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侍寝

坤華又拖着傷體,“交代“”了其母行刺中原皇帝的原由:蘭葳夫人恨皇帝将坤華遣來充當質子,害她母子分離,是以大逆不道。

至此,王貴妃之流發起的,白朗、蘭葳夫人和坤華又無奈續寫的彌天騙局,便是圓得滿了。

皇帝愧對于坤華,便令蒙千寒親自護送坤華回凝月軒,并遣太醫院院使、禦前太醫前往為他診治療傷。

白朗不便到凝月軒走動,便暗相囑托蒙千寒,務必照顧坤華周全。

可蒙千寒這次的領命卻極其難辦。

一下轎子,兩個丫鬟便圍着坤華哭成了一團,而坤華的嘴角如被隐形的細線吊着般,僵硬地提起了個弧度,那便是他勸慰別人的笑了。

“二位姐姐,我沒事,不必擔心。”

坤華一走進凝月軒裏,便再未開口說話,不僅如此,他整個人都似行屍走肉一般,臉色慘白如紙,面上無半點神色,如同一具精致的木偶,僅能做些本能的舉止。

太醫為他診脈,他便将手腕遞了過去,可當太醫要察看他身上刑傷,上前欲掀他衣衽時,他便如從沉睡中驚醒般駭然躲避,将兩手緊護于胸前。

恍恍惚惚的,那副驚恐模樣,似是将太醫看成了百裏斬。

沒奈何,太醫只得僅憑着望、聞、切三樣,為坤華開了副內服方子。

可他卻不吃不喝,被衆人懇勸也不急不怒,更未将心中苦楚表露半分。

坤華,現已僅剩下了個“樓月王子”的軀殼。

蒙千寒看着焦急,一半是因為目睹坤華苦命而心生恻隐,一半是為主公白朗殿下憂心。

這坤華啊,真真兒的是殿下心尖兒上的人,為了他,殿下屢次三番地铤而走險,置自身于險境而不顧,如今好容易令他脫險,如若他這當兒再有個三長兩短,白朗殿下定會免不了的肝腸寸斷。

他眼見坤華揮袖婉拒了婢女萱兒捧上的一碗湯藥,顫巍巍地向睡榻走去,便忍不住道:“坤華殿下,您好自為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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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華聞言欲轉身過來,卻腿腳發軟,身子一偏,跌倒在榻上。

蒙千寒上前一步,欲作攙扶,卻見坤華一臉的驚惶,向榻子裏面縮了縮身,他甚感尴尬,便悻悻然收回了手。

“哎……”蒙千寒嘆息一聲,懇切道,“殿下如此,可對得起令堂死前托付?”

坤華半睜的雙眼眨動了兩下,嘴角垂了下來,似是欲哭無淚。

“殿下如此,可對得起你樓月家國?可對得起指望你保護的無辜百姓?可對得起……對得起視你如寶的……”

正自猶豫該不該代太子表明心意,忽見一直面如石化的坤華無端驚慌起來。

“指望我……保護……無辜……”

坤華驚慌失措地嗫嚅着這幾個字眼兒,焦急萬分之際,猛然從榻上起身,卻頭重腳輕,向着地面栽倒下去,幸被蒙千寒用雙臂架住。

“無辜……他是無辜的……”

坤華不知為何變得焦灼不安,在蒙千寒的懷裏顫抖得厲害,卻還不顧一切地向外沖。

“坤華……你、你這是……”

蒙千寒開口詢問,倒似給六神無主的坤華提了個醒兒,但見他虛晃無神的目光定定地釘在蒙千寒臉上,緊緊抓着他衣袖,懇求道:“将軍,你要救他!他是無辜的!”

***

是夜,蒙千寒假意督查東宮戒備,前往太子書房告會坤華事宜。

他将坤華木僵心死之态悉數禀報,如預料之中,見白朗眉峰緊鎖,暗自神傷。

他遲疑片刻,請示道:“殿下,坤華雖神情恍惚,卻仍未忘記曾與他人許諾。”

見白朗驚疑的目光望了過來,蒙千寒便将小凡之事講與了他,白朗義憤填膺,握着拳頭,接連向着空中虛打了幾次。

蒙千寒講完,又将坤華托付自己營救小凡的事禀報了白朗。

蒙千寒問道:“殿下明示,救還是不救?”

白朗凜然道:“救!當然要救!”

蒙千寒顧慮重重:“可那孩子雖無辜,畢竟是薛公公的人,從那老奴手裏奪了來,必會沖撞了他……”

白朗截話道:“那條老狗,本王還怕沖撞了他麽?現下将那王貴妃都得罪得透了,他們留着我,不過是确保我白家江山将來會落在個廢物的頭上罷了!”

