人聽到,那麽也沒有必要粘回去了!

鬧了一個晚上,東方天際已經開始泛白,霁無瑕背着手在欲界裏逛了一圈,看到各處都挂着紅燈籠,這等品味她無法理解,幹脆拎着劍離開了,回頭去找她剛認識的小朋友打紅菜薹火鍋。

迷達非但沒有阻攔,而且還親自送霁無瑕出了門,溫柔地對她說在外面好好玩,不必急着回來。等她一走,迷達就把手下們喊過來,說要趁着女琊不在的時候,加快拉郎配計劃,日後她回來了,一切已成定局,她也無計可施。

他将目标對準了天榜上的人,除去步香塵、傅月影和欲界,還有九個組織與個人,如何拉郎将是一個艱難的問題。

閻達問他:“要是他們不從怎麽辦?”

迷達高深莫測一笑:“不從我者,死!信我者,可以慢點死!”

“怎麽橫豎都是死?”

“廢話!人一生下來,就注定是要死的。想要永生,你怎麽不去信西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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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界裏的事情變得越來越難以揣度,龍宿給劍子寫了一封信,暗中派人送去天波浩渺,據儒生回報,劍子近來就在那附近活動。

他和佛劍天天留在欲界裏看狗血八點檔,劍子倒好,遠遠躲在弦首那裏享清閑!

“蒼,你也看看!”劍子讀完來信,順手遞給旁邊的蒼,“這是什麽情況?一個兩個都跑到欲界裏看戲去了,還想拉我一起!”

蒼接過信,略略看了一遍,道:“你久未現身,想必龍宿他們一直惦記着你。”

……怕是某人惦記着給怎麽拉他下水吧?

“以眼下境況,何需三教先天合力?”劍子這般回答道,心裏的另一重想法是,在劇情已經愚蠢到這等地步的情況下,總要有人為三教頂峰保留一點先天風範吧?“我已經打定主意,無論他們怎麽鬧我都不現身,就算他們明天要慶賀弄璋之喜我也不現身!”

“……”蒼沉默了,他雖然有黑道大哥之稱,但是流氓的世界他并不是很能理解。

“蒼,你方才說要帶我往何處聽曲?”劍子又問。

“……篁翠東風。”

“走吧走吧!”

步香塵最近在寫一本書,題目叫《我的契約狼君》,一看書名就知道是兒童不宜的讀物。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秉承着這個想法,忘塵緣偷偷拜讀了她以往的大作。只是草草翻了幾頁,他就被劇情吓得魂不附體,總算明白她每晚的那些花樣是從哪來的,原來本人正是此中高手!

這幾日步香塵仍是閉關未出,她的侍女也随侍左右,聽候她的差遣,春宵幽夢樓裏的大小事情便都交給了忘塵緣去處理。

比方說帶孩子。

這個孩子的年齡很小,忘塵緣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副襁褓之中,咬着拇指睡得很熟。見外頭天氣不錯,忘塵緣便把他抱了起來,走到院子裏曬太陽。

忘塵緣記得他第一次在幽夢樓留宿的時候,就曾聽到這個孩子的哭聲,後來隐約聽說步香塵已經把孩子送走了,沒想到留在這裏。

所以現在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難道是步香塵和前男友生的?

這種喜當爹的設定,忘塵緣不敢再往下想。

“我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他喃喃道,“我是一個出家人,雖然屢次破戒,但也不該過着娶妻生子的生活!我應該跟随魔佛征戰四方,殺掉一切異教徒,直至魔佛君臨天下。沒準時運不濟的時候,還會死在哪位正道人士的手裏,連享年多少歲都沒有人想要打聽一下,但這才是欲界輔座應有的人生!”

他一番自言自語,很快就把熟睡中的孩子吵醒了,甫一醒來,就撲騰着嗷嗷哭叫。

“枉我一腔熱血為欲界,赤膽忠心向魔佛,到頭來卻是風流雲散,萬事皆空!”忘塵緣晃着搖籃哄孩子,忍不住對着他長嘆,“娃兒,這世上恐怕只剩你我是正常人了!”

孩子仍是哭個不停:“誰和你一樣,本爺是妖好嗎!”