蒙千寒欲勸白朗莫要将話說得太滿,見他顯是氣頭上,勸也枉然,便靜默聽着。

白朗續道:“你只管去救,不只要救那個小凡,還要将那老狗的淫.窩端了,也好将那些個受他摧殘的奴兒們一并救了。左不過他們用膝蓋骨想,都能想到是本王指使的,本王就等着他們耍陰損來擠兌我吧。”

蒙千寒口中應了聲“諾”,心下卻留着分寸,他今夜一行,僅将小凡救出便可,白朗一時氣話,他絕不會跟着魯莽。

遣走了蒙千寒,白朗卻依然坐立不安,恨不得靈魂出竅跑去凝月軒,留個空殼子充當這個窩囊太子。

夜漸深,他按着東宮向來的規矩,寬衣就寝。

可惡的是,小順子因着刑傷,被安置在內務府監欄院裏早早地睡下了,替他當差的那位不谙太子心性,察覺到白朗在榻上輾轉反側,還以為是春.夢難消,便自作主張去請太子妃了。

太子妃自打去年三月冊封,便從未被太子傳召,不多時便心急火燎地奔到太子寝室了。

白朗一見那小女子矯飾作态、攀附讨好,便頓時氣極。

他的太子妃,是王氏派來的細作!

心知肚明,卻要表面上裝着糊塗。

白朗四處采花,還特意在煙花巷裏包了幾個俏美相公,就是為了落個愛吃野味、淫.亂無度的名聲,不叫這明媒正娶的細作撿着便宜。

守了一年活寡的太子妃行過了禮,便急着在白朗面前寬衣解帶,白朗冷冷地看着,面上無半點的欲.望。

将那熱情似火的太子妃晾在那兒,白白地将自己脫得僅剩個肚兜,這當兒只得尴尬地強笑,不知是該繼續脫,還是該穿好衣服走人。

白朗嗤笑一聲,無情道:“王家就派來你這等貨色嗎?”

太子妃聞言花容失色,撲通一聲跪下,張口便欲辯解:“殿下,臣妾不是、不是王家派來的……”

白朗截道:“虧了他王家忠良,擔心尋常女子得着我白家龍脈,生出個不高貴的種兒來,可你的姿色也……”

太子妃聞言暗松了口氣,還以為白朗察覺了她的細作身份,原來就是單純的嫌她醜啊。

本是擠兌她的刻薄話,太子妃被吓了一大跳,也顧不得生氣。

這風流太子嫌自己醜倒沒什麽,如若被他察覺自己是來監視他的,那可是連命都沒了。

太子妃悻悻然起身,本欲再使出些狐媚伎倆,力求将白朗拿下,卻聽那風流子朗聲道:“本王這幾日被那樓月質子害得極慘,也該讓他來給本王賠個罪了。”

太子妃吶吶說不出話,心下似泡進了老壇醋裏。

白朗挑起一邊嘴角,笑得淫.媚:“愛妃,快去替為夫,将那坤華請來。”

***

蒙千寒一身緊.束的夜行衣,又以黑紗遮面,提着當年師父親傳給他的洪屠刀,使出絕好輕功,向着聖京西南方向飛走。

夜色朦胧中,歌舞升平的長樂坊如同一篷飄游在深海裏的燈籠,蒙千寒在影影幢幢的屋宇之間穿梭,仿似夜游的鬼魅一般輕盈而詭秘。

然當晚的夜游鬼魅并不止他一個。

疾飛猛走中,蒙千寒感到斜次裏竄出個人影來,本能使然抽出大刀便向身後劈去。

嗆啷一聲,冷鐵相撞,刀光劍影,二人皆被對方的沖力一擊,分分在空中旋飛着卸力,最後各自着近處的屋脊落穩腳跟。

蒙千寒定睛看去,那人與他一樣的夜行束衣、黑紗遮面,然手中的那把家夥卻出賣了各自的行藏。

蒙千寒喜道:“斬雲劍重出江湖!”

那人邪媚一笑:“洪屠刀寶刀未老!”

二人雙雙摘下面紗,誰也未曾想在行隐秘事時遇到了冤家。

蒙千寒看着對面屋脊上高挑的黑影,遲疑片刻後,恭敬道:“不知百裏斬大人日理萬機,何故雅好夜行樓宇?”

百裏斬揚起下巴,嬌嗔一聲,道:“你是我何人?憑什麽管我?”

蒙千寒窘笑,坦然應道:“也對,那麽你我江湖相見,便各奔所需吧。”言罷抱拳一揖,撇下百裏斬飛走了。

留下百裏斬在月光中磨了磨牙,那含愠帶怨的眼神,像極了錯過白花花的脖子的吸血鬼。

又向西南行了幾裏,眼看就到了長樂坊裏最熱鬧的街段,蒙千寒感到那人影仍然緊跟在身後,他一皺眉峰,心道這師弟怎的還是這般任性,便煩躁地一轉身,停在一處屋脊,沖身後那人嚷道:

“你為何緊緊跟随?”

“你為何緊緊跟随?”

卻不曾想與百裏斬異口同聲。

二人此刻站在同一條屋脊上,一首一尾相隔不足丈許,月光下彼此端看其詳,心中不停地轉轉。

二人皆心語:難不成……他與我去向同一個地方?