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至,裳璎珞身着青色僧衣,手間一串佛珠,緩步而來:“這位施主……”

忘塵緣無須回頭,已知來者身份:“佛鑄,是你。”

今日昨日,物是人非,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佛鄉之人,而是欲界輔座。正邪不兩立,他和佛鄉之間也注定是立場相對的雙方。

本該在戰場上刀兵相見,至死方休,沒有想到再次相見時,竟是這樣的情景:

他已嫁為人夫,懷中抱着稚兒,一身尴尬又可笑的身份,反觀對方依然是清聖超然,修為精深的佛鄉深闕最高指導。

這樣的對照,仿佛他過去的堅持十分可笑。

忘塵緣心頭一時百味雜陳,思緒竟不由地飄回了許多年以前,四月初八浴佛節,正是最美好的春日,佛鄉衆人齊聚無憂樹下,以香湯沐浴佛身,慶賀佛祖誕辰。

他口中随衆人誦着佛經,腦子想的卻是魔佛的教誨。即便不認同佛陀的理念,但是那一段寧靜安詳的生活,的确是真實存在的。

啊!錯了!錯了!

他不該這樣想!他是欲界輔座,而不是佛鄉慧座,怎能為此心生惋惜懷念?

“佛鑄,你是來殺我的嗎?”忘塵緣問。

“貧僧今日不會與你動手。”

“那你是來……”

“這個孩子并非幽夢樓之人,我是來帶他走的。”

忘塵緣沒有動,任由裳璎珞将他懷中的嬰孩抱走,待他轉身将要離開時,卻又忍不住叫住了他:“佛鑄……”

裳璎珞回身看他,慈悲斂眸:“我今日看到一個迷茫的靈魂,不知前路何方,因此徘徊自困。這是緣,也是劫,怎麽看,端看他自己。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忘塵緣,你的心已經動了。”

“……”他的心動了?為何而動?難道是因為步香塵?

這件事太可笑了!

比魔佛讓他結婚生子還要可笑!

方踏出幽夢樓的地界,裳璎珞懷中的焱無上立刻放聲大哭,手腳不斷地撲打着。

裳璎珞嘆道:“你本能順利複原,為何非要算計無夢生?這下可好,聰明反被聰明誤,又變成小孩子了吧?”

焱無上漸漸止住了哭聲,卻還是覺得挺委屈的,為什麽來救的人偏偏是裳璎珞,身為妖的驕傲都掉光光了!

裳璎珞被他哭得沒辦法:“好啦好啦,我帶你再去找無夢生,取出你體內的逆時計就是了。”

就在忘塵緣苦苦思索自己究竟為誰動了心的時候,欲界裏又鬧出了別的事端。閻達結不成婚,心情本就不大妙,每日看着迷達與傅月影親親熱熱的,他變得愈發煩躁起來,一怒之下,竟離開了欲界,想去找女琊算賬。

結果來到碎雲天河一看,女琊身邊還有殊十二父子,這三個人加起來的武力值實在是太高了,閻達心知自己絕對打不過,只能垂着腦袋,铩羽而歸。

等回到欲界時,恰好聽到幾個部衆談論迷達的事。

一個問:“影後會成為咱們的智體夫人嗎?”

一個答:“遲早的事!”

閻達大步沖了上去,直接把桌子掀翻了,吼道:“我再也不要聽到傅月影這兩個字了!”

旁邊一人答道:“可是魔佛,傅月影是三個字唉!”

閻達怒極,揮手扇了他一巴掌。

這人委屈極了:“魔佛?為什麽要打我?”

“因為你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閻達怒氣沖沖地又跑了出去,他要去找秦假仙,按照他的邏輯,能在一起就能拆開,所以幹這事的人選非秦假仙不可!

身為魔佛智體,談什麽真愛實在可笑,迷達之所以變成那樣,一定是被傅月影蠱惑了!閻達認定了這一點,等見到秦假仙時,直接給他一個期限,要他想招拆散他們兩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秦假仙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忽然就有了主意,幾天之後他把一張照片交給閻達,指着照片上相貌奇異的女子:“看!這才是傅月影的真實模樣!”

“竟是如此!”閻達哈哈大笑,揣着照片回轉欲界,一見到迷達便遞給他看,“你可知此女是誰?”

迷達認真端詳了片刻,突然一把扯住閻達的衣襟:“告訴我,她是誰?”

閻達彎唇一笑:“親愛的同修,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迷達松開了他,癡癡地望着照片中的女子,“我沒有想到,原來世間竟有這般出塵絕豔的女子!”

“……”閻達陣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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