屋脊下,向左即長樂坊裏最負盛名的妓.院,向右則是薛公公的私邸豪宅。

又是蒙千寒先發問:“百裏大人,您究竟要去哪裏?煩請明示則個,在下也好給大人讓路。”

百裏斬高冷道:“客氣客氣,小子深夜來此,當然是要去會那芳華院裏的花.魁娘子啦。”

蒙千寒笑道:“會花魁還要帶着斬雲劍麽?”

百裏斬嗔道:“你又管我?”

進而又陰恻恻道:“那麽蒙将軍你呢,錦衣夜行,大刀在側,難道不為采花,而是為別個什麽……”

蒙千寒爽朗大笑:“你是我何人?憑什麽管我?”

竟是将百裏斬先前的擠兌原封不動地奉回,氣得百裏斬又咯吱咯吱地磨起那一口小白牙,蒙千寒卻在空中道聲“閣下請便”,随即向左下方飛走。

***

這邊廂,東宮太子府邸,擡進了個素雅肩輿。

當晚執差的宮人們無不腹诽,這太子真真兒的風流淫.蕩,大半夜的召來樓月質子侍寝,卻還要廚子備飯、藥師備湯,他一人要讨美人歡欣,卻生生地折騰着整個內務院不得歇息。

太子妃咬掉牙和血吞,強忍着醋意,為在太子面前博個賢良大度的好名聲,竟是親自攙扶着病怏怏的坤華,将他引到太子寝宮裏來。

太子妃苦笑道:“殿下,相公他到了。”

白朗正自面朝牆隅沉思,聞聲猛一回頭,不自覺将手中折扇握得緊了,又為掩飾心焦,嘩啦一聲将折扇打開,輕浮快哉地搖扇起來。

坤華見白朗笑得淫.魅,心下本能地惶恐,眼睛不由得眨了幾眨,卻仍是面色僵白,形容枯敗。

白朗微一皺眉,旋即又朗聲大笑:“愛妃,你不愧是王家派來的,快快下去領賞吧。”

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太子妃紅着眼眶盯着白朗,然盯也是白盯,風流太子這廂眼裏只有一個坤華。

太子妃悻悻退下,然白朗心知,準不定哪個角落便有一雙眼睛瞧着,遂又将浮誇樣子扮得更淋漓些。

坤華顫微微地行禮,拱起的手卻被白朗用扇尖抵住,進而肩膀被抱住,白朗俯身過來,咬着耳朵道:“美人,你身子太弱,待會兒當心吃不消。”

坤華陡然一驚,卻被白朗牽起手,領着向一桌備好的飯食走去。

“快吃些,不然,行事時暈了過去,可就太煞風景了。”白朗獰笑着為坤華夾了一筷子菜,近旁伺候的小太監聽了,不禁掩嘴偷笑。

坤華慘白的臉色更添了幾許陰翳,看着面前的佳肴,嘴角抽笑了幾下,凄然道:“殿下不必擔憂,坤華自當盡力侍奉。”

白朗有些急了:“盡什麽力?你哪還有力?快快吃些!”

坤華慘笑着搖頭:“吃不下。”

白朗急道:“無妨,這是太醫給煎好的湯藥,守本固元,快快喝了!”

說着便舉起碗來抵到坤華唇邊,坤華卻一嗅到那藥味便幹嘔起來,忙用手推開那碗。

白朗見狀更急,無計可施便耍起了渾:“喝不下也得喝!再不然,本王口對口渡給你!”

坤華大驚,盯着白朗的眼神裏滿是惶恐,白朗忙收回狠急神情,坤華卻戒備更甚,幽怨地看看他,又幽怨地盯着碗,顫巍巍地伸手接過,皺着眉頭,一揚脖子将那碗湯藥喝了下去。

白朗松了口氣,繼而有些失落,他就這麽怕他強.吻麽?

***

蒙千寒為甩開百裏斬糾纏,特意輾轉先到芳華院,停留片刻再從芳華院折回來,幾個起落,才飛到薛公公府邸的一架單檐歇山頂上。

卻不想才小心翼翼地揭開一片屋瓦,側屋脊的山花上便探出個人來。

那人雙臂合抱,右手拿着的斬雲劍就掖到了胸前,眼角乜斜着蒙千寒,陰恻恻地冷笑:“想不到蒙大将軍還有這癖好。”

蒙千寒早就料到百裏斬此行事有蹊跷,故被他抓個現行也并不慌張,反唇相譏道:“彼此彼此。”

百裏斬張口還欲鬥嘴,此時卻從掀開的屋瓦下面傳來壓抑着的哭嚎。

“嗚——嗚嗚——”

二人皆是一驚,同向那揭瓦的洞口下望去。

下方乃是一間秘室,燭火森森,刑.具嶙峋,角落裏鏈拴着十來個赤.身.裸.體的娈.童,當中一架鐵板上,捆.綁着一個正在受.刑的少年。

那少年嘴裏堵着嚴實的口塞,雙腿曲立着,兩個腳踝被分別綁在鐵床兩側,腿間罩門大開,薛老太監就坐在鐵床下首,這當兒正挑揀着各式殘暴的器具,發狠地折磨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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